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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挂断电话，活动了一下肩膀，握紧铁棍，冲入服务大厅。我来到左侧走廊前，看见「我」正站在一间房间前，手里拎着一根染血的铁棍。护士半个身子躺在房间内，下半身躺在走廊上。

　　我和它对视了半秒钟，接着便铆足力气冲了过去。我一边冲刺，一边思考着它会如何挥舞铁棍。

　　但它只是随手扔掉了铁棍，接着自房间中拽出了我的儿子，将他夹在腋下。然后，它头也不会地逃向走廊的尽头。

　　我的理智瞬间崩断。我毫无目的地大吼一声，舞着铁棍奔向他。

　　但是，一阵「喝喝」的呜咽声拦下了我。是护士在悲鸣。我心里一凉，赶忙在她身旁蹲下。

　　她受了我这种外行都能看出的重伤。她浑身都在痉挛，胸口上多了个血色的窟窿，正不停地向外喷吐着生命。我撕下衣服，想要为她包扎。

　　血的流速减缓了。能行，只要能够止住血，警察便会来就走她。只要我能够继续在这照顾她，或许就能止住血。

　　同时……它会带着我的儿子逃之夭夭，并在明晚好好享用晚餐。

　　我包扎的手停了。不知是因失血还是因我的犹豫，她红润的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忽然，她颤抖着嘴唇，用尽力气拽住我的袖子，似乎要说出什么。

　　对了，还有机会两全其美。她应该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获救吧？只要她主动让我走，那就不算见死不救。

　　说吧，说出那句话。说句「别管我」。

　　「别，别丢下我……」

　　一阵强烈的恶心自胃中泛起。自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高尚。

　　我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然后用力地扯开。接着，我拎起铁棒，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向着它逃走的方向奔去，看见了它翻窗而去的背影，也看见了一股升腾的火焰。

　　火焰燎过地上的纸和落叶，以惊人的速度向我这边蔓延。这头畜生在逃开前点燃了大楼！

　　我没有多少犹豫，冲入了火焰之中。火舌如数不尽的钢针一般刺入我的皮肤，痛得我浑身颤抖。与此同时，升起的灰烟毫不留情地侵入我的肺中，几乎在瞬间剥夺了我的力气。

　　意识逐渐远去。但我不能停。我的孩子就在前方，我抛弃掉的人就在身后。

　　接着，我摸到了窗口。我翻出窗子，在地上打了几圈滚，灭掉了身上的火。

　　我抬起头，看见它正站在我面前，手中握着另一把削尖铁棍，刺向我的胸口。我来不及躲闪，只能稍稍偏移，令铁棍没入肩膀。接着，我趁势拉住它的胳膊，将它同样拽倒在地，和我四目相对。

　　我熟悉我的脸。我从它的眼中读出了恐惧。它只顾着拔出铁棍，我则将腿胯到他身体的另一侧，接着腹部发力，起身坐到它身上。与此同时，它也成功拔出了铁棍，但一切已经为时过晚。

　　我左手压住他持械的手腕，右手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这次，我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去死。去死。就这么去死吧，没有比死更适合你的下场。

　　一拳，两拳，三拳。它一边呜咽着尖叫，一边拼命着扭动着身体，翻过身子，抱住脑袋护着头。这个位置，拳头不再那么好用，我便改用肘部重击它的后脑。

　　它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抵抗也渐渐变得柔软无力。快了。只需再一下……

　　「孩，孩子。」

　　它忽然发出了人声。不知怎地，我停下了攻击。它揪住机会，说：

　　「你的孩子，已经快死了。即使我不吃他，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就是它最后的话，一句可笑无力的诅咒。我举起拳头，准备砸烂它的头。

　　但它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停了手。

　　「我有器官！我会手术。我……我可以救他。」

　　「你当我会相信你的蠢话？」

　　「不，不用相信我！只需要看着我完成手术即可。我没法逃的。对了，火灭以后，你去楼里的档案室，掀开书柜，那儿有个通向地下的入口。」

　　「闭嘴吧。我不会……我不会用他人的命换我儿子的命。」

　　「不是他人的命。那女孩已经死了，已经被我吃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但她的器官已经被我保存起来，可以救你儿子。」

　　我立刻就猜出了女孩的身份。我看着背后的火，以及躺在眼前不远处的儿子，迟迟没能做出决定。　

　　……　

　　清晨，我开车来到墓园。管理员拦下了车。

　　「这里不允许车子进去。麻烦您把车在停车场停下。」

　　我没理他，从车上下来，自后备箱中取出一个被一圈圈胶带裹住的人，将他扔到地上。管理员和周围的人都惊骇地大叫起来。

　　他们不再来阻挠我了。我带好东西，握住地上人身上的绳子，拖着他走进墓园。布满碎石的地面划破了他的皮肤，在淡黄色的道路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红色的血痕将道路两侧的草地衬得格外青翠。

　　「有了。」

    他似乎醒了，在地上挣扎。但我已经到了目的地。我取下塞在他嘴里的纸巾。他大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要来杀我，我明明……」

　　我划开他的喉咙。取下纸巾不是为了让他说话，是为了方便放血。他和被他吃掉的无数人一样，渐渐地失去了生机。

　　我拎起他，将他的血泼到坟墓上。接着，我向坟墓双手合十。

　　这墓属于那名护士的妹妹。

　　「对不起。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的交易。」

　　接着，我拖着他来到旁边的墓，再次泼血上去。

　　这墓属于那名护士。

　　「对不起。你本不应该死在火中。你是个品行高洁的人。」

　　我把他的尸体留在地上，来到第三座墓边，在草地上跪下。

　　绿草上，蓝天下，我做出最后的祭拜。

　　「父亲，感谢您救我的命。但您……您也知道我本不该继续活下去。您还记得吗？您过去经常给我读的那本绘本。我要践行您的教导了。」

　　父亲在我的手术成功以后自杀了。他给母亲留了一张字条，嘱咐母亲在我十八岁时给我。

　　于是，一周前，我了解到了我为何会得救。

　　我取出备好的毒药，大口喝下，然后在草地边躺下。

　　「……然后，我将成为天堂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