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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作side——

 

学校安排的住宿就在惠林寺附近，寺庙是由明治时期受封华族的宅邸改建而来，听说前几任住持也兼任过旅馆主人。

班里许多室内派吃完午餐便安稳回旅馆房间安顿下来。

唉，在下也只想回去瘫软，可惜老天负我。

在对于低调行事方面好好叮嘱一番后，两人总算约在了少人的角落碰头。

不过那家伙还是老样子磨磨蹭蹭，我百无聊赖地数着院墙上的霉斑。

这会儿，未央在做什么呢… 没来由地这样想。

「前辈~~ 我来啦~ 去哪儿好啊？」

哈，原来压根就没计划。会傻傻地跟着这个糊涂蛋出门，也是服了自己。

光线透过层层树影，变得柔和，清醉换了件可爱的粉色连衣裙，胸口和袖子的位置有白色蕾丝妆点，雪一样的肩膀上，两根黑色的内衣肩带高调彰显存在。

阳光带来松软的气息，用蝴蝶结扎起来的马尾辫快活地跳动着，发丝晶莹如晨曦。

这样看来，倒也不能说她完全没准备，还望下次在正事上多努点力。

记得大学的时候，和清醉一起来群马看过矶崎新的县立现代艺术博物馆，可惜在高崎，会有点远…

隈研吾的草津木村屋，这会儿也还没开建… 不过在草津町随便走走也蛮不错，而且那家店她也是喜欢的。

「呐，前辈，在烦恼要去哪儿吗？」

「是啊，要来帮我分忧吗？罪魁祸首同学。」

「嘿嘿~ 在那之前… 人家今天这身还不错吧~ 」她看向我的眼睛，随后轻轻转了个圈，裙子飘动起来，像个小女生那样炫耀。

或许是双马尾的缘故，她今天显得很幼态。

在汤畑附近闲逛，地上的石板湿湿的，被自然拼放在一起，高高低低，或光滑，或棱角分明，青色的，纯洁无暇，漆黑的，是岩浆留下的烙印，还有些带着翠绿的苔藓，一块块，把路又一次引向新的拐角。

草津町温泉弥漫出的雾气，在暖阳下，将女孩那一头亚麻色长发，变成朦胧的金色。

清醉的鞋跟滴滴答答，发梢起落，划出轻快的弧线。

她转过身来，对我伸出小手，像是让人牵着似的，催促自己快点跟上。

「猫咖和模型屋~ 好难选… 」

「反正都要去的，不用纠结。」

「虽然想快点和猫猫一起玩… 但还是先去前辈推荐的店里吧~ 」

「哦，还挺上道嘛。」

「欸~ 前辈这个样子，有点可疑，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店吧。」

…

「真是小看前辈的眼光了。」

「多谢夸奖。」毕竟大学那会儿一起来过，当时就挺喜欢的来着。

「好可爱啊，而且感觉肚子又有点饿了呢~ 」

「哈？中午你那盒便当，我记得可是男生分量的。」

不是，这家伙为什么在用拳头捶我，虽然完全没什么感觉，不如说是用手贴了几下。

「前辈说话太大声啦，会被其他客人听见的~ 」

「已经进化到不在意店员的眼光了吗？」

回过头来确实是我错了，旁边的店员小姐仅仅像是在看笨蛋情侣打情骂俏，投来温柔的目光。

「下次会注意的… 」

「乖。」

她又瞪我一眼。

我们来的这家店是元祖的食品模型屋，简单来说，就是展出那些看上去像真正食物的模型。

简洁的原木装修，柜台上花花绿绿地摆满了各种美食，从杯面到牛扒炸鸡，有早点的煎鸡蛋，晚餐的沙拉，和式铜锣烧或是西式可颂。

清醉这个贪吃的小家伙一副完全沦陷的表情，喂，咽口水的声音都被听到了哦。

「培根钥匙扣！好可爱~ … 前辈快来看，快点快点，寿司挂坠，怎么样啊~ 」她把白白的寿司，放在绽着小梨涡的脸颊旁。

「哦哦，挺好看的。」雪白的肌肤和米团子似的，不就是想让人夸她嘛，这家伙的小伎俩。

「嘿嘿~ 」

店里还提供制作简单模型的体验课程，也是它享有人气的一大原因。因为之前在电话里预约了，所以很快就有店员小姐领我们到一旁的桌子边。

和清醉一起穿上围裙，也算是次久违的体验。

大概是自己现在的扮相有点滑稽，她看着我一直笑个不停，眉眼弯弯如月。

「二位，准备好了吗？今天要做的是甜瓜汽水冰淇淋杯，先从最上面的冰淇淋球开始吧，请各自选一下想要的冰淇淋口味。」

「那我要香草—」「我选香草—」

「前辈你换一个。」

「选一样的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是不是，等下我要拍照的啦。」

「欸？」

「放心吧，动态里不会提到前辈的，safe啦~ 」

没办法，只能祈祷真的能safe了。

「纸杯里是树脂做的细粉和一些矽胶，请用筷子将它们搅拌均匀，直到没有粉末质地… 」店员小姐继续指导两人。

「有点费力，嘿咻~ 不过真的慢慢变成冰淇淋了欸，好馋啊~ 」

可能在桌子上使不上劲儿，清醉把塑料杯放在了腿上，配合着身体的重量。这家伙，还蛮听店员大姐姐的话。

「因为事先在冰淇淋压勺上涂好了中性洗涤剂，这样就不怕粘住了。好，现在让我们来把它变成球型吧… 」

「这个冰淇淋摸上去温温热热的，有点奇怪呢。」

「哦，还真，明明长得一副冷冷的样子。」

「就像前辈一样… 」

「怎么了？」

「没什么啦，要做汽水部分了哦。」

…

「没想到冰块竟然是用透明塑料纸揉出来的，能想到这个法子的人一定很聪明。」

过足了一把拍照瘾，又买了几个小挂件，她心满意足地和我一起从店里走了出来。

「不行了，前辈，我们去买东西吃吧。」

看来是还没满意。

在路边的小吃摊上给清醉买了份炸年糕。

她站着，我坐着，在人行道高起的边缘。

「呐，义作，」她少见地唤了我的名字，「我今天，用了香水哦… 要不要闻闻看？」

她抬头看我。

在印象里，清醉在高中从来没用过。

虽然自己一早就发现了，下午两人刚碰面的时候。

毕竟很难忘得了，Giorgio Armani的青釉鸢尾花，这家伙一直用了许多年的款式。

当年老让我抽背她这款香水的前中后调，说是如果被问起，能好好回答出来的话就很加分之类的，而且也更显成熟。

先不提这听上去就很笨蛋的努力方向。现实是即便这家伙加了分也没钓到什么男人就是了。

「… 」

她有点害羞地伸来手腕，我配合着嗅了嗅，不过几乎都是炸年糕的味道。

「前调是鸢尾花，小豆蔻，中调是… 中调是黑巧克力，和… 」她吞吞吐吐。

「中调是黑巧克力和马黛茶，后调是广藿香和麝香，对吧。」停下自己拿烟的手，站起身，面向眼前有些局促的女孩。

那个当年抽背的人，也被迫记住了这种奇怪的知识。

「是好闻的味道，很适合你。」

「欸？… 义作怎么知道的… 嗯~ 谢谢你… 很开心… 」

她的小脸上泛起些红晕，像是不敢看我的眼睛般，轻轻低下头去。

清醉起初还有点混乱的感觉，不过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她这会儿，一手拿着炸年糕，在街道的石板上玩起了跳房子。

一蹦一蹦的，在阳光投下的阴影分界线上，来来回回，亚麻色的辫子和蕾丝裙摆跟着起舞。

望着女孩，点燃一支烟，丝丝白气飘散在晴空中。

…

『叮铃』，急躁的短信声音打破了这个有困蝉作陪的惬意午后。

『… 好像被其他班的男生缠上了… 都不认识… 』是小春发来的。

未央…

…

起身踩灭烟头。

「对不起了清醉… 」

「欸— 怎么了前辈？」

「抱歉，我得先走了… 这个你拿着，等下自己打车回去吧。」

从钱包里抽了两张大钞塞到她手里，跑到路中央拦下了辆的士。

清醉仿佛愣了神，随后也跟着跑了过来，鞋跟的声音哒哒作响。

「义作！等下———— 猫猫，猫猫怎么办啊！」

她在身后大声喊着。

谈好地址，吩咐司机开快点。

「义作—— 不是说好了吗…… 不是说好一起去猫咖的吗…… 」声音越来越小。

「抱歉，下次吧。」我在车里对自己说。

车门已经关上，来不及遥下窗。不知道她是否听见，只能朝那边挥了挥手。

清醉似乎还在喊着什么，隐隐约约，已经听不清了。

司机倒是挺上心，很快起步提速。

太阳渐斜，她跟着车跑了几步，终究还是被抛下，留在那周围建筑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工作日空旷的汤畑街上，女孩一个人，提着小小的购物袋，手上拿着的，是只吃了一半的炸年糕。

——清醉side——

 

「不是说好的吗…

你说你也喜欢猫猫…

猫猫很可爱哦…

但好像，又被丢掉了呢…

…

可是…

这是第一次的正式约会呢…

明明，明明已经花了好大的勇气…

来邀请你…

…

自己又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帮我付好账了』…

为什么… 又是这样…

…

… 最差劲了… 」

——义作side——

 

总以为，自己已经成了那种冷静克制的，老道的人。

那个时候，却还是擅自行动了起来，一个人上了的士，就因为一条短信。

…

其实清醉真的很好，虽然她不喜欢干家务也不会做饭，可她既聪明又漂亮，还很会打扮，是个喜欢撒娇但性格很好的小公主，而且听我的话，乖乖的。

清醉要是不好一点，我也许会更喜欢她。

要是，我没有遇到未央。

『抱歉，因为有点急事，真不好意思。下次一起去甜品店吧，我会请客的，作为赔礼。』

可那天再没收到清醉发来的消息。

也没有看到她更新蜜瓜汽水冰淇淋的动态。

雍寺以前告诉我，『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最不了解他的时候』，所以初期印象之类的很重要。这个风流帅哥的经验，对自己而言没什么用就是了。

没来由地想起了清醉。作为朋友，认识这么多年了，她应该挺了解我，我也算是了解她的，大概…

但忘了，现在的她，还是个第一次用香水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