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各自选择的道路 ②

  「唔嗯……」

  

  松田优衣低喃着,从睡梦中醒来。

  

  「已经出发了吧,哥哥他……」

  

  将衣服穿戴整齐,松田优衣走出卧室……视野中是正开心地吃着布丁的小光,以及听到动静看过来的佐和纱夜。

  

  「纱夜姐姐把东西交给哥哥了吗?」

  

  「是的,虽然只有三支,那已经是所有的存货了。」

  

  佐和纱夜回答着预料中的问题,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银发少女。

  

  「倒是优衣……完全想不到你竟然会允许一君去做那种傻事呢,这次你可没有用能力去预测未来,不害怕吗?」

  

  「要说不害怕的话,是不可能的。但那是哥哥的期望,不只是身为家人的我,纱夜姐姐也能看出来的吧——哥哥的变化。」

  

  强调了这一点,两人有默契地互相笑了笑。

  

  「说得也是,一君现在在乎的东西变得很多,如果是我的话,他也会来找我吗?真令人期待。」

  

  佐和纱夜做着虚妄的畅想,不过也仅仅是妄想罢了,这种做法并不符合她的作风。

  

  「总之,这个性格的一君我也很喜欢呢。」

  

  「欸~光倒是觉得优衣是个狠心的人,明明这么依赖自己的哥哥,却还放任他一个人到危险的地方去。」

  

  光又吃了一口布丁,漫不经心地插话进来。

  

  「优衣也知道的吧,仅凭尼桑那种比正常高中生强一些的体质,遇见复数的怪物可没法脱身——会死得无比凄惨」

  

  「小光说得这么好听,却简单地就被人用布丁收买。」

  

  「真敢说呢,要比一比吗?谁才适合当姐姐。」

  

  「比就比……」

  

  「好——STOP!」

  

  见二人针锋相对的气势越发浓烈,佐和纱夜不得已插进去打断对话。

  

  「好了,妹妹间可不能吵架,更何况在这种特殊时期,我可是答应一君要好好照顾你们,两位也不想让在外面奋斗的哥哥还担心家人的安危吧。」

  

  「唔……」

  

  「哼!」

  

  临近爆发的激战瞬间平息,优衣重新靠回座位,光则又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布丁开始品尝。

  

  ……

  

  趁吃布丁的空隙,光微微抬眼瞥向优衣,佐和纱夜凑在她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啧,真是和平啊……」

  

  低声吐槽着。

  

  不过,自己也没资格说他们,毕竟现在光也是家里蹲。

  

  「这个……没有hentai尼桑做的布丁好吃。」

  

  原本每次品尝布丁都会听到松田择一那惹人烦的劝告,明明多吃几个也不会怎么样,光的身材一直都很好。

  

  现在即使吃多少也没人管光了,但……索然无味。

  

  「……」

  

  还是放回冰箱好了,等尼桑回来当着他的面吃,就算他再怎么求光也不分给他。

  

  光将刚尝过一口的布丁放回冰箱里,侧头看向大门处。

  

  ——代表尼桑在家的一切气息,都不在了。

  

  「可惜呢,尼桑……」

  

  这次光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伸出援手,就只能跟优衣一样在家里当个望夫石咯,你就去插手本不该是自己管的闲事吧。

  

  加油哦——

  

  只是……尼桑最好不要死太多次,寿命已经快到你也能注意到的界限了。

  

  到那个时候,你那张一直保持从容冷静的脸是否会有些许变化呢?

  

  光会保持期待。

  

  1

  

  离开家已有30分钟,除了我以外,周围就看不到任何活动着的生物。

  

  「除了守在家里的居民,变成怪物的人类已经被政府逐渐清理掉了吗?」

  

  就像是确认我的猜想一般,隔有一段距离的街道另一边传来野兽般的吼叫,紧接着就是突击步枪急促开火的声音,到最后……进入了死寂。

  

  「……」

  

  除去这些怪物,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出来闲逛,我还是想办法绕过军队比较好。

  

  从一旁将不知是谁扔在这里的自行车扶起,我试着踩踏。

  

  「好,还是可以骑的状态。」

  

  骑着自行车行动的话,在躲避怪物的同时可以简单地绕过军队,就算被发现,他们看到自行车就不会把我归类到怪物一类。

  

  ————————

  

  『凉在家吗?有些事想去找你谈谈。』

  

  『现在?』

  

  『关于花间的事情,我还有些事想找你。』

  

  『姐姐……不是已经说过有消息会告诉松田君吗?以当下外界的危险程度,最好不要过来。』

  

  『抱歉,我已经出发了……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在家……』

  

  『谢谢。』

  

  ————————

  

  合上手机,我踩着自行车朝目的地行驶。

  

  从短信的内容来看,总感觉凉怪怪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加速吧。

  

  骑着车在城市狭窄的巷道内不断穿行,虽说这些阴暗的角落是怪物最容易藏身的地点,但为了不被军队发现,我只能冒险选择这种路线。

  

  好在巷道内没有太多垃圾作为阻挡,即使有怪物在一旁蹲守,凭借自行车的速度也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前拉开一大段距离。

  

  看向后方,确认没有东西追上来,我才稍微放慢速度。

  

  「快到了……」

  

  路途中偶尔会看到一群穿着整齐的类似『教会服饰』的人并排走着。

  

  美神教吗……

  

  他们的人数相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壮大许多。

  

  没有理会他们,我继续朝凉的方向骑行。

  

  终于,再次到了这个熟悉的巷口。

  

  仔细想来,那次花间对我说着类似告白的话,也是在巷口。

  

  脑海里闪过她单手压制怪物,一边殴打对方一边令其窒息的画面,不由得感叹这个笨蛋的恐怖。

  

  不过,这种力量……

  

  不再思考,我丢下自行车,徒步往内部前进。

  

  这条巷子里垃圾实在太多,自行车的行动速度远没有靠步行的机动性强。

  

  「等着我,花间。」

  

  这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厌恶黑暗,不知为何,今天外界的阳光无法照射进这条巷道丝毫,我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墙壁前进。

  

  手指轻轻和墙壁接触,皮肤可以感触到被黏腻潮湿的东西沾染,是青苔吗?亦或是还未干掉的血?

  

  内心第一次有了触动,这大概就是名为恐惧的东西。

  

  太可笑了,明明被纱夜杀了这么多次我都毫无感觉……那时候还没能觉醒感情,现在的我如果再像之前那样跟纱夜对峙,还能做到如此冷静吗?

  

  应该不可能了,现在我开始产生对死亡的恐惧,即使灵魂习惯了『死』,但对肉体来说这依旧是仅有一次的生命,自然会害怕到抖个不停。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拐角的地方,我朝着记忆的方向摸索过去。

  

  突然,脚踹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查看。

  

  在黑暗的环境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眼睛自然开始逐渐适应,这种距离勉强能看清阻挡脚步的是何物。

  

  「……」

  

  ——人类的尸体……准确地说,是内部被掏空的空壳。

  

  血迹早已干涸变黑变脆,在这样的天气下,尸体却僵硬得无法活动关节——可以判断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周围也看不到有怪物行动的痕迹。

  

  「面对这种状况竟然还能维持理智判断琐碎的细节,我真的还算人类吗?」

  

  或许我早就疯掉了也说不定,在知道优衣死去的那一刻。

  

  把尸体挪开,走到凉的家门前,我以有节奏的韵律敲击着门。

  

  「凉,是我。」

  

  十几秒后,门微微开了个缝隙,凉的声音从内部传出。

  

  「先进来吧,松田君。」

  

  2

  

  「抱歉,最近外面发生这些糟糕的事,家里没有可以招待的。」

  

  跟随凉进入房间坐下,她在桌上摆了些糕点。

  

  「不,已经足够了,谢谢。」

  

  说完感谢的话,凉就这样低着头静静地坐着,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角也发红,明显是刚哭过。

  

  我识相地没有开口。

  

  伸手捏住其中一块……虽说这类糕点建议在常温环境下食用,但就我这些日子在comme工作的经验来看,它们至少已经这样放着好些天了。

  

  再看凉的脸色也不算很好,头发分叉有些严重,强打精神却难掩疲惫,似乎连睡眠都成了问题。

  

  「……」

  

  「最近没休息好吗?」

  

  「没事的,松田君不用在意。」

  

  「是吗……」

  

  不想让我过问啊。

  

  我用眼角的余光寻找着……

  

  本该摆放在桌上的…她们一家人的相框,现在却被随意地丢到房间的角落,相框内的照片……代表花间的那部分已经被粗暴地撕去。

  

  「凉,花间她……你姐姐其实来过这里吧。」

  

  「……」

  

  凉不愿回答,把头扭到一边,看不到她此刻是何种表情。

  

  「凉,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谁都无法拯救花间……」

  

  「跟松田君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只是装作关心的样子,随便问几句就回去了吧?!」

  

  好像又在不知道的时候触动到对方的逆鳞,凉呵骂着,将摆放在桌上的糕点抽翻在地。

  

  「……」

  

  糕点散落在地,此刻……它们已经彻底失去自己最后的价值,成为不值一提的垃圾。

  

  「和现在的松田君没关系吧,你已经和姐姐决裂了不是吗?!」

  

  是吗,所以你就判定我和这盘糕点一样……不再具有往来的价值了吗?

  

  是这样的吗?凉。

  

  这样狠厉的话语,我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眼前这个跟花间一模一样的少女哭泣着。

  

  「你知道姐姐最后一次来是怎么和我说的吗?她说『凉,请你照顾好大叔,我不在了的话,他会伤心的』,这种事…这样子的……像是交代临终遗言一样的话,要我怎么和松田君说!」

  

  「凉……」

  

  花间那个笨蛋,不是说过家家游戏已经结束了吗?结果在自己妹妹这里还是这么叫我……

  

  我哑口无言地看着凉。

  

  少女充斥愤怒的瞳孔不敢看向这边,凉知道姐姐的离去不是我的原因,因此只能盯着地上那些化为垃圾的糕点,但却怎么都无法掩盖眼睛深处的悲伤。

  

  「姐姐只是缺少父爱,才把跟松田君相处的时光当作游戏,你只是单方面地被她视作一个避风港,只是个无比脆弱的堤坝而已,懂了吧……」

  

  「是吗,这就是花间真实的想法。」

  

  父爱……虽说一开始看花间的样子我有朝着这方面猜想,现在得到结论应该也不算晚。

  

  虽说姐妹二人的父亲身为信义会的首领,但也不至于会缺乏父爱到这种地步。

  

  「还是说,松田君也把那种过家家游戏当真了?这样子的你,会有拯救姐姐的觉悟吗?」

  

  「觉悟……」

  

  觉悟,我有了吗?

  

  我有吗?

  

  「……」

  

  如果没有觉悟,我就不会插手这件本不是松田择一该做的事。

  

  如果没有觉悟,我又为什么要把每个被自己杀死的人写在日记本上。

  

  如果没有觉悟,我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答应跟阿佛洛狄忒的交易,只是为了这个能复活优衣的机会。

  

  这种东西,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一开始就有了。

  

  既然这样的话。

  

  「觉悟,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弯下身,将散落在地的糕点一一捡起,最后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松田君你……」

  

  「凉打心底认为我跟这些糕点一样,是没有用的垃圾吧。」

  

  「……」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好了,既然凉想看到我的觉悟,我就做给你看吧。」

  

  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把糕点全都咽下去。

  

  「只、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凉还说过,我跟花间相处的那些时光都是过家家,但是……我把全部的一切都当真了。」

  

  「唔……」

  

  凉不可能认为我会承认这件事,毕竟之前花间就已经讲明,我们的关系充满了虚假,但是……

  

  如果我同时就是个虚伪且狂妄的人,就可以单方面地不想放手,即便被视作小丑,也要再次见到花间。

  

  「对我来说,花间就像是女儿一样的存在,虽然她确实是个笨蛋,但是……女儿就是女儿,无论她是多么傻的笨蛋,身为长辈……身为大叔我都要把她从危险的环境里拉回来。」

  

  「松田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凉满脸不可置信盯着我。

  

  嘛,毕竟是说了很变态的话,被光听到的话,就会又成一个威胁我的把柄吧。

  

  不过这些扭曲的发言,对于此时这个没有依靠的少女是必须的。

  

  「嗯,就算被凉当作变态也好,之后把我交给警察也罢,但请答应我现在的请求——告诉我花间在哪?」

  

  所以,就算被别人认为是最低劣的人渣,我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凉明白吗,我已经把花间当作家人,既然是家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都要将她找回来,这样才是身为长辈的责任吧?!」

  

  「唔……这…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承认。」

  

  「不管凉相信与否,这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一定要找到花间,把她带回来好好教育一顿。」

  

  「……」

  

  空气再度陷入寂静,剩下的……就只能静静等待凉去思考。

  

  过了多久呢……几分钟,又或者是几个小时吧,但我终于看到凉重新振作的脸庞。

  

  「我……能够相信松田君吗?」

  

  「不是能够相信我,而是现在,凉只能相信我。」

  

  既然花间缺失了必要的父爱,那身为妹妹的你也差不多吧,所以……凉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了,请松田君跟我来吧。」

  

  说罢,凉支撑着有些颤抖的身体将大门打开。

  

  「我们要去哪?」

  

  「姐姐上次回来,嘱咐了几句,再把自己的相片撕掉就离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但是……父亲大人一定知道。」

  

  「我们要去信义会。」

  

  凉慢慢解释着,领着我朝未知的方向前进。

  

  3

  

  从凉的家走到巷口,远处缓缓开来一辆轿车到我们跟前,看着跟电视里的黑帮常用座驾并无二致。

  

  从车上下来一位健壮的男性,应该是担任凉的保镖兼司机,他恭敬地对凉行礼。

  

  「二小姐,以及她的朋友,上车吧。」

  

  凉先一步上车,顺着她的眼神,我也随之坐在凉的身边。

  

  ……

  

  很快,轿车在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建筑门口停下。

  

  我跟随凉的脚步进入内堂,过程中随处可见身上负伤的信义会人员,看样子他们为了保护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居民也付出了不少牺牲。

  

  凉领着我走到内寝,这间房间推拉门的装饰看上去要比其他房间奢华许多。

  

  「父亲大人就在里面,我已经提前通知松田君的到来,他吩咐只允许二人相谈。」

  

  「松田君,还请小心,父亲大人他……」

  

  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凉的脑袋,打断她的话。

  

  从凉的反应来看,她的父亲并不是好说话的人,后面这句话是凉自己插嘴进来,现在和她的父亲只有一扇门相隔,如果被听到,凉会受罚也说不定。

  

  可以看到她微微愣了愣,很快脸颊就红到耳根。

  

  「嘘——」

  

  「唔……」

  

  两姐妹的真实性格其实都很脆弱,所以才会接受这种类似性骚扰却能给予安全感的做法。

  

  「没事的,凉要相信我,就像你一直相信着的姐姐那样。」

  

  对她说着悄悄话。

  

  「嗯……」

  

  目送凉离开长廊,我转身面对这扇门……

  

  从门内传来危险的气息。

  

  「如果不打开,就什么也做不了,更别说拯救那个笨蛋了吧。」

  

  平稳地拉开门,我踏进房间。

  

  「……」

  

  很简单的房间,和这扇奢华的门相比实在过于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整个房间只在正中央放着一张矮桌,一名老人坐在其中一边,手里端着茶壶,正朝着桌上的茶杯沏茶。

  

  「叨扰了。」

  

  「无妨,坐在对面吧,老身因病在身,不能尽待客之道,还请谅解。」

  

  虽然话很客气,但语气中却满是居高临下的感觉。

  

  「……」

  

  径直坐到老人对面,对方将其中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到我身前。

  

  趁着这个机会,我观察着他。

  

  ——眼前的老人,与之前在凉房间里的照片上看到的中年男人的确是同一个人,只是……为何会苍老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他口中的病吗?

  

  「凉的朋友找老身何事?」

  

  老人将自己手边的茶端起,一边吹气一边朝我抛出问题。

  

  「老先生,这些繁文缛节还请免去吧,既然您愿意见我,就说明是知道我的目的的吧。」

  

  「……」

  

  老人的动作陡然停止,一股莫名的压力开始向我这边侵袭。

  

  在警告我说话的语气吗?可惜,正如我说,没有时间在乎礼节。

  

  「我为花间同学而来,也就是花间咲,您的大女儿。」

  

  「那个不孝女吗,很可惜,她带走一部分信义会的人手叛离出去,现在已经从花间家除名了。」

  

  老人放下茶杯,微微摇头,脸上满是对自己女儿的不满。

  

  「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察觉不到说谎的感觉,反倒是压力越发浓重,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并没有说谎……也就是说,花间确实叛离信义会,带着一部分人到外界去了。

  

  「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安危吗?」

  

  「那个天真的女人,仅仅是在学校这个温室里待了几年,就把我这个父亲的教诲抛到九霄云外了。」

  

  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发出有规律的节奏,不断加重对我的压力。

  

  「而且,还自顾自地带走我为她培养的死士,仅仅只是为了去镇压暴动。」

  

  老人越说越激动,目光锐利,压力就像是要把我撕裂一般。

  

  「我说得对吗?把咲变成个天真的蠢货的罪魁祸首,松田君。」

  

  「……」

  

  巨大的杀气从对方体内瞳孔中射出,全数压在我的身上。

  

  「唔!」

  

  即使对方的身体虚弱到这种程度,多年形成的杀气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

  

  但对我这种被杀死过上百次的人来说,内心并无感觉。

  

  压下身体因恐惧而造成的颤抖,我抬头跟老人对视。

  

  「哦——很少有人能在这种压力下保持冷静,虽说老身现在差不多是个废人,但杀气却是实打实的。」

  

  「请告诉我,花间同学在哪?」

  

  如果在面对他的时候服软,就绝对没机会走出这扇门。

  

  这个人……想杀我。

  

  「这个眼神……看样子你的手里也沾了不少的血,一般的学生可不会有这种经历,松田……没听过的姓氏啊。」

  

  老人没有在意我的请求,自顾自地思考着我的来历。

  

  「即便让手下去查也是一去不复返,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您愿意告诉我花间同学的下落,作为交换,我会全部告知。」

  

  「哼,那你最自己的定位或许太高了吧。」

  

  铮!

  

  眨眼间,一把武士刀就架在我的脖颈处,只要再前进几寸,血一定会喷得到处都是。

  

  「连凉那孩子都被你的花言巧语诓骗,我在房间里可是听得很清楚,她竟然会为了你这种人说自己父亲的坏话,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果然被他听到了吗?但好在刚才没有让凉继续说下去。

  

  「老爷子,我再问最后一次……花间…在哪?」

  

  「连最基本的筹码都没有,黑帮的交易也是需要利益的。」

  

  「筹码,这个足够吗?」

  

  我将从纱夜那得到的资料放到老人面前。

  

  「这是……原来是和佐和家的小娃娃有关系,难怪派去的人都失踪了。」

  

  资料的封面上是一朵黑色的彼岸花,这个是佐和的家徽。

  

  「您就好好翻开看看吧。」

  

  「……」

  

  老人不置可否地撇嘴,武士刀依旧架在我的脖颈旁,相信只要连这份资料都让他不满意,我的脑袋会瞬间与地面做亲密接触。

  

  但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老人从翻开资料的那一刻起,表情就从不屑逐渐变为震惊。

  

  这场心理上的博弈——是我赢了。

  

  不过,架在脖颈旁的武士刀却离得更近,并因老人的恼羞成怒而不断颤抖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种级别的资料,就算是佐和直系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算问我也无济于事,我也很好奇,纱夜的信息网到底是有多深入信义会,才会连这种资料都能找到……

  

  用手触摸脖颈……是温热的感觉,已经破皮了。

  

  「告诉我,花间的位置。」

  

  「……」

  

  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年老便越容易将事想得复杂,所以在他知道真相前绝不可能动手杀我。

  

  毕竟资料上面的情报实在太过隐秘,一旦曝光,他在信义会将彻底失去话语权。

  

  在为了保住地位而折磨花间的这段时间,信义会早已不是花间家的一言堂,只是因为后来花间崭露头角,帮众的才重新凝聚起来一些。

  

  「即使把这件事放到你面前,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看着老人滑稽的模样,我不禁为花间感到悲哀。

  

  ……

  

  信义会,是从这个老人,也就是花间的父亲接手后才开始壮大,可以说是由他一手带大的家业也不过分。

  

  但是,他的子嗣里没有男性,只有花间咲跟花间凉两姐妹,将来无论选择谁作为接班人,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当上黑帮的首领是不可能被帮众承认的。

  

  起初男人并不担心未来,毕竟他和妻子都还年轻,再继续生多少个孩子都可以,总能由男性诞生。

  

  但因为突发的帮会火拼,男人的妻子在事件中死去,这件事也就成为虚妄。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你在当年的火拼里,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婚。」

  

  「唔……」

  

  老人的额头顿时冒起青筋,自己最后的遮羞布被我随意撕开,可以想象他有多想杀我了。

  

  ……

  

  在那次火拼后,虽是以信义会的获胜为结束,男人却患上了不知何种疾病,身体能力开始急速衰退,变成现在这样只是拿着武士刀就累得大口喘气的样子。

  

  「前面这些事,都可以归到你那倒霉的人生,但花间先生,你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收留佐和横铭。」

  

  将抖个不停的武士刀用挎包打落在地,我的内心越发烦躁,已经到了没法维持那份装模作样的尊敬,起身过去抓住他的衣领。

  

  「很多年前的某天,你遇到被佐和家驱逐的佐和横铭,并把他带回信义会。」

  

  「你知道他身为军事世家的医学天才,肯定会做一些能够大幅提升人体机能的药剂,所以以收留为条件,做了那件事,对吧?!」

  

  「哼哼哼…哈哈——」

  

  摇晃着老人,愤怒的低吼传进老人的耳中,但他只是哈哈大笑着,丝毫不去理会我冒犯的举动。

  

  「你这个疯子……把那些药剂,全都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去了,所以她的身体素质才会强到异常,我说得没错吧!」

  

  「……」

  

  「只是你没有想到,作为资金提供给佐和横铭时,他会把大部分都用于制造天堂上,那个就是造成现今暴力事件的元凶。」

  

  既然纱夜能查到这个地步,那就说明信义会高层绝对有佐和家的内应,他们却依旧没找到佐和横铭的影子……应该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逃走了。

  

  「那又如何,小子你又懂什么?!」

  

  手被对方粗暴地掰开,看样子是忍无可忍了。

  

  「如果不用这种方法,仅凭从小接受的那些普通锻炼,即便强度再高,也没法改变咲是个女人的事实,没有力量的话,下面的人是不会允许我继续拥有权利,只有这样的方法才……」

  

  「所以,你就给自己的女儿不停地注射强行提升人体机能的药剂,那些可都是未经过临床试验的东西,你知道那也许会减少花间的寿命吗?!」

  

  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或许花间那副笨蛋一样的生活方式,以及对父爱的渴望,都是因这些药剂而制造出的病态性格……

  

  「那又如何!这个计划只是付出了咲的些许生命罢了,只需要付出一点点,花间家的权利就不会拱手让人。」

  

  「你这个……」

  

  「况且,这项计划是经过咲的同意,那个不孝女,明明很讨厌疼痛,也都挺到现在了,那老身怎么可能放手!」

  

  老人不管不顾,咒骂着背叛自己的女儿。

  

  「那是因为有凉的存在!你知道花间有多在乎她这个妹妹吗?只要看到凉现在的样子,你就知道她们的感情有多好了吧?」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现在那个不孝女已经死在外面了吧,只要未来能找个男人生下男婴,花间家的寿命就可以继续延长……」

  

  老人激动地说着,已经听不到我的问询,只是不断低吼着对未来的妄想。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想着自己的地位。」

  

  与感情残缺的我不同,花间姐妹都是拥有感情,可以去爱、去恨的女孩子,但她们的父亲却没有给予哪怕一点父爱。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哈哈哈——」

  

  已经没可能继续交流了,这个男人是个把家人当做道具使用的疯子。

  

  走到门边,将门缓缓拉开,我回头看着他。此时,这个男人颓废的样子,真正地像个八旬老人。

  

  「如果你真的还有身为人的自觉,还有一丝一毫对家人的关心的话,就告诉我花间在做什么,我会把她带回来,然后狠狠揍你一顿。」

  

  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依旧没有反应。

  

  该死心了吧,虽说在来之前就有做过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还是导向了最坏的道路。

  

  没有空闲继续待在这里废话了。

  

  「她在城市的边缘寻找佐和横铭……」

  

  有气无力的话语从背后飘来。

  

  「是吗……谢谢。」

  

  「老爷子,等再见到花间的时候,跟她好好道歉吧。」

  

  现在只有我能把花间带回来,无论是用何种方式。

  

  不做停留,我朝着外界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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