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身体，轻飘飘的。

　　我……死了吗？

　　开什么玩笑，早已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此时身周传达的并非冰冷刺骨的触感。

　　眼睛没法睁开，只感觉到被一团温暖的气流包裹起来，不断朝着某处前进。

　　气流……是光吗？

　　我正在被光保护着向阿佛洛狄忒隐藏的位置去吗？

　　最终我还是动手了。

　　说什么光也是我的家人，已经把她当成和优衣一样重要的存在，真到了危急时刻，我选择的依旧是优衣。

　　我这种人果然最糟糕了。

　　啪——好像被气流汇集的肢体轻轻抽了一下脸颊，示意我清醒一点。

　　「小光，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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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答复，但我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原本浮空的身体，脚底逐渐有了踩踏的实感。

　　身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眼前的一台装置留有一点光亮。

　　像是大型孵化房一样的东西，带有明显女性特征的白色人影躺在内部，正处于深度休眠。

　　与我之前看到的光鲜亮丽不同，在她的身体上随处可见黑色类似伤痕的痕迹。最明显的要属处于腹部的一大块黑色，隐隐有白色的碎片不断从她的身体流出，但随即立刻从孵化装置的管道输送能量用于补充。

　　「那就是阿佛洛狄忒要依靠食粮才能存活的理由……」

　　将我送至此地的气流逐渐形成光的大致模样，并朝我伸出手。

　　接过来，是一柄由黑色的能量形成的匕首，看起来和残留在阿佛洛狄忒身上的东西同源。

　　「光……」

　　是最后的愧疚心在作祟吗，我试图拉住光，但带有人类实体的手轻易从对方身体穿透而过。

　　已经足够了，去完成你该做的事——光摇了摇头，聚拢的身体逐渐消散，然后被眼前供养着阿佛洛狄忒的装置完全吸收。

　　阿佛洛狄忒——我紧盯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

　　这种东西，这种将他人痛苦当做快乐源泉的恶质之神，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慢慢爬上孵化仓，透明的罩子应该是最后的一道防护，但只是用黑色匕首的尖端轻轻碰了一下就应声破碎。

　　「你就在此彻底死去吧！」

　　唔！

　　黑色利刃轻易地扎进了阿佛洛狄忒的躯体，如同光所说，在这个只有她知道的空间所做的设防非常之少。

　　「你……是什么……」

　　「只要你死了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是吗，你是那个人类。」

　　无形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吹飞到远处，阿佛洛狄忒像一尊即将枯死的老树般扭动着身躯，沙哑扭曲的语言不断响彻空间。

　　「这次也是你吗？！你这个该死的人类！！！」

　　剧烈的狂风化作利刃吹向我这边，但面前就像有一层膜一样在保护着我。

　　『神不得对人类行使暴力』

　　这里也在神之间的范围内……阿佛洛狄忒遭到规则影响没法对我动手。

　　逐渐地，那柄插在阿佛洛狄忒心口的黑色匕首像液体一般没入她的身体，将她全部染成黑色。

　　「可恶啊，我可是最后的神明，怎么可能就这样……」

　　这不可能！嘶哑的惨叫戛然而止，阿佛洛狄忒彻底不动，随即化作黑灰色的粉末消散。

　　神就这样死了——被一介人类轻易杀死。

　　1

　　「哥哥，你开心吗？」

　　优衣陪在我身旁一同行走，静静看着前方。

　　「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开心。」

　　「……抱歉。」

　　「没关系，优衣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变得开心。」

　　原本身旁属于另一个人的位置，此时已然只有空气。

　　光……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看不到，更无法触碰，仿佛我们之间那不知何时被无限放大的隔阂。

　　阿佛洛狄忒已经死了，在那之后我就陷入昏迷，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优衣一直为了照顾我而没睡觉，我醒来的时候正紧紧抓住我的手靠在床边。

　　一边的桌上，摆放着的是最开始跟光见面时，她时长佩戴的骷髅发饰。

　　「……」

　　神死的如此简单草率，让人有些无法相信，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

　　1月10日，优衣本该死于车祸的日子。

　　原本我不愿离开家，但耐不过优衣特别请求，我跟着她来到事发地点。

　　我们就这样站在十字路口拐角，等待预定的时间到来。

　　一分一秒地……

　　「时间过了呢……」

　　「是啊，时间过去了。」

　　事故发生的时间已经超过五分钟，不说我们，这个十字路口看起来也没有丝毫会发生交通事故的前兆。

　　只不过今天有些拥堵，有人正在此指挥交通。

　　那边的两人，你们还要通过吗——交通指挥员看向我们，好意询问。

　　「走吧优衣，该回家了。」

　　「嗯，回家吧哥哥。」

　　优衣陪着我回家了。路上就像担心我会突然发狂胡乱杀人一般，优衣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不会那样做的，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松田择一了。」

　　我不由得试图安抚她，效果不是很好，看样子只能靠时间来抚平内心的担忧与伤痛。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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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在玄关喊地再大声，也不会有某个嘴臭萝莉从沙发一角站起来数落我了。

　　我走到沙发处，那本时常被光翻阅的哲学小说正放在她经常会坐的角落，已经落了灰。

　　「明明才过去几天而已……」

　　简直就像有什么力量在故意想把光从我的记忆里洗去一样。

　　但越是这样做，光的影子在我的脑海就越发清晰。

　　这是对我做出错误选择的惩罚吗？我这几天夜晚都试图在梦中询问那道身影，但对方只是就这么站在原地，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没有。

　　没关系的，时间会抚平一切。就像我花了二十年对优衣做的那样……

　　2

　　在学校的时光也过得很快，原本我以为依旧是每天被咲围着闹的时光，但恰好最近花间家有些问题需要她的力量回去处理。

　　希望遇到咲的人能不落下残疾。

　　真最近已经在忙婚礼了，对象自然就是comme的美惠子小姐。话说我们都还是高中生吧，即使马上就毕业也不用这么早才对……

　　到最后，反倒是那位我一直对其留有些恐惧心理的班长时刻陪在我身边。

　　「家里的事忙完了吗？」

　　「嗯，已经差不多了，整个佐和家都成为我的工具。只要一君愿意，全部交给你也没有问题。」

　　「……我就当纱夜你是在开玩笑好了。」

　　在每天下课后，纱夜都会走到咲的座位旁坐下。虽然不是每次都有交流，但有个人在身边的话，我总会感觉心里好受些。

　　魔女的茶话会，是你和小光两人吧？我笃定地把话题抛向她，即便知道重启过去是在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撒盐，但了解真相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对光也是……

　　「没错，是我让小光面对真实的自己……这让一君和她都吃了很多苦吧。虽然可能会惹你生气，但我并没有认为自己有错。」

　　纱夜的话经过推敲，她并没有那份意思，我也失去为之气愤的力量。

　　只是想找个能够理解我的人说说话而已。

　　「无需在意，如果没有纱夜的话，我到死都没法言说那份感情。」

　　「那人家呢？有没有喜欢一点？」

　　纱夜故意做了个可爱的姿态，拉过我的手指朝她的脸颊上点去。

　　不过配合着她性感的身躯倒是更显色气。

　　「我也很喜欢纱夜哦，只不过……现在没有心情。」

　　「一君刚才那句话可是人渣本色尽显，念在事出有因，人家就不计较了。」

　　纱夜缓缓起身，看了眼时间。

　　已经下课很久了，虽然说佐和家已经尽在掌握，但那也只是为了让我放心的借口而已吧？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纱夜你快回去吧。」

　　我带上挎包走出教室。

　　「一君！」

　　回过身看着纱夜，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脸色太差了——纱夜紧捏拳头，担心地说着。

　　没问题的。

　　走到这步，仅仅只是失去一个光而已，真、咲、纱夜和大家都好好地在我身边。

　　仅仅……

　　而且优衣也在，我的愿望也实现了。

　　杀死阿佛洛狄忒后，光残余的力量化作灵魂反哺在我的身上，现在即使什么都不做，这条时间线也能撑到我死后上千年。

　　所以……我勉强端正姿态，想笑着跟纱夜道别。

　　但最后还是只能苦着个脸。

　　「没问题的，明天我还会来上课。」

　　3

　　深夜，无法入眠。

　　只要一闭眼就是血腥的场景。

　　我没有以前杀人的记忆，这些东西……大概是从光那边流过来的吧。

　　从视角来看，这个人就是我——毕竟里面还有优衣十岁被绑架差点死去的那次记忆。

　　光拥有以前的我的所有记忆……她知道我本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真是那个时候的我，在处理这种事态后应该会更加乐观些，可光依然放任我形成这副新的性格。

　　『我更喜欢现在尼桑的蠢样子』——偶尔会有这样的想法传达过来。

　　「……」

　　算了，睡不着就起床清醒一下吧。

　　起身穿好衣服，房门刚好被敲响。

　　「哥哥是我，优衣。」

　　「进来吧。」

　　打开门，优衣穿了浅粉色的睡衣，脖颈处系了黑色的颈带，好像没穿内衣，胸部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煽情的气氛隐隐飘进房间。

　　我的身体也跟着有了些反应，但此时并没有兴致。我晃了晃头，正经看向妹妹。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我一时间没理解优衣话里的意思。

　　「哥哥是亲手用枪杀死了小光吧？我……很害怕您会因此……」

　　嗯……我上去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不必担心。

　　「无论如何，我都已经做好打算要和优衣一起走完剩下的人生，现在再怎么伤心也没用了。」

　　「嗯……」

　　「明天还要上课，如果优衣害怕的话，你可以睡我的床，我去外面拿多余的床铺过来打地铺。」

　　「其实，哥哥和优衣一起睡也可以……」

　　优衣只要一想到色色的事情就会自主地开始用撒娇的语气。

　　「……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等我出去找一下。你先上床睡吧。」

　　缓缓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前，刚扭开门把，我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优衣。

　　她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进我的话。

　　「优衣？」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从刚才开始就。

　　「怎么了，哥哥？」

　　她没有回头，从刚才开始，我都只是从语气里推断妹妹的情绪，却没去仔细看她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过，光是被我用枪杀死的？」

　　「……」

　　作为人类，你实在是敏锐过头了——少女猛然回头，那原本应是鲜红的瞳孔此时却被白色空洞占据。

　　「你是谁……」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啊，明明是蝼蚁却总是妄想着玷污神的视野。还轻易打乱神制定好的戏剧。」

　　这个语气是……

　　「阿佛洛狄忒？！」

　　正解——眼前优衣的模样逐渐发生变化，渐渐扭曲成一团无法言说的肉色气团。

　　「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为什么现在甚至能直接在伪时间线跟我对话……」

　　「这都要感谢你啊，人类……不，松田择一。」

　　松田？！

　　丑陋的嗓音逐渐变为我记忆中某个熟悉的人的音色，肉色气团也开始化作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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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披散着淡紫色的长发，白色空洞的眼神中满是暴虐。

　　机械手臂被她藏在身后，但隐约透出一股危险的感觉。

　　「我可是非常感谢你哦，正因为你杀死了我的肉体，我残余的精神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抢夺这个破烂机器人的身体。」

　　畸……

　　「你这个家伙竟敢把畸也……唔！」

　　有什么东西猛地在我面前划过，虽然躲闪及时，没有伤及内脏，却也在胸口处填了三道伤痕。

　　之前藏在身后的机械手臂，已经被改造成带有利爪的类型。

　　「嗯？是吃掉了残余力量的缘故吗，竟然能看清我特意做出的偷袭。」

　　阿佛洛狄忒疑惑地看向自己沾有血迹的手掌，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那份力量最终还是到了你的手里……不过就剩余的残缺的一角，你恐怕连记忆都没能恢复吧？又能撑多久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优衣怎么样了？」

　　「你心爱的妹妹？当然是被我吃掉灵魂了哦。不然我可没法暂时使用那副皮囊，很像吧？」

　　「你这个混蛋……」

　　优衣……不行，我必须冷静。

　　利爪再一次袭来，这次躲闪不及，左手被隔开深可见骨的口子。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二次正式见面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力量遗失这么严重，但现在记忆和力量都不足的你，根本没有力气和我作对。」

　　第二次……什么意思？

　　我完全无法理解。

　　利爪又一次袭来，这次我已经没有躲开的力气，但利爪却突然在眼前停滞。

　　可不能让你死得这么畅快。阿佛洛狄忒托住下巴思考。

　　「你很喜欢自己的妹妹对吧，如果让你死去岂不是还能见到她吗？毕竟我还没无趣到直接抹杀你的灵魂。」

　　从那本该毫无表情的脸上现出恶趣味的微笑。

　　「果然，还是把你放逐到即将灭亡的混乱时间线体验比较好，在那边可没有任何救赎留给你哦。」

　　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已经强行打开一道传送黑洞，随即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入其中。

　　「那可是毫无救赎，只有绝望的世界哦，希望你能够好好玩耍……松田择一。」

　　阿佛洛狄忒露出胜利者的狂笑。虽然这副躯体看上去是机械，但她的实际权限却比自己这个上位神还要高。自己怎么没有提前想到直接抢夺畸的身体呢。

　　这也正常，毕竟这可是松田择一你制造的机械啊。

　　现在只要自己还存在着，伪时间线内的食粮就无限量供应，甚至还能主动从真实时间线召唤下一个玩具供自己玩乐。

　　「这下……就是我的胜利了。」

　　无论是远古那帮只知道服务人类，导致自身全部灭绝的神，还是现在对自己来说如同蝼蚁的人类，都是她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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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该存在的未来。

　　这是……只剩下悲剧的未来。

PS:

啊，很抱歉大家，拖了这么久才更新——其实是因为阿虚懒的关系（bushi

总算是把最难的第四卷完成了，这之中经过了不下五次的大修剧情，总算写成了这幅模样。

我知道大多数人也许不会满意吧，毕竟就连我自己都不觉得满意，但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笔力极限了。

在此再说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