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义作side——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夏日那讨人厌的太阳，很快被厚厚的云层裹挟吞噬，密不透光，是黑色的骑士，驾着他挟天之势的庞大战马，奔涌而来，期间隐隐有电光闪烁。

虽说早已老大不小了，可尘封许久的中二之魂，却也在此不可抑制地重燃起来，大概是男人的天性吧。

或许下一刻，带着万里乌云压境的将军，就会来到自己面前，在空中单膝跪地说道：“恭迎主上！”

沉浸在脑内自嗨中，不觉嘴角流下了哈喇。

一道雷光冲破了黑暗，划开一条裂口，将天地连接在了一起。这个空间折跃魔法也太帅了吧。

“道友渡劫啦！”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随后教室便闹腾了起来，乱作一团。不，请至少给上着英语课的先生一个面子。还有，说好的定调西方魔幻呢。

“渡雷劫，破丹成婴，始为元婴！”

一个大嗓门的同学涨红了脸，紧接着喊道。洋洋得意的样子，是察觉到了班上女生投来的崇拜目光了吗。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看笨蛋的概率，要大过觉得你知识渊博就是了。

雷声滚滚而来，电灯熄灭了，教室里一下子陷入黑暗，但也没那么夸张，大概是晚上六七点的感觉。

应该是总闸跳闸了，听到了隔壁教室的吵闹声。

在没有灯光环境里的这份新鲜感，让少男少女们不可避免地悸动起来。

亮起零零星星的手机亮光，屏幕映照着的人，是在和谁发送消息，分享着此刻呢？

也许，是恋慕之人。

望向一侧，女孩保持着端正的坐姿，目光直视讲台方向，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泻下。

传来几处吃瓜人群被腻到似的嘘声，大概是有情侣偷荤被发现了。

即便过去那么久，但也还记得当初这个雷雨交加的日子，我好像也曾趁着教室里一片黑，捏了捏她的手。

不自觉向右看去，如今，只见黑色的浓雾隔绝在两人中间。

年轻的外文老师，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控制不住场面的。我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似乎能将失去她的感觉，也一并沉入这片漆黑。

供电很快便恢复了。开完傍晚的班会，便临近放学时间。

“扶风同学，还有含凉同学，这周开始图书馆轮到我们班执勤了，别忘记。”班导向我们两个提醒到。是刚开学时候以前那个‘自己’，特意和她选到了一起。

以防万一，还是先商量一下为好。

虽说鲜有交流，但托她的福，两人最近在学校还保持着以往的样子。

“含凉，关于刚刚老师说的，我有个提议，要听一下吗？”

“嗯。”

“你挑一下哪几天有空，因为我挺闲的，剩下的那几天就由我去。”

上次受母亲之托送完东西，隔天未央道谢的时候，说是放学后有在打工。这样一来，两人也就可以错开时间了。

“嗯，好哦。”

她理解地答应了下来，很快便分配完两人各自的时间。

“今天是由我值日，那就明天见，义作君。”

未央向我点头致意，收拾完书包走出了教室，从始至终都带着温柔的笑容，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

我向她道再见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没能被注意到。

和损友们随便聊了会儿，疲惫地伸了个懒腰。现在雨还是太大，先去部活转转，应该还有套画具在那边。

潇潇霡霖声中，没有开灯的走廊有些昏暗，让这个人迹罕至的活动教室，更显疏离。

门，还关着…

有些失落。

刚要伸手想碰碰运气，门板从里面打开了。

“呀！”两人向后抖了个哆嗦。

是女孩子的声音，有些惊慌。

“前辈！你吓到我了啦。”对面似乎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而我，由于被堵在了门口，只能看到女孩先前有些蔫的亚麻色辫子，现在轻轻跳动了起来。

“清醉？”

她背着挎包，正要离开。也许是错觉，那样子相比往常，有所不同，也许是受这昏沉天空的影响。

“要走了？”

“… ”

“… ”

“前辈… ”

清醉呆呆地盯着我的脸，是上面有啥脏东西不成。

“嘛，如果有前辈这个倒霉蛋陪着的话，再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哦。”她的脸上绽出笑容。

“这样啊… 谢了… ”感到一份莫名的安心，“不是，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

“欸~ 前辈原来不是傲娇型的吗，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先走的话也随便你，我不在意的’，之类的。”

清醉鼓起小脸，努力地锁着眉头，模仿起来。喂，我可不会做这种女孩子的表情，也罢，算她萌混过关好了。

毕竟自己可不是因为想见这家伙才来的，只是偶尔感觉，或许有个人作伴也不错。

我和她，总能在下雨的日子里相遇。

清醉用纸胶带张贴好美术纸，把手机放在画架上，上面显示的是一张风景照。

“在画速写？”

“嗯，漂亮吧，以后有机会，想要去一次呢。”

火红林海掩映中的古刹，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

京都洛西的成寿寺，用的是庑殿制式，旅行考察时曾和她一起去过，那片片红叶记得是叫天目枫。

「大二那会儿在京都的时候，怪不得嚷嚷着要过去，原来早有预谋」

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她也没别的反应，只是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坐在那儿。

温热的感觉将我拉回到了现在，多年的交情让自己把握不好距离，没办法，只能说点啥糊弄过去。

“我说啊… 对着照片写生总归还是不太好，风景画最重要的就是那种临场感，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聆听… ”

“前辈，好了啦，不要用一副老师的口气指指点点的，像个大叔一样。”

…

“前辈？怎么了吗？”

区区暴击伤害…

“难得来一趟，我也来画一会儿吧，手生这么久，炭笔都不大会用了，还请清醉‘前辈’多多指点才是。”

“哼哼，包在我身上。”她眨巴了下眼睛，得意地挺起了不那么有分量的胸膛。

再次看向这张偏写意的，笔簇有些可爱的画面，是清醉一贯的风格。

无意中发现，纸上的一滴水渍，打湿了枫叶。

因为是炭笔画，这种失误对她来说还真不多见。

“… 所以啊，我就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打工了。”

漫无边际地和她随意聊着，手上倒也没停下来，今天试着在画点人像。

“但我觉得，如果没有努力地专注于什么事上，会越来越颓废的哦。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工作的，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家庭… ”不知为何，她说着有些老成的话语。

“清醉你，一直是个好女孩儿。”

“欸？

？…

欸~ ？这~这么老套又仓促的表白，才不会有人答应呢。”

“哦~ ”

随口一说而已，又没啥别的意思，这家伙大概平时太受欢迎了，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了。

“前辈，你该不会，对待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吧… 只可惜，人家才没那么好搞定。”

“哦~ ”

“… ”

“… ‘哦哦哦’的，前辈你个大笨蛋。”清醉气鼓了脸，有些愤愤地看向这边。

「脑子嗡嗡的，不明白她干嘛这么生气」

“看招！”

脸上传来一丝触感，粉粉的，但又带着些温度，是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脸。

大脑一下子宕了机，过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说起来一直在用炭笔，清醉，你手上该不会全是… ”

“嘻嘻。”

只见她孩子般淘气地大笑着，还一脸挑衅的样子。

“哇… 怎么像个小学生似的。”

不，作为成年人，自己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何况这家伙… 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对心脏不太好。

“欸~前辈真无聊。”她有点委屈地盯着我的手看，一双同样也被炭笔洗礼过的手。

“别搞错了，等下要洗脸的可是我哦。”

“但是~ 前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不就像个笨蛋一样嘛… ”

总感觉今天的她有些情绪化，尝试着问道：

“就这么不想当笨蛋吗？”

“嗯… ”

“即便等下要洗脸？”

“… 嗯… ”

“‘嗯嗯嗯’的，清醉也是个笨蛋呢。”

一边棒读着，一边抬手，用手背在她的小脸上蹭了蹭。毕竟我可没她这么坏心眼。

软软的，还有些冰冰凉，是她那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而那颗泪痣的触感，却是如何？想象起这些，不禁心跳加速。

“… ”

“… ”

“… 前，前前辈H~ ！”

清醉低着头，双手抓起我的夏装衣摆，前后摇晃起来。

“喂喂喂，衣服~衣服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