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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的晚上异常的冷。南城向来是座平静的小城，今年却非常热闹。人们搭起舞台和篝火，在城市中央的广场共度新年。不仅如此，城市还邀请了一名闻名遐迩、号称世界最美的女人前来演唱。

　　芳如对那个窈窕的女人没兴趣，一个人待在家中。暖气坏了，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仍冻得瑟瑟发抖，到了午夜都无法入眠。

　　她从床上坐起来，准备摸几片安眠药吃。安眠药放在卧室门边的书桌上。她走进那扇半掩的门，正要摸索着拿起药瓶，忽然瞥见客厅中似乎多了一个黑影。

　　芳如头皮一麻，一时惊得连呼吸都停了数秒。她小心翼翼地摸向台灯，按下开关。暖洋洋的橙色灯光亮起，照亮了卧房，也照亮了客厅里的那个轮廓。

　　的确是个人。他趴在地上，头发蓬乱，穿着一身睡衣，手上提着刀，从头发到裤脚都沾满了血污、脑浆等等可怖的痕迹。台灯亮起后，他立刻转头看向卧房，仅剩的一只眼睛带着疯狂和惊恐。

　　接着，他手脚并用，像只蟑螂一样飞快地爬向这边。

　　芳如吓得将卧室门一把拉上再用背抵住，拿起手机准备报警。这时，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芳如，别怕，是我，诺兰。抱歉，我不该擅自闯进来。我这还有你的钥匙。」

　　与脏乱的外表不同，这声音十分温和知性。

　　诺兰是芳如的前男友。两人相处得不错，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分开，已有几个月未见。芳如回忆着诺兰的脸，将它和门外的那张脸比较，越来越觉得二者十分相似。

　　她稍稍放下了一些戒心，同时也冷静了许多。一时间，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便挑了个最重要的先说出口：

　　「你不是去外地了吗？大半夜的突然跑来干什么？」

　　「来警告你。我记得你爸也住在这座城市，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一夜。」

　　「什么意思？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就得报警了。」

　　「半座城的人都疯了。他们想要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我爸刚刚便袭击了我。

　　现在估计还没有新闻报道，但应该有不少拍中央广场的短视频吧？你打开看看。」

　　芳如将信将疑地退出了拨号界面，找到手机上的直播软件。刚点开一个拍中央广场的视频，她就听到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广场中心的舞台完好无损，显示屏上的倒计时仍在正常运转，两侧海报上的女星依然笑靥如花。芳如感到有些奇怪。她总觉得，海报上的人和她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

　　然而，舞台上没有女星，下面也没有观众，只躺着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群人手里提着各色凶器，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拼命地破坏着这些已经变得冰冷的肉体，砸着鲜血淋漓的、破碎的器官。

　　凶手们有老有少，但起码都有二十多岁，而且全部都是男人。这些特征与诺兰描述的完全一致。

　　芳如感到更冷了。门外的诺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继续说：

　　「我和家人一起去跨年，到了一半，我爸忽然用钢笔戳瞎了我的左眼，其他父亲也暴动起来，对自己的妻子孩子下杀手。我在妈妈的掩护下才勉强打晕了爸爸，逃了出来。

　　你爸去跨年晚会了吗？」

　　「不知道，今天中午我和爸妈去吃了个饭，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应该不会去吧？」

　　芳如一边说，一边拨打父母的电话。然而，听筒中只有「对面正在通话」六个字。

　　诺兰严肃地说：

　　「不去晚会不代表不会发狂。我来的路上全是舞着刀子的疯子。这座城市已经不安全了。简单准备一下，快点跟我逃……」

　　正说着，芳如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来电者正是刚刚还打不通的父亲。

　　她犹豫一下，关掉扬声器，降低手机音量，接通。

　　手机中传出爸爸急躁的声音。

　　「芳如？你还好吗？我正要打给你。你那个前男友疯了！」

　　芳如心中咯噔一下。门背后的诺兰又让她恐惧起来。她低声问：

　　「怎么了？」

　　「我，我和你妈刚刚在中央广场跨年，结果遇见了他。我们本来打算和他聊几句，没想到他突然发狂，一边叫着要杀了你，一边打伤了你妈！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赶紧把门锁好，别让他进去！」

　　芳如将卧室的门反锁，走到窗户边，露出半个头向下看。这条路上照明并不好，现在又是午夜，一切都黑乎乎的。她只看到一辆外形熟悉的小轿车正巧驶到楼下。

　　诺兰就堵在卧室门口，芳如无法直接从大门离开。但她就住在二层，咬咬牙便可跳下去。

　　然而，若诺兰说的是真的……

　　「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快点走吧！」

　　门外，诺兰的声音越发急躁。

　　「你先走，我待会跟上来！」

　　「……好！我在门口等你2分钟。」

　　客厅里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芳如没法确定诺兰到底离开没有……也没法确定自己到底该相信哪一方。

　　她咬紧嘴唇，在心中衡量着两人话语的轻重。一方是半夜突然闯入、满身血污、手持凶器的前男友，另一边是一直相处融洽的父亲。若单论感情，芳如会立刻选择后者。

　　她沉默了一会，做出决定。她举起手机，对父亲说：

　　「爸爸，诺兰好像已经闯到房间里面了。」

　　「什么！我已经报警了，你赶紧躲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发出声音！」

　　「我爸卧室门锁住了，他一时半会进不来。你能按一下公寓楼下大门上的门铃，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吗？」

　　「……行。你可千万小心啊。」

　　芳如挂断了父亲的电话。接着，她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等了片刻，照向正在走向公寓大门的那个身影。

　　身影正是她的父亲。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衣服上沾满了鲜血……手里把玩着一颗带着神经的眼球。

　　与此同时，她的父亲也注意到了灯光的来源。他的笑容变得更加激动。

　　「不愧是我女儿，真机灵。既然如此，快点下来呗，就当是尽孝。」

　　「爸爸……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办法。她说自己不喜欢有孩子的人。我马上过去。」

　　父亲一边回答，一边打开大门，消失在楼道内。芳如顿时一阵恶寒。她慌忙打开卧室门。诺兰并没有走，他仍站在客厅中央。看见芳如开门，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径直跑来，一刀捅入芳如的腹部。

　　芳如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摇晃了一下，想要逃回卧室，却被诺兰一把抓住，摁倒在地，又连捅了数刀。见到芳如彻底失去了气息，诺兰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向尸体道歉。

　　他的脑海里，芳如的笑脸和舞台上那名女星的笑脸来回变换。

　　「对不起……她也不喜欢爱着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