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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9号，醒醒，你申请的特殊劳役要开始了。」

　　其实狱警没必要叫那么大声，犯人本来就彻夜未眠。昨天，犯人还坐在电刑椅上，一边失禁，一边等待着最终时刻来临。

　　他根本无法入眠，一直沉浸在恐惧和不甘的余韵当中。他不能死，他这样的高材生怎么能因为杀了个把人就死？

　　他不知道这个能免除他死罪的特殊劳役究竟是什么，但怎样都肯定比化作枯骨要好一万倍。

　　他顺从地带上手铐，跟着狱警向监狱深层走去。最终，狱警将他领到了一间处于地下深处的铁门前。犯人仔细端详着这扇铁门。他学识丰富，认出了数个知名生科公司和伦理协会的Logo。

　　铁门边有三个铁钩，其中一个上面挂着一件厚重的防化服，防化服口袋里插着一根手电，胸前标着「709号」。狱警瞥了一眼摄像头，解开犯人的手铐，说：

　　「5分钟内穿上它。我会同时为你说明工作内容，有问题立刻问。」

　　犯人忙不迭地换起衣服，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狱警的话：

　　「现在是晚上11点。你要进入铁门后的房间，和其他几个囚徒在其中穿着完整的防护服待到明早8点，届时劳役即结束，我会来开门。」

　　「只要待着？」

　　「是的，待到8点，你的罪行就会免除。不过，房间内有23个封闭的黑色塑胶盒，你要尽可能防止盒子开启或消失。」

　　「出现那种情况，我就没法免罪？」

　    犯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这套防护服相当笨重，还有个不透光的面具；他能看见外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的脸。

　　「不。若出现那种情况，你的死罪就没必要存在了。好了，5分钟已到。」

　　狱警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打开铁门。犯人见他不想与自己多说，便闭上嘴巴，谨慎地走入屋内。铁门在身后关闭。

　　与外界不同，屋内一片黑暗——除了房间的三个角落。犯人的三名同僚各自缩在角落，握着他们的手电筒。

　　犯人紧张起来，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当年杀人时闻过的血腥味。

　　狱警说的塑胶盒就在房间中央。这些四四方方的盒子大小各异，有的只有巴掌大，有的边长接近一米，装的下一个肥硕的人。

　　有一个盒子被打开了，侧倒在地上。犯人打手电向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几根羽毛一样的东西。

　　犯人转向角落里的同僚，一名衣服上标着「673号」的同僚。然而，他刚刚走近几步，对方便出声阻止：

　　「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砸烂你的脑袋。」　

　　这是句威胁，但语气却虚的很，像是刚刚被开水烫过的猫。犯人正要多问问情况，却感到有人拍了拍肩膀。原来是另一名囚徒走到了他的身边。这人的标号是「907号」。907号说：

　　「老兄，出了些事，大伙都有点紧张，别在意。」

　　面具有点儿太厚了，907的声音有些变形，但仍让犯人觉得有些亲切。犯人问：

　　「与那个开了的盒子有关吗？」

　　25号将手电投向房间的一角。那里是一个穿着囚服的人，他已经被某种巨力捏成了一个正方形。死者的双眼已经被剜去，用空洞的眼眶瞪视着空了的盒子。

　　「八成如此。但673和129觉得这与盒子无关，杀人的是我们中的人。所以，分开行动。」

　　「这有点荒谬吧。你们难道没有一直开着手电……」

　　话音未落，四人的手电筒同时闪烁起来，房间接着便陷入彻底的黑暗。犯人先是听见角落里传来673失魂的尖叫，接着感到907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把他拽离房间中央。

　　片刻后，手电再次闪烁着亮起。犯人将灯光打向673所在的角落，只看见又一个血色的正方形。

　　犯人一阵战栗。他亲手杀过人，甚至还为了消除尸体特征把那人烧得焦黑。然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捉摸不定的死亡还是震住了他的心魂。

　　129号的反应比犯人更糟糕。他还是缩在角落里捏着手电，只是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把防护服都抖得如筛糠一般。

　　907对着129喊道：

　　「怎样？低能？现在明白了吧？我们刚刚可离他远得很。就是盒子里的东西杀了他！」

　　「放屁！不可能！我不相信有这种事……就是你们干的！对，对了，没有新的盒子被打开！杀人魔！杀人魔！」

　　「傻卵，我俩都是在第一个人死后才进来的，要真有杀人魔也是你和那具尸体！我都不知道你们俩在干嘛！」

　　129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无助地挥舞着手电筒。这人的态度过于惊慌，反而令犯人稍稍冷静下来。

　　673死得太快、太诡异了，根本不是人能办到的事。一定是盒子出了问题。可129说的也对，并没有其他盒子被打开。

　　犯人仔细回忆着狱警的话，恍然惊觉。他招呼着907，一起将黑色盒子扶正，一个个数过去。907很快数完。

　　「就剩21个了？」

　　「不错。少了两个。你还记得消失的两个盒子多大吗？」

　　「好像有点印象。其中一个应该是个一人大的盒子。呃，你当个参考就行，我记性不好。」

　　「不，你没记错。」

　　129插入了对话。他似乎刚刚去检查了673的尸体，自那个方向走来。

　    或许是感觉到对方真有重要的话要说，907号向后退了数步，没有像之前一样和129针锋相对。129说：

　　「我，我其实也记不清。但是，肯定就是个一人大的盒子。因为673就是杀人进来的。」

　　犯人困惑了半秒，然后便理解了907的意思。

　　「你是说那盒子里装的是个尸体？尸体可不会动，更不会杀人。」

　　「我和673是室友，聊过很久。他为了200块钱，杀了个过路的人。」

　　「这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129颤抖地掏出两张皱巴巴的、沾着血的纸钞。犯人盯着它们，忽然觉得屋内的气温下降了数个点。

　　「在他身上发现的。我，我只是糟蹋了个姑娘，没害她，是她自杀的。这也记我身上吗？」

　　犯人将手电打向房间中央，那里只剩下一个足以装人的盒子，一个相当大的盒子。他杀的是个壮硕的男人，一个与这盒子风格相符的男人。

　　所以，另一个消失的盒子，大概是属于129的东西。他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对方，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

　　「恐怕是的。我是偷窃进来的，那个大盒子与我无关，应该就是你的。赶紧去把它看好，还有活路。放心，我们也会帮你的。」

　　129剧烈地点了点头，冲向盒子边。在他到那里的同时，手电筒的灯光又闪烁了起来。

　　犯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向着与盒子相反的方向连退数步，一直到墙壁边。

　　他徒劳着凝视着房间中央，试图看清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但只能看见黑暗。他又竖起耳朵，等待129发出临死前的尖叫，却只听见907的话：

　　「你为什么没说实话？」

　　「他的盒子已经不见了，已经死定了。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帮个忙。」

　　「我是觉得不太好。」

　　709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907的声音和刚刚有点不同，不再那么模糊了。

　　他脱了面罩吗？为什么？而且，这声音怎么有些许熟悉？

　　「……一个人渣而已，同情他干什么。」

　　「是啊，我想也是。对了，你认识第一个死者吗？」

　　「不认识。」

　　「他是个偷猎者，杀了一堆珍稀鸟类。他的罪并不重，进来的也比较晚，所以编号比较大。」

　　犯人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开口。一直被烧焦的手穿过面罩，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向地上压去。骨骼断裂，内脏破碎的同时，他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他的号码是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