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们缄口不言。我在画廊中踱步,默默地思考着。忽然,一阵嘶哑的猫叫在静谧的院落中响起,仿佛一群哭号的婴儿。听声音,发情的猫儿似乎有好几只。
在此起彼伏的猫叫中,包围着我的画作们显得更加阴暗。我感到一阵不安,决定赶紧洗漱,睡下。
接着,某个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哀鸣。我立刻判断出了发声的人。
是母亲!是母亲在叫喊!她高声地求救,声音极度恐惧衰弱,仿佛一只遇见狼群的瘸脚羊。
我冲出画廊,忙不迭地赶回母亲的房间,打开灯。平日这个点,姐姐应该正在屋里照顾母亲,但此刻她不在这里。母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双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挥舞。
万幸,她并没有受伤,只是遭受了严重的惊吓。我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她立刻紧紧攥住这救命稻草。我趁机大声打断她的尖叫:
「妈!我在这,你是在做梦!醒醒!」
妈妈悠悠醒转,密密麻麻的汗珠自皱纹中渗出。她的双眼先是迷离了一会,接着看清了我的脸孔。
「儿子,他来了!他来了!」
我站起身,一脚踢翻房间中央的画架。母亲瞪大眼睛,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您看,一切跟睡前是一样的。你是做了噩梦。」
「不是梦。对了,去叫你姐过来,她待在这,应该也看见他穿过门帘,走进来画画……」
母亲坐起身子,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扫视着房间。
她很快会意识到姐姐不在房间里,那样怕是会更惊慌。我赶紧走到倒下的画架边,说:
「你这次看清了吧?他真的坐在这画了很久吧?」
母亲看了看挂在洞壁上的表。
「是的,我躺下后没过多久,他就来了,一直到你过来后才忽然消失。」
说完,她就紧紧地盯住了画架。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我和她都知道该怎么办。我蹲下身子,将画架翻转到正面朝上,伸手捏住盖布。
父亲的脸孔浮现在我面前,蛇一样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轻蔑的嘲笑,仿佛在看一只已被开肠破肚的老鼠徒劳挣扎。
猫又开始叫了。这次数量更少,声音却更为尖利。
我心中无名火起。不管你有多聪明,见到过多么惊人的事物,你都已经逝去了,变成一堆白骨了。你永远影响不到我们了。我一把掀开盖布。
画变了,之前那模棱两可的铅笔稿被完成了。但和父亲的作品不同,这不是一张畸形的人像画,而是一张全家福。每个人的脸上只有寥寥数笔,却精确地抓住了五官的特征。我认得上面的人。
父亲,母亲,姐姐,我,我妻子,还有我的孩子。六个人同时站在画中,面带着微笑看向镜头。
这张草稿一点也不可怕,一点也不骇人,与父亲怪异的画风大相径庭。它更像是一副温馨的家族画像。可是,画的笔触却与父亲的一模一样。
母亲不可思议地看着画布,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接着,她对我说:
「儿子,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偷偷画了这画?」
「妈,你也知道,我没一丁点美术天赋,我连画笔都没拿过。而且在这地方,我也找不到别的画家。」
「可是,这画……你能把它拿近点吗?我要好好看看。」
我把画架扶起,推到母亲面前。母亲仔细地看着画上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如释重负、又带着些许困惑地轻轻说:
「真怪了。儿子,给我些水,我有些渴。」
我倒来水。母亲喝了水,跟我聊起她如何和父亲相识,以及他发狂前他们过得多么快活。
那晚,我听到了一个与记忆完全不同的父亲。母亲或许是因为恐惧才不愿离开这里,搬进城市,但或许也是希望某天父亲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黑暗中的猫儿们也不叫了。
母亲和我聊了半个小时,便又觉得困倦,回到了梦乡。我熄了灯,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外,然后走进画廊。
妻子正在那里等我,相当疲惫。这也难怪,她坐了一天的车,刚到这里便又要画画。
她忐忑不安地问:
「怎么样?妈发现了吗?」
「不,她完全没察觉。而且就我私心而言,你画的比我爸好一万倍。」
妻子笑了起来。
「那只是因为你是外行人,分不出好坏。那明晚,我就要按自己的想法给画上色咯?」
「麻烦你了。酬劳就算我下个月的工资吧。儿子睡了吗?他没让我姐难过吧?」
就是因为这个,姐姐才不在房间。妻子需要画画,自然需要别人照顾他。
「客房的灯已经熄了,睡下了。小家伙发现这没电脑后就很不开心,但毕竟已经累了。对,能在这里多留几天吗?我想多看看爸的画,也想多做点风景写真,为之后的美术展做准备。」
「当然可以,待几个月都行。总不至于……」
说到一半,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和妻子同时看向那里,只见一个歪斜的影子在门口一闪而过。
那绝对不是动物的影子,是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出声问道:
「你好?」
没有回应。我赶忙跑到画廊外,但庭院里空空如也。我和妻子面面相觑。
母亲、儿子、姐姐都已经睡下,我和妻子在这里。也不像是医生。
乡下的夜极黑,出了房间,我甚至看不见自己的手指。
我拿起手机,跑到大门边,大门还好好地闩着,进不来别人。围绕着院落的土墙虽然不算高,但都扎满了玻璃碎片,外人可不容易翻进来。
但一定有人进来了。一想到这一点,母亲心病解决的快乐和睡意便都消失无踪。
我让妻子去另一间客房休息,自己则借着手机的微光,在院子里开始巡逻了半个小时,找到的只有自己的影子。我只好放下疑虑,将刚刚所见归为幻觉,摸回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静的可怕。我不希望打扰母亲睡觉,于是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慢慢走向长椅。但我忘记了画架的位置,不慎撞到了它。
画家砰地落到在地。我赶忙将它扶起。我紧紧捏着画架的木框,察觉到房间里少了两样东西。
画。以及母亲的呼吸。
不祥的预感骤然膨胀。我打开手机,将光打到火炕上。
抖动的光圈中,我见到了母亲的尸体。她这次连哀鸣都没发出来,便被某种极度可怖的东西摄去了灵魂。她身上的被子落到了床下,淡绿色的睡衣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
我起先以为那些是血,但随后发现那不过是红颜料。顺着颜料,我发现那张画正摆在母亲身侧。
画上仍是一家六口的全家福,但已被层层叠叠的血色覆盖。上色人水准极高,用单一的红褐色将整幅画的基调完全逆转。六个人共同浸在深渊般的血红地狱中,对着画外癫狂地笑着。
画足够骇人,但我知道夺走母亲性命的并不是它。因为在画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赤红色的指印。
……
我和你母亲安葬了外婆。之后,我回到了城市,你母亲也不再眷恋故土,变卖家产搬到了外地——然后生下了你。在那之后过了十几年,并没有更多怪事发生。但我和姐姐都相信,父亲绝不满足仅仅带走母亲一人。那是一张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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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舅舅回信,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已经问过妈妈,她说的情况和您说的一模一样,只是她那天晚上睡得太沉,什么都没有听见。等第二天见到外婆时,您已经清理干净了现场的污渍。
我想这是你们双方都没能意识到真相的原因。妈妈说,母亲死的那天晚上,她为了哄孩子睡觉,带他去外公的仓库取了些颜料玩。然后,在您离开后,妈妈发现有三管红颜料没有被放回仓库。
可否请您给我我表兄的邮件地址?听说,他现在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成为了一名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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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gj,我看见后面那么多空白,我还以为是藏了文字,结果发现文章没法选中,也就没法反色,又用chrome的f12看了下html源码。结果发现就是什么都没有。。。
有几个小疑问,为什么画上是六个人,但是描述的时候被写成一家五口,这是在暗示儿子其实不是人?
这个故事的真相是什么?是主角的父亲夺舍了主角的儿子吗,感觉不合理啊,虽然艺术家性格可能会乖僻难懂,但也不至于对自己亲人干这事
我感觉事情就是个悲剧,母亲随着年龄增长神志不清能看到幻觉,事发当晚,儿子拿着颜料玩,用那三管红颜料展现了自己的天赋,为那副画上色,结果把母亲吓死了。我感觉其实主角知道是自己儿子把母亲吓死了。因为发生这种事情当晚就清理痕迹,明显是要破坏现场,保护自己儿子,而且主角也看到了符合自己孩子手指大小的指印。
还有这主角家庭弟位是真低啊,让妻子画个画就要上缴一个月工资呜呜呜好可怜
空白是因为粘帖过来自己带了没删。另外一家五口是笔误,红豆泥私密马赛,我啥比了。事情反正是小儿子干的,至于动机和主人公的态度就留白啦,各花入各眼。
修改完毕!感谢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