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仁心国王病重了。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招来两位王子,如此宣布:
『我不能让一个软弱或昏庸的人继承王位。为此,我要给予你们考验。
南边的毒沼中有一条几十米长的巨蟒,已经吞食了上百个旅人。
谁先带回巨蟒的毒牙,谁便能成为国王。』
于是,两名王子踏上旅途。大王子野心勃勃,拥簇众多。他戴着华贵的面具,坐着马车,带着卫兵,雄赳赳地前往沼泽。
小王子刚刚成年,势单力薄,能供他驱使的只有母亲给的一袋草药,国王赠予的一柄宝剑,以及一颗赤诚的心。
他并不渴求王位,但希望向父亲展示自己的能力。
巨蟒凶残无比,一人难以战胜。小王子想起一位曾来拜访过自己的武人。他武艺高强,无人能敌。
可等王子到达武人的石屋,却看见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武人说:
『小殿下,我很乐意帮助你。可是,我得了重病,连一只蚯蚓都赢不过了。』
小王子想了想,将草药交给武人。这种草药神奇无比,可以治疗任何伤病。武人没有立刻收下,而是担心地说:
『小殿下,毒沼里四处都是毒虫和瘴气。没有草药,你要怎么穿越它呢?』
『没关系,即使受了伤,我还有宝剑护身。』
小王子离开武人,孤身一人向毒沼前进。
舟车劳顿,他又累又饿,便在毒沼附近的一个村庄停下,希望休息一夜。可是,村中的人一个个都瘦骨嶙峋,以沙土和树皮为食。
村长说:
『小殿下,我们很乐意帮助你。可是,今年大旱,我们也已没有粮食。』
小王子想了想,将宝剑交给村长。这柄剑价值高昂,足以买下一年的粮食。村长感激地收下,同时担心地问:
『小殿下,巨蟒强大而凶狠。没有宝剑,你要怎么击败它呢?』
『没关系,即使我输了,我的哥哥也会讨伐它。』
小王子离开村庄,轻装进入毒沼。武人说的不错,沼地里全是剧毒的恶物。它们腐化了王子的皮肤,令它溃败;侵入了王子的肢体,令他渐渐无力。
小王子觉得自己无法击败巨蟒了。他正要折返,却看见哥哥正在和巨蟒对峙。
大王子的卫队完好如初,他脸上的面具在毒沼中仍十分光洁,遮掩了他的表情。
他们不仅面对着巨蟒,还将一群战栗的百姓围堵在沼地中。大王子说:
『巨蟒啊,你虽然强大,却无法全歼我的卫队。我的卫队虽然能够打败你,却一定会损兵折将。
现在,我提供一个两全的方案。我将这些无力反抗的弱民留在这里,权当你的晚餐;你将一颗毒牙拔下,助我登上王座。』
巨蟒躁动不安地舞动着庞然的身躯,吐着血红的信子,似乎在评估大王子的话。小王子看见它的脸上露出一个人的笑容,同时吐出了一颗尖锐的毒牙。
大王子命两名强壮的卫士搬起毒牙,留下百姓,羊场而去。巨蟒扭动山一样的身子,将人们团团围住。
小王子想了想,冲到巨蟒面前。他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赤诚的心。他的心炽烈无比,将巨蟒的全身都照得火红。
它发出一阵恐怖的嘶鸣,小王子听懂了。
『小殿下,你的心真是生机十足,我很乐意用这群人的性命交换。可如果没有了生命,你又要怎么继承王位呢?』
『没关系。即使我当不上国王,这些人的性命也能保全。』
巨蟒将毒牙刺入小王子的心。小王子感到眼前的景象渐渐昏暗下去,陷入了一片漆黑。但很快,周围又亮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在坐在王座上,王座前是无限延伸的云朵和无数欢笑的天使。
他失去了凡间的身份,但成为了天堂的王。
」
我读完这个名为《仁心王子》的童话,将书合上。
和平常一样,儿子已在床上沉沉睡去,苍白的小脸仍旧可爱无比。他和故事中的武人一样奄奄一息,吊着三四瓶药水,浑身都是手术留下的疤痕。
现实中没有草药。现代医学只给他判了缓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默默祈祷奇迹发生。
「您还在读这篇啊。我总觉得它有点血腥,真的适合孩子吗?」
护士一边换药,一边有气无力地跟我搭话。她过去很活泼,但今天看着相当憔悴,令病房里的温度更低了。
「非常适合。他正在塑造价值观的时期。我作为父亲,有义务让他学习奉献、利他等等道德品质。」
「可是……」
被人质疑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被一个比我年纪小不少的人。我稍加严厉地打断她:
「我有教师资格证。我的判断比你的准确。您妹妹还好吗?」
护士闭上了嘴,眼眶竟因这话稍微红了一下。她说:
「……还好。」
显然,她的妹妹出了事;也许是场小感冒,也许更糟。按理我该安慰她几句,但看着儿子苍白的嘴唇,我就无力说出哪怕一句安慰别人的话。
护士换完药,说:
「差点忘了。您老婆刚刚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要见孩子,还说马上就要到医院门口闹。您要不去管管?」
「是前妻。麻烦你照看这里了。」
我叹了口气。那个人从不明白克制和尊重。孩子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不知轻重,非要来医院肆意发泄廉价的情绪。
算了,至少这次她学会了先打电话。
我亲了亲孩子,披上大衣,穿过走廊,坐电梯来到一层。医院外面的空气很新鲜,也没有那么多悲哀的面孔。我也久违的放松了些。
我在门口等着,人流熙熙攘攘。等了十几分钟,前妻仍未现身。
我将这次欺骗记在心上,回到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一走进房间,我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儿子不见了,跟着绘本一起被带走了。床上还留着他身体的印子,但他已经不在了。
不祥的预感升起。我几乎止不住自己的颤抖。
护士将被褥铺平,盖去他留下的痕迹。我冲到护士面前,高声喝道:
「我的孩子呢?他出了什么事?你有一直在这里看着吗?」
护士惊愕地抬起头,被我狰狞的表情吓蒙了片刻。她说:
「您不是刚刚回来把他带走了吗?又怎么了?」
我一阵头晕目眩。这是什么疯话?
「鬼话!我听了你的话后,便一直在一楼等前妻,哪里都没有去。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查门口的监控!」
护士皱起眉头,说:
「我的回答也一样。不信的话,您去查查监控就行了。真的是您带走了孩子,说要办出院手续,带他去郊外度过最后一段人生。」
我努力压抑着怒火,低声喝道:
「那就带我去!若我的儿子出事,我会追责你们到我死为止!」
护士又轻蔑的笑了。她对着对讲机耳语几句,几个警卫立刻过来带着我飞速去到监控室,调出了病房门口的录像。我心急如焚,给录像添了三倍速,紧紧盯着屏幕。
然后,一股阴冷的寒意冻结了我的血液。录像里,「我」脸上带着浓重的悲哀,走进病房。几分钟后,「我」离开了病房,一手推着轮椅,一手与房间内的人打招呼,好像在自家社区里带着孩子游玩。
儿子就坐在轮椅上。他的双眼紧紧闭着,手中抱着绘本。他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接着便和「我」一起消失在了监控外。
视频拼接?人格分裂?记忆错乱?一个个疯狂的可能性在我心中掠过,接着一一被否认。
但这不是我!这绝不可能是我!我绝不会在医院笑得如此轻浮,更不会这样草率地对待任何一名孩子!
「请给我走廊的监控。电梯的监控,以及医院后门的监控。」
我立刻厘清思绪,对警卫低吼。警卫们入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调出视频。我抱住电脑,几乎要将瞳孔贴上去。
这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穿过走廊,坐上电梯,到达一层,巧妙地避开我的视线,然后自医院的后门离开。
自始至终,「我」始终紧紧抿着嘴唇,紧张而悲哀的看着前方。他推着我的儿子,就像带着以撒的亚伯拉罕。
他与我的长相完全一致,看不出丝毫破绽,但身材却比我瘦弱不少。若不仔细查看,不会看出区别。
在我查看监控的同时,警卫们已经调出了大门的录像,证明我的记忆并无错乱。他们一个个木讷不语,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恐。
一名警卫磕磕绊绊的说:
「这……还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我们这边会马上报警,尽快找到您的孩子。」
不,不行。报警当然必要,但太慢了。直觉告诉我,一刻都不能放过。我转向护士——她是唯一与「我」交谈过的人。
「请你好好回忆一下。他当时只说了去郊外吗?还有没有更具体的地点?」
护士先是迷糊着愣了一会,接着惊叫一声。她颤抖着自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我此刻无心纠结她的粗疏,一把抢过纸条。、
上面记着一个地址。我有印象,那是郊外的一家诊所。它曾风光一时,最后……因被曝光出器官交易而关停。
护士说:
「他,他还说会去那里,完成最后的治疗。」
这巨蟒这么听话啊,牙说拔就拔,既然牙都拔了一个了,战斗力肯定也削弱了,这不直接翻脸一劳永逸解决它?还能为未来省下一笔讨伐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