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的深夜,天上下着绵密的小雨,我轻装来到珍兽展门口。
展厅大部分在地下,在地上的只有一扇玻璃门。已经11点了,玻璃门边竟还有个保安在那蹲着。这很好,说明展馆里还有人和展品。
我对他说:
「老弟,开个门。」
他说:「老兄,现在是半夜,而且展厅已经关了一个月了。」
我说:「我不是来看展览的。一个月前的展子上,好多人被你们收藏的畜生给咬死了。我是来杀它们的。」
保安警觉起来。但这可怜的老小子还是不肯松口:
「那就是个事故。滚开,不然我叫人了。」
我时间有限,所以没跟他多说,拔出水果刀刺进了他的喉咙。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脖子上哗哗流出的血,伸手捂住,然后跪倒在地,抽搐着死在了自己的血里。
雨水将血冲走,流到马路上。
我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刀子,然后从他身上摸出了展厅的钥匙。这不是谋杀,这是复仇。我的女儿不是被野兽咬死的,是被人谋杀的。
是的,她也死在了一月前的展览中。她是个不务正业的旅行者,一天到晚跟着三个狐朋狗友在全世界乱窜,给各地的人展示他们路上收集到的那些怪东西。
我没有看过,我觉得他们纯粹是在浪费人生和金钱。她总是过分活泼,和我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有着该死的好奇心。
我赶到停尸房时,她也已经在那里,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上,脖子被某种利齿给扯开了。我把尸体认领走,守了一夜,发现她的后颈处有几处刀伤。
伤口很小,不致命,但足以流很多血,而且绝对不是野兽造成的。我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没发现这个伤口,但我很庆幸他们没发现。我有机会亲手复仇了。
的确,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但只要全杀光,就一定能完成复仇。
我打开玻璃门,只看见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的楼梯。地下没有灯,却并不暗,因为展馆正上方的土地都已被挖空、换上了一层毛玻璃。满月的光辉洒满了阶梯。
越往下走,阶梯便越宽,两侧也开始出现紧闭的门,每扇门背后都藏着一只所谓的珍兽。每发现一扇门,我便通过锁孔朝里看一眼。大部分屋子都没人在。
我走得很慢,很轻。雨声能掩盖我的脚步声。接着,我听见了一扇门内传来了男人的低语。
我放轻脚步,走近那扇门。门上贴着一张黑白海报,海报上是一个黑色的圆球和一只纯黑色的、没有五官的狗。我伏下身子,将眼睛贴在锁孔边,向里窥视。
房间里有一个人,看装束是女儿的朋友。他正手提着一个袋子,时不时从中取出黄色的小鸭子,扔到我的视野外。他在低声自言自语。
我决定先听一听。也许,他会说出犯人的名字。
「好狗儿,好狗儿。怎么忽然这么焦躁?你找到更多照片了吗?」
一人一狗。考虑到这是异兽展,这狗怕是只烈犬。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虽然嘴上说狗焦躁,我却只听得见人声和雨声。
「好狗儿。你要我看那边?让我拿起鞭子吗?」
锁孔中,男人放下袋子,拿起一根鞭子。
「好狗儿。门?血?你要告诉我什么?」
「门外有什么人吗?」
我悚然一惊,那畜生不仅知道我在门外,还知道我已杀了一个人!再这样下去,男人必定会发现我,告诉其他同伴。我将凶器别在后背,趁男人还没彻底理解狗的意思,开锁,用力推开房门。
门重重地砸在墙上。男人将视线投到我的身上。我手舞足蹈,大叫道:
「门,门口有个死人!快离开这!」
男人有点局促不安。他提着鞭子向我走来。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僵在半空中。他识破了我的伪装吗?那只畜生给了他更多信息吗?我的刀子能比他快吗?
男人放下鞭子,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老兄,冷静点,慢慢说。怎么回事?楼上的保安被……」
我的确冷静下来了。抓准机会,拔出刀子,刺进男人的脖颈,一切在几秒内完成。接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在男人身上,把他挤入房间深处。
他似乎想要叫出声来,却被血液呛住了,很快也变成了一团冰冷的肉。他流了很多血,好在我提前撞了他,没让血流到阶梯上,引来别人的注意。
我将房门关上,上锁,转身深呼吸两下,平复紧张的心情,然后开始好好端详这个房间。
房间比我想象的大,摆满了各种奇异的海报。屋内有三扇门,两扇正常的门开着,还有一扇造型诡异的圆弧门闭着。
第一扇门边撒着一袋子小黄鸭,房间里掉落着一台照相机,四面墙上挂着写满了字的海报。第二扇门上写着「自己来试试!它哪里都可以去!」,门后全是各种可以升起放下的栏杆。
两个房间都是空的,狗一定在第三间。这扇门上写着「这里除外!」。我推门而入,呈现在眼前的不是一条恶犬,而是一个球形的空间。里面见不到一个锐角……除了几百张黏在各处的照片。
我钻进房间,检查着地上的照片。
所有照片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死人。每张照片的左上角都用油性笔写了一个日期,自200年前到10年后都有。
荒谬。因为这些乱标的日期,我本不想细看它们。可是,照片中的每具尸体,伤口都与我女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照片中的人都是后颈被某种利爪撕碎。
我越发确信自己的想法。女儿不是被野兽杀死的,她是先被什么人杀掉,然后被野兽从正面毁了嗓子。
我继续浏览着照片,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张上。
这张的时间标注是一个月零一周前,展厅发生事故的前一周。照片中的尸体躺在一个没见过的、应该在展厅内部的房间里,本身并不特殊。但尸体旁边有一只眼熟的鞋子,眼熟的脚踝。
掉色的粉色鞋子,带着三颗痣的脚踝。这是我的女儿。
女儿旁边站着另一个人。和女儿一样,他只露出了下半身。我看到他穿着一对橘色袜子和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还看见他垂在腿边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沒有直角,看來是丁達羅斯的魔犬
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