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8 15:55
大街上，卡威爾拖著那身破舊且散發惡臭的沉重上衣，表情扭曲，彷彿被強迫最一件他極度不情願去做的事。
不過，這確實與事實相差無幾。
「好臭……」
格溫皺著鼻子，強忍著想把身上的腐肉甩掉的衝動道：
「佩洛，妳沒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佩洛滿臉笑容道，「而且現在這樣子會讓我比較開心。」
她伸出髒兮兮的手，觸碰離她最近的那隻食屍鬼。
那怪物並沒有直接撲上來，而是低吼幾聲，繼續轉身漫步，似乎將眼前這位「獵人」辨認成自己的同類。
在離開酒館前，佩洛讓在場的非凡者們剝下酒館內食屍鬼身上的血肉與衣物，塗抹在自己的身體外側。
如果「閱讀者」哈姆奈特．伊西多爾提供的情報屬實，就代表不是超凡方面的偽裝對於食屍鬼同樣有效！
「效果不錯，只是真的很臭……」哈姆奈特強忍著不適。
他已經乾嘔了三次，愣是差點把在酒館吃下的東西全吐出來。
身材高大壯碩的佚名似乎早已見慣這種場面，對此並沒有什麼排斥，而這也讓這位總是沉默著的「戰士」的來歷更加神秘。
這一路上，他們走得異常小心，由擁有夜視能力的「不眠者」謝利諾．艾格斯領頭，朝著燈塔的方向緩慢前進。
卡威爾本想點隻火把好照亮四周，卻被格溫攔住，因為那樣做等於讓自己的存在暴露，周遭的食屍鬼馬上就會被吸引過來。
現在的他縮成一團，走在隊伍的正中央，他的身上實在是沒什麼可以拿來當成武器的物品，而這令他非常沒有安全感。
倒是走在他身後的佩洛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不時朝著遠方扔顆小石頭，看著食屍鬼們迅速聚集過去，然後茫然地走開，或是不時一掌拍上卡威爾的肩膀，把本就膽小的他弄得心驚膽跳，好幾次差點尖叫出聲。
隨著他們深入街道，霧氣愈發濃烈。他們看見整條街彷彿被蒙上一層面紗，頭頂的紅月變得朦朧虛幻，好像進入了另一片空間。
街道上只剩下食屍鬼，兩側的房屋變得比原先更為老舊，而且看不到任何活著的生物移動的痕跡。
迴盪在霧氣之中的歌聲讓他們額頭上的血管隱隱抽動，卻沒有伴隨著太多污染的跡象。
按照哈姆奈特的說詞，就是「有汙染，但不多」，屬於可以承受的範疇，但是前提是，他們必須要在這一天內離開中程島。
如果待在霧氣中的時間多出幾天，一行人中對污染最為清楚的哈姆奈特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只能確定那肯定不會是好事。
在大約半小時的緩慢前行之後，多虧了佩洛的「血肉偽裝」，他們順利地走到街道的盡頭。
卡威爾抬頭，看見不遠處的燈塔矗立在那似乎無邊無際的霧氣之中，要不是他還清楚記得自己此刻還在中程島上，甚至會以為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廣闊的平原。
在燈塔周遭，近百個食屍鬼圍繞出好幾層同心圓，正對著中央的塔柱頂禮膜拜，就像在祭祀某種未知的存在，讓在場的非凡者們不約而同地感到寒毛直豎。
「如果跟著拜的話會怎樣？」佩洛饒有興致地問，視線飄向卡威爾。
「沒有這種『如果』！」卡威爾打了個寒顫，立刻駁回。
哈姆奈特看了看卡威爾，若有所思地說：
「會被汙染得更徹底。以這種汙染涉及的途徑來看，你的氣息會飛速消散，卻不會消失，最終變成跨越生與死之間的存在，而且永遠不能解脫，只能像其他食屍鬼一樣被這股力量束縛、奴役……」
「別嚇唬我！就說沒有這種可能了！」卡威爾嚴正抗議。
原本走在最前頭的謝利諾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他們好像在說些什麼。」
當它們越來越靠近燈塔時，先是聽見類似咕噥的低語聲，接著才逐漸聽清內容。那是某種很古老的語言，卡威爾聽不懂，靈性直覺卻告訴他那些句子隱含著能翹動自然的力量。
「他們在說的是『古赫密斯語』。」哈姆奈特側耳傾聽，「『死亡的本質，亡者的君主，所有生靈最後的歸宿』，這……」
然後，他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作為一個喜歡吸收知識的「閱讀者」，哈姆奈特當然知道在第四紀出現的「死神」，以及關於靈教團與尊名的粗淺知識。
按照這些資訊看來，食屍鬼們誦唸的可是不折不扣的三段式尊名，很有可能直指半神以上的隱密存在！
為何怪物們要不斷誦唸這一段尊名？
難道是要與狂暴海之外的某處產生聯繫？但這裡是狂暴海，傳聞是死神殞落的地方，這種與死亡密切相關的事情應該繞不過祂造成的影響……
掌握收屍人途徑的隱密組織……南大陸的靈教團？這些食屍鬼、中程島上的變異與靈教團有關，或者就是由靈教團一手策畫？
為什麼會選擇中程島？他們想要藉由這場「儀式」達到什麼目的？
無數思緒閃過哈姆奈特的腦海，讓他不禁陷入沉思。
在他身前，謝利諾、格溫與佚名正分別檢查身上的武器，確保槍枝與符咒都處於隨手可得的地方，為可能到來的戰鬥做著準備。
已經調整好獵刀的佩洛則讓視線快速掃過燈塔周圍的環境，將相應的地形一一記在腦中。
調查清楚狩獵環境，能夠熟練運用身旁的所有物品與地形的人，才是一個合格的獵人！
一旁的卡威爾看著整裝待發的眾人，有些哭笑不得。
我，我是一個弱小的偷盜者，我只會偷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偷個懶……
「你們有發現食屍鬼膜拜的是什麼嗎？」佩洛突然發問。
卡威爾抬起頭，再度觀察眼前的景象。食屍鬼依舊誦唸著不知名的尊名，將頭埋低，對準燈塔的方向。
「不是燈塔嗎？」他脫口而出，然後打斷自己的話：「咦，不對……」
憑藉偷盜者的靈性直覺，他感覺到在燈塔前方的土地下似乎埋著什麼具有價值的物品。
那件物品的體積十分微小，大約跟銅幣差不多大，從上散發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卡威爾瞇起眼，往直覺最強的那個地方看去，果然在土壤中看見一抹亮點。
看見他的反應，佩洛滿意地點點頭。
「小老鼠，你還是滿有用的嘛！」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將「膽小的卡威爾」與「小老鼠」劃上了等號。
沒等卡威爾回應，謝利諾就試探地往前走了幾步。
他沒有感覺到有任何更深層的異常，沒有感覺到自己被汙染，那些匍匐在地上的食屍鬼也沒有除了膜拜外的其他動作，於是他便更加大膽地往前走。
等他走到那由層層怪物組成的同心圓中心點，就察覺到了來自地面的陣陣寒氣。
當他低頭，就馬上看見一樣金屬製品的一半埋藏在土壤之下，另一半暴露了出來，表面閃爍著冷冽的光輝。
冰冷的氣息從金屬上散發出來，不斷奪走周遭的生命力，只要微量接觸就會逐漸走向衰敗，走向死亡。
此刻，他們無比確定這件物品就是導致中程島產生異常的根源。
格溫與哈姆奈特對視一眼，見對方微微點頭，表示「這件物品不會造成立即性的危害」後，才從胸前的口袋取出手套，然後戴上。
雖然她還只是軍情九處的新人，接觸神奇物品的機會不多，但格溫也知道大多數的神奇物品存在或大或小的副作用，若是嚴重一點的，甚至可能導致接觸者悽慘死去。
假如真要接觸，那麼隔著衣物或是其他媒介是相對保險的作法。
她彎下腰，拾起半埋在土壤中的物品。拾取戒指的過程中，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附近的食屍鬼，見他們仍在虔誠膜拜，沒有其他反應。
那是一個由黃金製成的戒指，整體微小，但樣式十分華麗，上面刻著充滿神秘意味的文字，格溫光是看著就覺得頭暈目眩，更別說是將它戴上了。
「艾格斯先生，您能先暫時保管這枚戒指嗎？」格溫向謝利諾問道。
她也不知道這枚戒指的效果到底為何，畢竟她不擅長通靈，沒辦法從靈界獲得啟示。
與其帶在自己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身上，不如拿給黑夜教會的現任值夜者保管，至少對方與封印物打交道的時候比自己多很多，可能知道該怎麼暫時安全保管這類物品！
「好。」謝利諾也聽出了格溫話語中潛藏的意涵，朝著對方伸出手掌。
他的手掌才剛碰觸到戒指，戒指立刻變得炙熱。
「好燙！」謝利諾忍不住開口，戒指不小心被他弄掉到地上。
燙？格溫的心中咯噔一下，她仍對於那枚戒指幾乎會灼傷皮膚的寒冷印象深刻。
這時，他們發現周遭的所有食屍鬼同時停止了膜拜，站起身來，空洞的眼神一致望向謝利諾。
「死亡的本質，亡者的君主，所有生靈最後的歸宿！」
「死亡的本質，亡者的君主，所有生靈最後的歸宿！」
「死亡的本質，亡者的君主，所有生靈最後的歸宿！」
他們發出震耳欲聾的頌讚聲，模糊低沉的嗓音與霧中的奇異歌謠融合。
下一刻，淹沒整座島嶼的濃霧瞬間散去，紅月再度變得清晰。月光底下，食屍鬼們的影子脫離了身軀，向半空中匯聚結合。
「恭迎君主回歸！」
「恭迎君主回歸！」
奇異的贊歌中，凝聚成團的黑影逐漸有了形體。一隻漆黑的大手冷不防向手拿戒指的謝利諾抓來，要不是謝利諾閃得快，此刻已經被那隻巨掌牢牢抓住。
那是一個與燈塔高度相當的巨型惡靈。
格溫當機立斷，朝著那頭巨大笨重的惡靈連續開了幾槍，卻看見子彈直接穿過對方半透明的身體。
影子是不怕子彈的！
在那幾聲槍響之後，附近的食屍鬼注意到眼前幾人似乎不是自己的同伴，接連發出低吼聲。
蹬蹬蹬！
數以百計的食屍鬼化為一片黑鴉鴉的浪潮，朝著在場的非凡者們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