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往昔『1』

「人类,为什么不想去伪时间线?这里以前明明被你的同类们厌恶着。」


身后隐隐飘来询问,我完全没有去理睬她的想法。


仅仅过了五秒,相同的话再度传来,一模一样……甚至连每个词汇的顿挫感都相同,如果不是我已经熟悉这里的一切,肯定会错认为自己又在不停地循环同一场景。


再不理睬一下的话,我现在就会像陷入无法脱出的莫比乌斯环一样了吧。


本不该为此事劳累的大脑抽出几分力气,瞬间推导出答案。


「人类……」


「用不着你提醒我,破铜烂铁,到时间我自己会去。」


「好的……抱歉,人类。」


伴随略微失落的话语,我还是忍不住侧头瞄了眼身后的人形物体,我多次为自己偶尔会爆发出的温柔觉得恶心。


在正后方的凉亭内,坐着个光看外表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淡紫色的长发随风摇摆,有些发丝甚至已经长到垂落在地,让人担心是否会沾染尘土。


身体各处发育地非常好,无论是那跟纤细腰部相比略肥的安产型臀部,还是胸前刚好成为衬托的美乳都恰到好处。把她称为神明大人专心制作的特等品也不为过。


唯独的缺陷……


那不知为何一定要由机械制成的双臂在光的折射下,反射出冷冽的气息。以及毫无表情的脸庞跟那双机械制成的双瞳,让现场本来略显煽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这个少女不是人类,只是被做成人类形状的机器罢了,这一结论早就得出。


连名字也很奇怪——畸。


按照我个人理解为『错误、扭曲』之意,但对方明明是机器人,真是讽刺。


「为什么……称畸为……破铜烂铁?」


啊又来了,只要有时间,她就会想方设法找我搭话。


机器人也有感情一说吗?我偶尔会思考,所以刚才在感觉后方失落的语气时,我才会选择回头观察。


盯——


到头来也只是跟一张比我还要面瘫的脸对视,因此会怀疑她身上人类的部分完全是用程序模仿出来也无可厚非。


「那是我的问题,跟身为工具的畸没有关系。」


「没有……?通过脸部微表情,畸得出人类在看到畸时,会表露出名为『憎恨』的感情。」


「明明憎恨着畸,又为何只是用咒骂的方式?就算做之前那种暴力行为泄愤,畸也不会反抗。」


少女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不断抛出问题,甚至举出很久之前我愤怒之下做出的傻事为例。


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感到厌烦,叫你破铜烂铁啊。


「憎恨吗?这是当然的吧。当畸能用心感受,而不是靠观察就会明白一切。」


给出跟心里所想不同的答案,大概……我害怕一旦说出事实,她就不再找我搭话。


人类说到底是群居生物,即便是我这样孤僻的性格,长时间缺少交流也会疯掉吧。


「无法……理解。」


很多次,我们的交流都是由畸的这句话代表完结,随后就又经历一段时间,再度由她提起新的话题,一直如此。


但无论什么时候,畸都一直盯着我手头做的事,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一样东西是她的兴趣所在。


嘛,确实如此,神之间就是这样一个无趣的地方。


我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把手里的铅笔放回文具包。


比起为了消磨时间而特意学的画画,站起身观察四周也是一种放松方式。


毫无变化,跟刚来的那个时候相比……一点也没有。


这就是神跟人类可以直面交流的唯一地界——神之间。


寡淡的蓝天,如同孩童涂鸦般随便画上去的白云跟太阳,以及在我的脚下,毫无生命力的草地,最后就是那名为畸的神造机械少女。


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物,准确地说……是灵魂。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就算用大部分时间思考,也无从寻找答案。


到最后,不愿寻找,也不想追求更多,只为了被压在内心深处的唯一事物而活。


这就是现在的我。


跟畸——这名时常让我窝火的少女相遇,大概有半年了吧。那是以地球的时间计算,神之间没有时间这一概念,登上贼船,且长期待在此地的我自然也不需要多加关注。




1




很多个夜晚,我都尽量靠在床的边缘,给身旁正安眠的女孩子多预留空间,想着或许这样她能舒服些,这张床对两个人来说有些拥挤。


但往往到最后,或许是身旁的热源逐渐远离被察觉,亦或是她其实也没睡着,正偷偷用我不知道的方式观察,柔软的身体又会默默贴上我的手臂。


偶尔小腿也会大胆地跨到我身上,好让自己能贴得更舒服。


异性特有的温热呼吸在脖颈间打转,这股刺激直挠得我心痒痒,有好几次我就想这么放下一切,然后把她拥入怀里蹂躏。


可是,在下手前看到那抹安心的笑容,内心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会跟着平息。


我重新躺回边缘,试着将她包裹在怀里,不做更深入的举动,就这样沉溺于这份浓厚感情,强迫自己睡着。


明明肉体距离上已经接近负数,心却……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兄妹间的距离,我的行动跟妹妹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驰。


「优衣……」




感受到了异常。




太阳光如同烈焰般扫过身体,很久都没这样的感觉了,我的灵魂并着肉体残肢做成一串,肆意接受炙烤……就像竹签烤肉一般。


很久……久到我都快忘记这份炎热的憎恨,被身体死死记住。


「欧尼酱!快来看看,优衣捏的欧尼酱!」


这是……


我出神地看着眼前正趴在沙滩玩着沙子的妹妹。


那个曾遭我鄙视过,头被捏成帽子的抽象小人正好端端地立着,耀武扬威地宣示自己的存在,仿佛它得到的关爱比我更多。


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很小,毫无力量。


没错,毫无力量的……十岁时的我。


「欧尼酱怎么了?是优衣捏的很难看吗?」


见我呆愣在原地,妹妹担心地起身,小心绕过那三个由沙子捏成的小人,走到我跟前,想伸手拉扯我的衣角,但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掌,顿时伸出的小手在空中踌躇,前进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欧…欧尼酱。」


「欸?啊,抱歉优衣,我…我……」


看着近在眼前仍完好无损的妹妹,我第一次为自己也会哭泣感到庆幸。


「欧尼酱不要哭,如果太丑的话,优衣会好好地重新捏……」


看到我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优衣以为是自己的错,也皱着脸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啊不不不,我觉得很好看,这是哥哥看过的……最好看的泥人了。」


「真…真的吗?」


「嗯,比我本人还……」


真的是……最好看的。


擦掉眼泪,我蹲下来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优衣看到后也吸了吸鼻子,再度露出笑脸。


哈哈,明明都九岁了,我却感觉像在带一个三岁的幼儿。


「那欧尼酱,优衣再去捏其他东西给您看吧……欸?」


优衣雀跃地想回到人工沙滩,被我轻轻拉住。


「等等,优衣,请你…等一下……」


「怎么了?今天的欧尼酱……好奇怪哦。」


没什么,只是想多看看……这种话即便想说,我也因呈现眼前的事实震惊到无法开口。


只好安抚地在妹妹头上摸了摸,她顿时害羞地缩紧身子。


伸手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透过神经迅速传导过来,我确认这不是梦。


我回到过去了吗?而且还是这一天。


那就必须改变一切才行。


「优衣渴了吗?想喝什么?」


重整旗鼓,我站起身拉住她还沾着沙粒的手。


必须快逃!


「嗯——喝什么?想跟欧尼酱喝的一样!」


「是吗,那跟哥哥走吧,我们一起去买。」


「嗯!」


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确认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我全身颤抖着拉着优衣一步一顿地往公园外走去。


快点离开这里才行——一边跟优衣笑着交谈待会儿去哪,这个想法一边在我心里持续尖叫个不停。


但身后突然传来的危险气息打破了我的幻想。


巨大的力量像是钳子一样抓住我的脖颈,随即我被压倒在地,后脑上与鞋底亲密接触着。


「欧尼酱!」


「松田……别想逃走!」


欸?


勉强把视线移动过去,我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个永远无法忘掉的男人。


记忆与眼前的场景发生重合,优衣依旧被他抓住头发,匕首不断在优衣身上造成伤痕。


周边的其他普通人尖叫着逃走,警察……该死,他们还没巡逻到这边吗?!


「你……为什么?!  」


刚才身后还没有人在才对……


「嘿嘿,你们两个,想逃走对吧?」


男人不理会我的挣扎,准确说……十岁的我,此时的身体力量,完全无法做出有效反抗。


「欧尼……酱……好疼。」


「必须……哈哈……惩罚才行!」


「优衣!」


不要。


「反正待会儿警察到了也只需要一个人质来要挟,人选的话……」


「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优衣!让我来……」


不可以让优衣再……


我不停捶打着地面,希望可以引起男人的注意,但却不知道为何,他的视线完全没在我这边,仿佛我只是一件毫无价值的废品。


匕首逐渐抬起,指向优衣。


「欧尼酱,快……」


熟悉的话,再次响彻耳间。


不行,我希望发生的……不是这种事。


「快……逃。」


「优衣!」


哗啦——


「……」


血,好多的血。


啊,随着颈动脉划开,鲜红又滚烫的液体喷溅而出,淋到我的脸上。


「优……」


在眼前,原本还因挣扎而晃动的脚瞬间失去活力。


「优衣……」


啪——


身体掉落在地的声音,犯罪者因又收获鲜血而狂笑的声音,其他人害怕地尖叫的声音,全在身周打转。


尸体就这样与我一起躺在冰冷的地面,那比鲜血还要红润许多的瞳孔逐渐黯淡。


我又失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




「优衣!」


我猛地坐起身,伸出去的手却只是摸到了空气。


这里是……我看着桌上那张插有我跟优衣相片的相框,松了口气。


——家。


又回来了吗?我翻身下床,把闹钟拿到没被阳光晒到的位置仔细查看。


依旧是熟悉的日期,只不过这次要提早很多,还是早上。


「呃——」


脑袋就像是刚宿醉后一样疼,我捂住太阳穴,身体靠着墙壁进入浴室。


简单冲洗的话,应该可以缓解……


感觉差不多后,沉入水池里的脑袋抬起,我透过玻璃看着自己这跟死人没两样的眼神,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死……吗?我应该早就死了,现在属于什么,做死人专属的噩梦?


呵呵。


咔——大门那边传出响动,我打开厕所的门看过去。


是母亲,应该是马上就要出门,正蹲下确认靴子上的鞋带系地是否牢靠。


没记错的话,母亲所在的组织,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商量。


「择一起这么早吗?我原本还以为今天也要优衣去叫你起床,既然起来了可就不要睡回笼觉了哦。」


我扫了一眼放在保温盒里的早餐,走到母亲身边。


「嗯,我知道了。妈妈那边……有急事?」


欸——?母亲听到这种问题,原本利索的动作停了几秒,不过很快她就认为是自己多虑,递给我一个放心的笑容。


「嗯,公司那边有很重要的会议,所以今天回家的时间应该要比往常晚一些。」


「公司…是吗……那妈妈,请多小心。」


鞋底看上去好像藏有刀片一类的暗器,闪着寒光。灰色风衣微微摇动,口袋里明显塞有很重的东西,那个轮廓……手枪。


「呜——好疼。」


后脑勺被母亲开玩笑似的拍了一下,我抬头看着已经穿戴好、满面笑容的她。


她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我看了看。


「只是模型而已,妈妈也是需要这种东西防身的哦。」


「哦…哦……」


模型……这个重量和质感吗?


格洛克系列的枪械。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就不要装作一副大人的表情,会吓到妈妈哦。」


「……哦,抱歉。」


母亲收回手枪,视线绕过我,看向优衣卧室那仍虚掩的房门,随即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


「可以拜托择一吗?」


「欸?」


「妈妈不在的这天要保护好优衣哦。」


女人第六感具有极强的准确性——曾常常听周围人像玩笑一样提起,现在我也有了类似体会。


如果可以,我也想向母亲寻求帮助……比如直接把手枪借我一天什么的,但这种事也就是想想。


「嗯,我会保护好妹妹。」


「要拉钩吗~?就是兄妹间经常做的那个。」


「不要啦!母亲快点出发。」


无语地打偏母亲伸过来的手,我推搡着她往门外走去。


……


成功将母亲送走,我靠在大门边上,缓缓滑落到地面,蜷缩着身体。


「保护……到底,怎么做?」


望着优衣的房间,我不断在心里思考可能有效的方案。


已经不知道经历多少次,妹妹被从自己手上夺走,然后被杀死的惨状。




说不定我已经麻木了。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找到我们……?」


自第一次重生失败以来,我又经历了数十次几近相同的事件。


每次都重生回那个时间点,想带着优衣逃走,但无论怎么做,冰冷的匕首照旧会在我面前划过。


起初,我一直自私地考虑通过逃跑的方式寻求改变,但事实证明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过去。


我已经累了。


「欧尼酱……妈妈走了吗?」


可爱又胆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的思考被强行打断。


抬起头,妹妹两只手抓住卧室门框,脑袋探出来看着我。


还不是这么长的银色长发像精灵一样摇摆,在之后的几年,成长后的它们偶尔会勾起我一些色色的邪恶想法。


但现在还是算了。


「优衣?」


「咳咳——」


「怎么了,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唔嗯——优衣…喉咙疼。」


我这才发现优衣说话的声音略微沙哑,脸上也挂着病态的红润,应该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没盖好被子,再加上优衣小时候体质本来就很差的关系……


「等等,我给你拿药。」


药箱在客厅的电视旁,我赶紧跑到那边翻找查看。


家里感冒药应该有剩余才对……找到了。


快速掰出两颗药片,我端着水走到优衣身边,把药片放到她手里。


「优衣……不想吃。」


「乖,优衣吃了药才能好起来啊。」


呜——优衣吸了下鼻子,手不断抬起又放下,小嘴撅得老高。


「……还是,不想吃。」


「为什么啊?」


「呜……」


「说出来吧,哥哥不会生气的啦。」


我原本以为只是单纯小孩子不喜欢吃药,但我错看优衣了吧。


她一直都很成熟,懂事到让人心疼,所以小时候的我才会莫名感到烦躁,毕竟身边一直跟着个小大人。


这种无比依赖我,但其实是我寄生在她身上寻求生存的关系……


「吃了药又会睡着,就看不到欧尼酱了。」


「……没关系,我会一直守在优衣身边,直到你醒过来为止。」


「真…真的吗?不会丢下优衣一个人。」


「嗯,一定。」


我从优衣手里接过药片,轻轻放到她嘴里,喂她喝下。


紧随着妹妹的小手出现在眼前,小指对我翘了起来。


「咕……那欧尼酱,拉钩~」


「拉钩。」


「等优衣醒过来睁眼的时候,欧尼酱一定要在优衣面前哦。」


「……嗯。」


跟着优衣进入房间,我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就这样坐下看着她。


「这样优衣就放心了吧,下次睁眼我还会在这里的哦。」


「嗯!」


优衣翻了个身,随即又赶快翻回来,像是担心下一秒我就会消失,食指在嘴边踌躇,一副想说话又害怕被我责骂的样子。


所以说那时候的我才会讨厌你哦,这么可爱却还要我去猜你的想法,太犯规了。


「干嘛啦?都说过我会一直在这里的哦。」


「欧尼酱跟妈妈拉钩了?」


「没有。」


「噢~」


「怎么感觉你突然变高兴好多。」


「……」


又突然不说话了,马上翻过去不愿意看我,然后又翻了回来,活像个不安分的小动物。


这家伙……难道是在嫉妒吗?担心两人约定的方式被其他人霸占。


「好啦,我以后都只会和优衣一个人拉钩哦。」


「嗯!那……欧尼酱要安静些,优衣要睡觉……啊顺带,等优衣醒过来后,一起去公园吧。」

「嗯,全部……都答应优衣。」


她这才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心做出「嘘——」的手势,随即闭上眼睛。


明明说过要安静,自己却哼着我听不懂的儿歌作为陪睡物,真是个任性的妹妹。


几分钟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妹妹带着微笑进入梦乡。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烧好像退了些。


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走出卧室。


我抬头看向时钟。


——九点十七分。


之前的十多次都没重生地这么早过,有些奇怪,不过依旧是同一天,误差吗?


暂时当做重复性的转生吧,我也不知道对我施加力量的那个人为何要这么做。


但是,正如之前所说,我已经累了,不愿再看到优衣受伤的样子。


所以,该改变行动策略了。


我走进厨房,开始挑选适合的武器。


要想以现在的体型和力量击败那个杀人犯,保证优衣安全,就必须依靠武器。

尽可能多的武器。


嘀嗒——嘀嗒——


时钟的秒针每一次振动都像鼓槌一样敲在我的胸膛。


优衣的房间,门已经反锁,钥匙也放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备用钥匙放在了房间里的椅子上,跟着就是一封信。


如果优衣醒过来的时候我不在,希望她看到那封信后能好好听我的话,打电话叫母亲回来,不要打开房间的门。


不过,那家伙其实是个很强硬的妹妹,看到那封信后,无论如何都会出来的吧。


所以我才会这么沉迷于她啊。


我将周围杂物全部搬到身后堵住了前往优衣卧室的必经之路,自己则是坐在地上,死死盯着紧锁的大门。




咔——清脆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随即门缓缓打开。




「……来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已经做好晚上回家被妈妈责骂的心理准备。」


我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嘛,毕竟把椅子之类的东西全部用来做防御工事,我就只能在地面将就坐了几个小时。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就这么伫立在那,嘴里喘着粗气,略长的头发许久不经打理,将他的面容遮蔽。


不过那股危险的视线可不是虚假,已经紧紧锁死我……不对,我身后的房间。


「看起来我应该不会被母亲责怪了。」


「松田……」


杀人犯嘴里低声嘶吼出我的姓氏,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得知我们家的信息,但至少心里有了些猜测。


「母亲的保密工作还是出了疏漏吗?」


能针对成这个样子,也就只有母亲那边的仇人了。


但还有一些地方很奇怪……


「松田!!!」


男人可不会理会我那颗企图跟他交流的心,大叫着朝我冲了过来。


「你知道吗?这十多次不停被你击碎我希望的同时,我也在思考一件事。」


男人途经地面已经泼满黏糊糊的油脂,顺带还放了些碎玻璃。


以他这样的行动姿态,打滑是必然结果。


同我所想,男人摔倒在地,脸与地面的碎玻璃亲密接触,当他再抬起头来时,那张原本可怕的脸变得滑稽许多。


他想快速起身,不过手掌也接触了油脂跟玻璃,即便感受不到疼痛,失去思考能力的野兽也无法理解『滑』这一概念吧。


我慢慢走到铺设油脂的极限位置,低头看着他。


「我在想……你,我,优衣,甚至是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


毕竟捏了好多次自己的脸颊都疼得要命,不可能是做梦。


「仔细回忆,每次你都在十二点〇七分二十三秒出现在我的眼前,然后夺走优衣。」


「松田!」


「好~好,我知道了,很急是吧,这边还有东西送给你哦,杀人犯先生~」


手里端着一锅滚烫的热油,我就这样直接泼到男人的脑袋上。


人肉被煎熟的恶臭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这种程度的疼痛,就算是个超人也该感受到了吧?


「嘎嗷嗷——」


男人顿时开始满地打滚,那副样子让我乐开了花,我大笑着,不过转瞬便捂住自己的嘴。


「我们的动静不能太大哦,万一吵醒优衣怎么办?我会很伤脑筋欸。」


借着把热油倒进男人的喉咙,果然噪音消失了。


男人手里握着的匕首也早就掉落到一边,被我踢到沙发的缝隙下面。


「好,让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


我咳嗽两下表示庄重。


「二十三秒……这是你出现的时间,随后又在不久后的十二点十一分五十二秒,优衣彻底死去。」


我从腰间拿出刀具,一下插在男人的右手手背,被事先磨得锋利无比的水果刀顺畅地滑过肌肉纤维,然后进入木地板,将他的手固定住。


我已经很久没杀人了,印象中每次动手后都会吐个不停,这次却……


这股比绝顶还激烈的舒爽感,想用尽手段折磨对方的心……我一定坏掉了。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只要我尽全力拖住你,把时间循环破坏掉,幕后黑手自己就会现身。」


所以,我已经累了,不想再遵守那份约定。


比起跟优衣的想法相斥,我更在乎的是她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嗷——」


「唔——好痛!」


男人像重伤的野兽一般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猛地扑向我,连带着身后堆砌好的防御工事都一并撞垮。


我们就这样飞到优衣卧室门边,我静静看着将我压在身下的他的眼睛。


「时间……已经过了哦,杀人犯先生。」


「……」


就像某处听到了我的提示,眼前的男人停止动作,我跟优衣的家再度恢复宁静,只能听到那代表时间流逝的秒针不停走动的声音。


嘀嗒——嘀嗒——


「结束了。」


我掏出另一把刀,将其插入男人的心脏,然后狠狠搅碎。


其化作尸体重重压在我的身上,我想办法慢慢爬出,检查着身上的伤势。


「咳咳——全是因撞击造成的淤青啊,好疼……」


或许就不应该耍帅故意离他这么近呢,不过也是为了禁锢他的行动才做此决策,一把刀果然不够吗。


「下次的话……不,不会有下次了吧。」


我捂住腹部,颤颤巍巍地从夹层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后进入卧室。


「优衣?」


「……」


睡得好熟,刚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你吵醒啊,贪睡鬼。


慢慢走到座椅旁,我将放在上面的备用钥匙收好,然后将信件撕碎塞进嘴里吞咽下去。


「呜哇,真难吃。」


随即用手托着脑袋,我看着优衣的脸庞,困意也逐渐涌入大脑。


啊,外面一片狼藉,希望母亲回来发现后,揍我的时候能轻一些啊,现在身上受的伤,要是再被揍的话,一定会死掉的。


「真是的~没有我的话,你要怎么办呢?」


我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握着她的小手。


真是个让我烦恼不已的……可爱的妹妹。




3




好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累的体验了。


嘛,毕竟是杀人这种不值得夸奖的丑事,再累也不会有人安慰我啦。


所以我是睡着了吧?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畸,强制唤醒他。」


「是,阿佛……大人。」


哈?什么意思?!


唔!


我还未来得及思考,一股强烈的电流就传至全身,无论是疲累还是什么全都消失不见。


「呃——」


猛地睁开双眼,在我面前,一名少女恰好与我对视。


然后突然,她原本端正的坐姿变成歪着头思考的状态,无法用可爱来形容,只是单纯的……奇怪。


「你……」


「欢迎,这一次的新人,欢迎你来到神之间哦~」


「哈?」


刚想问出的话被唐突截断,我扭头看向另一边。


看起来略微年长的成熟女性正以端庄的姿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跟我解释。


现在可不是允许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神之间……这里……神……」


「没错,我是阿佛洛狄忒,这边的是畸哦。」


「是,我的名字是畸,神之间管理者,隶属阿佛洛狄忒大人。」


面前的少女像是为了回应一旁女人的话开始生硬地自我介绍,不过依旧盯着我,脑袋微微倾斜。


机器……人?但说话的音色很好听,如果她当歌手的话,我一定会每次演唱会都去听吧。


「阿佛洛狄忒……畸……」


我站起身左右扫视一圈,观察周围。


此处应该是座凉亭,外界则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大片白云在天空惬意漂浮,清凉的微风顺着既定规律划过皮肤,一切表现都证明我现在不在地球……至少不在那个让我烦躁的时间节点。


但一切都太过诡异,太……安静了。


——身边的两个人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除我以外就没有生命的气息,这片空间全都是……经过伪装后的死寂。


「看够了吗?」


阿佛洛狄忒欢快地插进我的视野,狡黠笑着。


这家伙……


「是,我大概理解了。」


我被从优衣身边强行拉到这个地方,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既不是真的,同时也不能算作虚假。


这里是神的世界。


重新坐下,我一言不发看着两人,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


「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名为畸的少女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地抛出像服务生一样的问题,也许某些性癖奇怪的人会喜欢她这一款。


「哈?哦,不用……嘛,算了,请给我一杯咖啡。」


比起拒绝,暂时顺着她们的意,获取情报会比较好。


「糖分等级?」


「等级是……呃,无糖吧。」


跟机器人似的……


「是,畸明白了,请稍等……」


由精密的机械结构所制成的手臂,上面还刻画有我看不懂的文字,此刻它们正微微发出光芒。


下一次眨眼,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就出现在我面前。


「呃——」


「请慢用,人类。」


畸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有动作,就像机器进入待机模式一般。


「是,谢谢……」


收回之前的话,她就是机器人。


「吓到了?这也是神的力量哦。」


「有一点。」


「哦,来这里的这么多人类,像你这样镇定的可不多,一般只有那种超级老爷子才会这么冷静呢。」


「总会有特例的,话说……」


喝了口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咖啡……嗯,苦涩但酸味清淡,很好喝。


我冷眼看着阿佛洛狄忒。


「要我不停经历那种事?身为幕后主使的神明大人认为一切很有趣吗?」


「唔?那种事,人类指的是什么事?作为真神可不想、同时也没法随意窥探人类世界发生的事呢,人家可是只听了畸的转述哦。」


阿佛洛狄忒,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跟人类没两样的女人,脸上展现出残忍的笑容。


腹黑的女人。


我摸了摸腰间……果然,武器全部消失,我也恢复成本来十六岁的躯体。


「在找这个吗?」


阿佛洛狄忒笑着张开手掌,在其中飘着数把缩小到像是玩具一样的短刀。


那是我的武器。


「这里可不允许出现对神明不敬的物品呢,不过如果是我喜欢的东西就还好。」


阿佛洛狄忒朝着手掌轻轻吹出一口气,我的短刀顿时化作黑色的颗粒,然后再度汇集,逐渐变作画笔跟颜料落到桌上。


「……真厉害呢。」


「感谢夸奖,你在闲暇之余就用这个来打发时间吧。」


「是吗,那我就换个问题好了。」


斜眼看了下变作艺术文具的武器,我盯着这个所谓的神。


「把我弄到这种地方,神明大人所求为何?」


「嗯?终于说到正题了,抱歉抱歉,只要看到你这副认真的表情,我就兴奋到无法忍耐。」


阿佛洛狄忒像怀春少女般把头发卷在手指间不断打转。


「之前的十几次只是为了测试你是否合格的开胃小菜,既然畸说你合格,那这次的玩具一定会让我开心许久。」


「将人类灵魂收纳到神之间,然后投射到伪时间线,啊,也就是过去,让你们不断体验噩梦的轮回,怎么样?这个游戏好玩吧。」


「还真是符合神明大人性格的恶趣味。」


「嘛,不过我也不是没有给玩具们留有希望,只要收集到足够的食粮,也就是人类的灵魂,给你们单独开辟一条可以随心所欲的时间线也不是不可以。」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这是当然的吧,如果没猜错……从进入神之间开始,我就没有拒绝的资格了吧?」


「没错,你要么追寻到希望,实现愿望,要么就永远成为我的玩具,直到灵魂枯竭,永远无法投胎转生哦。」


阿佛洛狄忒说着,缓缓走出凉亭,一边打哈欠一边挥手划开空间,满脸劳累的模样。


「啊~说了这么多,人家已经困了,大多数事宜都已经说明,剩下的东西就由畸跟你解释吧,啊对了,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


「啊——果然……」


阿佛洛狄忒摆了摆手,满脸无趣地看着我。


「你们的生命层次太低,能交流就已经消耗了畸大部分力量,我这边看着你就是个黑色的球形物体,但没想到连名字都无法知晓……嘛算了,玩具而已,希望我下次醒来时你还没疯掉哦,人类。」


「……」


阿佛洛狄忒进入自己划开的空间,神之间转而恢复寂静。


「人类……下次转生已准备好,请告知畸出发时间。」


身旁少女说的话就像催命符,我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她。


畸穿着黑色连衣裙,淡紫色的长发顺着身体散落到脚踝的位置……好长。


不只是手臂,仔细看去连眼珠也是由机械的结构组成,只不过外面覆盖一层透明物质,让其粗看之下跟人类瞳孔没有太大分别。


阿佛洛狄忒跟畸的关系……主人和下仆吗。


「下次转生吗?在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跟畸说,可以吗?」


「……请说,遵循阿佛洛狄忒大人的命令,畸会尽全力服务。」


「阿佛洛狄忒之前说测试是否合格的结果是由畸转述,也就是说她完全没看到伪时间线内部发生的事吗?」


「是,身为纯种神明,为了保证不被人类污染,阿佛洛狄忒大人不具备该项能力,畸会将辨认后的片段投射出来供大人观看。」


「片段……啊,就是我看到优衣死去后惨叫的那些滑稽片段吧。」


在最后杀死那个男人时,我感受到了极致的快乐,所以大概可以理解这个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神的思考模式。


真讨厌啊,理解这种事情什么的。


「是,您的回答跟畸的计算结果无偏差。」


「……还真是机械性的回答,你没法更人性化一些吗?像是用『对哦,松田先生说的完全正确』之类比较煽情的语气来回答。」


不过如果她真的以面无表情的姿态这样说,我会感觉很别扭的。


「抱歉,畸不具备那样的能力,人类。」


畸依旧秉持机械的问答模式,反常的是我很快就习惯了。


「……最后一次转生的时间提前这么多,是你做的手脚,对吧?」


「……」


畸歪着脑袋做思考状,不理解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意义。


难道不是通过更好吗?即便是作弊行为……她是这样理解的吧。


「是,人类,是畸特意调整转生节点,让您能够有充足时间进行反击准备。」


「是吗,那还真是非常感谢。顺带一提,为什么要找上我?」


我紧紧盯着畸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瞳孔,提出最后的疑惑。


是啊,以阿佛洛狄忒那种玩乐的心态想到这种方式也正常,但是……


「在主时间线,也就是真正的世界,人类采取了结束身体机能的行为,所以畸鉴定您为适格者。该种筛选方式也得到阿佛洛狄忒大人的肯定。」


情理之中的答案,如此冰冷的方针也就只有身为机器的她能计算得出。


「是吗……全部,都是你啊。」


我原来已经决定去死了吗?那个时候。




4




如果是噩梦就好了,我不止一次地祈求。


但现实如同洪水一般,就这样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堤坝轻易击碎、冲垮。


一月十日,优衣的生日,我答应她要一起享受好不容易的节日,所以我们早早地离开家。




「这样真的好吗?」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我们鲜少来到大城市,优衣对周围新奇的一切毫不在意,只是低着头看着被我紧紧抓住的左手,低喃询问。


问的是什么呢?我一直都知道,毕竟我们算是背着母亲偷偷溜出来。


但我打算明知故问。


「优衣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是…哥哥当我一天恋人什么的……」


「不开心吗?」


「不是!优衣很开心,倒不如说……胸口这里,已经很久没跳得这么快过了。」


优衣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她不断给予自己的活力,幸福地笑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得这么平和,或许是因为跟优衣许下约定,很久没去『惩罚坏人』。


虽说偶尔还是会有人来找茬,也会被优衣厉声训斥。


「真厉害啊,我的妹妹,一直都在保护哥哥。」


「呜——还不是因为哥哥惩罚别人的方式……再继续做那种事,一定会把你交给警察先生了哦。」


「好~好。」


赶紧哄着气鼓鼓的妹妹,现在她这副天真的模样,我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腻,所以我想一直守护妹妹的这份天真。


自十岁那次为救优衣杀人以来,之后每次造成杀戮,我都会找优衣寻求安慰。


优衣一直都知道,但她认为是自己把我变成跟杀人魔没什么两样的怪物,却又不愿意把我交给警察。


作为怀罪之人,同时作为优衣的哥哥,我必须保护好她。


就这样过去六年,优衣上次安慰我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她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嘛,这种色色的想法还是藏在内心深处为好。


「哦,绿灯了,我们走吧……优衣?」


我的视线转到红绿灯上,代表通行的标志亮起,我刚想拉着优衣通过,她却牢牢站在原地。


「哥哥,这次回去后……我们离开这里吧。」


「欸?」


「离开这座城市,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优衣你……你认真的吗?」


「嗯,一起……」


兴奋的感情仿佛化作实体,跟随血液逐渐涌到我的大脑。


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我曾有过这种想法,只是一直担心优衣,所以不敢提出。


现在却被优衣提出来,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结果就是,如果真是做梦就好了。




我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因为在还未对优衣的期盼做出回答前,灾难就先一步到来。


耳边响起车辆急刹车的尖啸,以及肉体被碾碎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慢慢反应过来。


啊对,发生了超大型的连环追尾,我被优衣推开了。


没空顾及皮肤与地面接触擦伤所产生的热痛,我起身寻找优衣的身影。


「优衣!」


「哥哥……」


跟着内心响起的呼唤,最终我在距离不远处侧翻的车辆旁找到了优衣。


「啊…啊……」


我跪在她身旁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堵住一样,只能发出凄惨而低哑的嘶叫。


优衣就这样平躺在地上,下半身本来白净的双腿,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应该是刚才被车辆碾压的同时将她们卷走了吧……


啪——停下来。


既然已经卷走了,那就是无法复原。


啪——都说了快给我停下。


无法复原……死亡。


啪——


「快给我停下啊!!!」


我的大脑,不要再分析下去了。


我不断扇着自己巴掌,企图将理智的思考驱逐出去,快些动起来将优衣带到医院去才行。


但答案显而易见,连环的相撞事件封堵整条街道,救护车无法进入处于事故中心的我们的位置。


泪水伴着汗珠不住滴落在地,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啊,是优衣被杀人犯挟持那天吧,那天我也狠狠哭了一场。


「欧尼酱……不要…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身下妹妹的声音虚弱无比,却仍然伸出手替我擦拭眼泪,以她此时的伤势,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想而知有多费力。


「优……抱歉,我…我……」


如果我能更勇敢一些的话,十岁那年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我做着这种妄想。


「救护车……来不了了,所以……就好好地陪优衣度过最后的时间吧,就像小时候……看着优衣睡着那样。」


「……好。」


我咒骂着这个世界,就像身旁无数和我一样正进行着生离死别的普通人那样诅咒着一切。


「哥哥……优衣…想睡一会儿了呢。」


不多时,抚摸着脸颊的手陡然往下落,我赶紧抓住,不愿接受即将来临的现实。


「不…不,不行!不能睡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


「哥哥,不能任性……反正优衣只是个好用的……道具而已,对吧?」


「不是,优衣是……优衣不是道具。」


嘴里唐突想说出什么,但突然改口,却被优衣察觉。


「那……哥哥就笑着说出来吧,施展能让优衣幸福到没法睡着的魔法。」


「我……」


我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是我和优衣都在逃避来自社会的界限,所以迟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


「再不说出来的话,优衣真的要睡着,已经……看不到哥哥了哦。」


声音越来越虚弱,优衣那比鲜血还亮丽的瞳色逐渐发灰。


「我知道了,我会的……我会笑着说出来的,我真的会……」


感受到自己握住的手逐渐变得冰冷,我将其放到嘴边不停地哈气,希望这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随后,我尽力用早已僵硬的脸部肌肉扯出难看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些早就被自己埋进内心坟墓里的话。


「优衣,我…一直都……爱着……身为妹妹的……优衣,我想跟优衣……结婚,然后……一起…一起……生活……」


颤抖着说出这些话,我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刀一样细细切作肉片。


「足够了哦,哥哥,人家现在已经兴奋到……绝对不会睡着了…」


「优衣……」


我不停地说着以后想和优衣做的事,无论是去远方泡温泉,还是生下一堆孩子,全部都…只要是能想到的全部……


但不知何时,身下的少女已经化作了冰冷的尸体,无论我怎么叫她,都得不到回应了。




刚才那就是最后了。




「优衣?」


「……」


「优…」


「……」


……


「你这个……骗子,我也是……骗……」


我根本不爱优衣,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该以何种感情面对妹妹,即便她即将离世,我也无法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里到底有没有包含爱情。


优衣也是,说好了只要说出来就不会睡着,结果还是变成这样。


到头来,我们俩都是在不断欺骗对方的……最差劲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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