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文学少女很奇怪 1


  是消毒水的味道,我看到了妈妈,这里是医院,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过了几天,身体的状态渐渐好转,妈妈和爸爸下班后来探望我,和我谈心。从学校的楼梯掉下来,腿断了,估计要一两个月才可以出院,学习该怎么办,算了,还是睡觉好了

  我床位旁边的是一个老头,他的女儿有时会来看他,我不好意思向他搭话,就一个人看书,一个礼拜后他出院了。新来的是一个女孩,昏迷不醒,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只是白色的病服配上她苍白的脸,齐肩的黑色短发,有一种异常的美,好像在这个世界以外。

  其实我觉得男女应该分开,可是医院好像不在乎这些,有一个四十岁样子的女人照顾她,为她按摩,擦身子,我很尴尬,所以她一来,我就躲在被子里装睡。不过,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一个男人。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穿着浅蓝色衬衫,黑色中式上衣和休闲裤,年龄和我相仿,体型修长,身高170左右,至少,在我看来,他从外貌而言,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他每天带一束花,来看望那个女孩,坐在她旁边,讲今天发生的事,说的内容也很普通,每一天都来。

  我想,他也许是这个女孩的男朋友,就算不是,他也绝对深爱着这个女孩,因为没有爱的话,没有办法这么温柔的说话吧。如果我也可以像那个女孩一样,有人这样爱我就好了,当然,我指的是女人,他和那个女孩直接发生了些什么呢?虽然很好奇,但是不敢主动搭话。

  水瓶里的水仙花有黄色,蓝色以及粉色,她来到这个病房已经近有一个月了,她的四肢日渐消瘦,应该是肌肉在萎缩吧,只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照顾她的只有四十岁阿姨,应该是她父母请来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来过,只有那名少年每天都来看她。我心里觉他虽然外表普通,但是却很特别,他每天都独自一人来看望一个女孩,我是做不到的,他说话很温柔,明明只是普通的话,却让人觉得很温暖平静,一个昏迷的美丽女生和他之间的关系也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是女生的话,绝对会爱上吧,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夜已深了,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我还未睡,好安静,夏天快要过去了,连蝉鸣都消失不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她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却好似宝石一样,那个女孩醒了。

  「那个,你好?」,我不自觉的说出了口,又觉的有些尴尬,她的喉咙接了根管子,是说不出话的。她看了我一眼,我钻进了被子,想着明天那个男孩会很高兴吧。

  「然后,我和他说,老师肯定会发现的,他站起来摇了摇手,又坐下,结果没坐稳,一屁股摔在地下」,他用右手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女孩看着他,好像在笑,离她醒过来,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千仪,吃吧」,他喂苹果给她吃,女孩的喉咙做了小手术,已经补好了。

  她乌黑的刘海披垂在雪白额头上,长长的发辫从肩膀垂落到腰间,因为肌肤非常白皙,使头发、睫毛和瞳孔更显黑亮。真是美好,我有点羡慕他们,我的腿伤好了,明天就要出院了,说实话,我有些害怕,班上的同学估计都知道我是自杀,总感觉还不如留在医院。

  为什么呢?水果刀刺穿了男孩的左手手掌,红色的血溅落在白色的被单上,而男孩只是朝她微笑。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来不及多想,我用左手搭着床之间的柜子,用力一跃,飞扑过去,然后左手腕卡住她的脖子,右手用力按住她的右手腕,女孩将刀一拔,挣脱出来,扭转身子,我一时慌了神,想要躲开,可是刀已经向我刺来,她的眼睛是红色的,不是血色,如同宝石一般。

  男孩用身体把她压住,右手掐住她的脖子,过了一会,她已经晕了过去,外面进来几个护士,大叫几声,跑出去喊医生。

  「你,没事吧?」,他转头看向我。

  「没,你……」,我眼睛往他的右手看去,可是,没有伤口,连一丝血痕也没有,明明我看见刀刺了进去,但他的手却完好无损。

  「你的手怎么没事,我明明看到她用刀刺了进去」

  「我躲开了,刚好没刺到」,他笑了笑。

  骗人,我绝对不可能看错,可是,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下午我妈来了,知道这件事后,当天就让我出院了。

  因为太久没有走路了,所以腿的肌肉还没有恢复,不能去学校,家里的时间过的很快,从依靠着拐杖走路,到可以自己外出散步,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而今天,就是上学的时间了。

  我的教室在三楼,桌子和凳子整整齐齐的排列,深绿色的黑板上蒙了一层白色的粉尘,上面挂着一只圆形时钟分针指向九的位置,在窗户旁边的角落里放了个书架,本来应该放课外书的位置上却束着几本数学练习册。我的同学们只是看了我一眼,教室安静了几秒钟,他们回去做本来做的事了,没有人来找我搭话,说实话,他们,我一个也不认识,因为,我失忆了,整整一年的记忆都没了。

  我从我妈那里知道我在哪个班,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是我的位置,导致我现在只能站着,好尴尬,我用眼睛扫了一遍,靠窗的第三个位置书桌是空的,如果有人的话至少会放几本书吧,应该是我的位置,我走了过去,把书包放下,整理一下书。

  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生走了过来,耳边的头发做了紫色的挑染,右手手腕带着银色手链,短裙和短袖上衣有点洛丽塔的风格,白色玛丽珍鞋和蕾丝边短袜很干净,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可是在学校里这样子打扮会被老师骂吧,难道她和我认识吗?说不定,我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发生过什么。

  「这是我的位置,给我让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嗯,对不起」,我收起书包站了起来,脸好烫,也不敢看她,转身就要离开,我也不是故意的,干嘛要道歉啊,再说,明明是学生,却不带书来上学,你也太奇怪了吧,我提着书包,想要快点离开。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她在那里笑个不停,「你怎么了?两个月没来,连位置都忘了。」

  我的脸更红了,朝门口走去。

  「别走」,她用右手拉住了我,「我骗你的,那是你的位置」

  我没有说话,心里有些生气,抬头看她,想要骂她几句,她圆润的眼睛和雪白的肌肤在窗光下美的出奇,我一下子居然说不出话来。

  「你生气了?」,她的脸微微泛红,「对不起了」

  「那个,我们很熟吗?」

  「你说什么?」,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我说我们很熟吗!」,我想要让她听见。

  「呜……对不起……不要」,她哭了起来,几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好奇怪,为什么哭了,这里是教室啊,我环视了教室,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们好像习以为常了,不管怎样,不能让她继续哭了,被老师看见就糟糕了。

  我拉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往教室外走去,她的哭声开始减少,脸颊微微泛红。等到我和她到了一个楼梯下的角落时,她破涕为笑。

  「嘿嘿,你最好了」,她咯咯的笑。

  「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呜……你不理我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感到很疑惑。

  「呜……呜……」,她又哭起来了。

  啊,真麻烦,为什么动不动就哭,这人有什么毛病。

  「我失忆了!」,我对她说。

  「失忆?」

  「对,失忆,就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那个」,我向她摊了摊手。

  「哦,失忆,嘿嘿,我就知道,你怎么会不理我,太好了」,她笑了起来。

  听到失忆居然不怀疑,而且不要笑啊,这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希望学习能跟上,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觉得她像红玫瑰一样,是个美丽危险的女人。

  学校的铃声响了,「我们回去吧,要上课了」,我说。

  「不要」,她牵着我的衣角,「我们好久没见了,想和你聊天,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我,嗯……」,原来学校里的人不知道我的事啊,「在医院」。

  「医院,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腿断了,躺了两个月而已」

  「怎么会没什么?这很严重啊」她看上去非常的担心,「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以说我失忆了啊,而且手机也没了,真倒霉,你和我原来很熟吗?」

  「嗯,这个……我……我是你女朋友」,她说。

  女朋友,我居然会有女朋友,还是这种类型,明明我喜欢的是那种文静的,头发长长的,向她打招呼会微微一笑,脸颊泛红的类型,不过,面前的这个女孩,真的很漂亮啊,可以拿来做桌面壁纸的程度。

  「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我想还是结束不清不楚的关系为好。

  「没关系,虽然没有之间的记忆很可惜,但是我们可以重新再来一遍也很不错啊」,她微微一笑,右手上的银色手链叮叮的响。

  「嗯,是啊」,我看了一眼表,「不好,已经上课,我们快回去吧」

  「嗯,是啊」,她拉住我的手,脸完全红了,和我一起回了教室。

  语文老师在铁质的讲桌念着古文,我朝着窗外看去,蓝色的天空飘浮着白色的云,棕色的树枝挂着绿色的叶子,我空无一物的脑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我对失忆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醒来后我感觉到了一种和世界的疏离感,好像自己在这个世界之外,不管是那个醒来后发狂的女孩,明明被刺伤却什么事都没有的男孩,还有这个自称女朋友的女生,都好像是屏幕内的角色,而我只是一个观看者。

  放学后,我和她一起回家,据她所说,我和她是半年前开始交往的。她是个电波系的女孩,老说一些奇怪的话,我听不懂,就不去听了,想着下个星期的月考该如何准备。

  「然后呢,你就把这个项链送给我,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她边说边把手伸向脖颈。

  金色的方丝链挂着一个吊坠,笼状的边框中的是一颗血色的宝石,我虽然不懂宝石,但觉得肯定很贵。

  「这是我送的?」

  「是啊,你还叫我好好保管,不要掉了,我会好好珍惜的」,她脸一红,把头转向右边,又用眼睛偷瞄我。我不再说话,到了路口,和她分开了。

  回到家中,墙面上刷着一层天鹅绒松石漆,白色的沙发上摆着一个米白条纹抱枕和法丽达吉他,旁边是一个实木圆凳,上面放着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一个女孩坐在中间,看着宫部美雪的《火车》,穿着粉色吊带背心和白色短裙,光着的脚上下摆动。

  虽然她看上去很聪明,但实际上是个笨蛋,因为我的妹妹是个初中就辍学的小太妹,明明很蠢,却喜欢推理小说和电影,和她玩的都是小混混,没人喜欢这些,她在我住院的时候,一次也没来看我。

  「你回来了啊」,她向我瞥了一眼。

  「嗯,妈今天有事,我来做饭」

  「好」,她翻页继续看书。

  我让她剥了些豌豆,我去洗了下锅,放水烧开,然后把豌豆放进去,盖好。

  「我有女朋友吗?」我问。

  「嗯,有啊,好像叫孟思莹」

  「双马尾吗?」

  「对,她之间还来过我们家」,她点了点头。

  我把豌豆捞出,把水倒出,热锅,放油,切了点辣椒,放进去炒了炒,把豌豆放进去,加了点水,盐,味精,继续炒。

  「我失忆了,你不好奇吗?」,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让我有点生气。

  「我听妈妈说了,简直太棒了」,她突然两眼放光,「失忆可是推理小说的经典情节」。

  我把火关了,把豌豆收盘。

  「哥,你真的是自杀吗?」,她的声音变小,害的我快听不见了。

  「不知道,我失忆了,不过,我想应该不是」,我把豌豆和煲的汤端上饭桌,「学校居然没人知道我的事,真奇怪」

  「那不是很好,不然肯定会被别人说」

  她端着饭,我们开始吃饭。

  「你和我聊聊这一年发生的事,帮我回忆一下」

  「就是经常有女生来找你,晚上有时候不回来,还要我帮你应付妈妈,也不知道去干什么,有时候回来一身伤,一看就知道去鬼混了,明明以前的哥哥那么老实的」,她叹了口气。

  「什么啊,你才鬼混,还纹身」,我指着她手臂上的HelloKitty。

  「这是纹身贴了,可以洗掉了」,她说,「你明明有女朋友了,还和那么多女的不清不楚,晚上还不回家,渣男一个」

  「你还不是和一群混混在一起玩」

  「才没有,她们都是女的」

  「我看见过有男的」,我说。

  「那是她们带来的,又不是我想和他们玩」,她脸都红了,声音逐渐变大。

  「你别和她们玩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把饭一口气塞进嘴里,然后气冲冲地回房间了。

  我说的可能有点过分了,之后再跟她道歉吧,我收拾了一下,回到自己房间。总结一下,大概是女人,外出,伤 ,自己好像确实像混混,还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女朋友,如果有写日记就好了,我决定整理一下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整理了书架上的书,把桌上的笔记本,日历,小玩偶,文具收拾一下,结果并没有找到特别的东西,看来只能等到之前和我有关的人来找我好了。

  「雨欣,开门」,我敲着妹妹的门,可是没有回答。

  「别生气了,出来」,还是没有反应,我扭动握把,她居然锁了门。大概五分钟过去了,我受不了了,只能回去,等到明天再说。

  我拉开窗帘,今天的视野很好,黑色的天空带点红色和黄色,还有亮的和暗的星星,四周好安静,等到要睡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凌晨。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哥,你睡了吗?」,是妹妹的声音。

  「没」,我起床去开了门,「怎么了?」

  「嗯,没什么,要一起睡吗?」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衣,披散的黑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丝绸下胸脯的线条柔软如春天山脊线,纤细的小手玩弄着裙摆。

  「为什么,不要」,虽然之前有时一起睡,但一年时间里她长大不少,果然还是不要了。

  「什么啊,有什么关系」,她走进我的房间,钻进了我的被子,然后伸出她白嫩的右手,「我说了,可以洗掉的」

  我也钻进了被子,躺在她的旁边。

  「还有,我的朋友,你可能觉得的不务正业,但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她说。

  「嗯,抱歉,我不该那么说」,我摸了摸她的发梢,「睡吧」

  「好」,她点了点头。

  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她的身上却有一种好闻的香味,我是不是太久没见她了,总之,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我的眼睛越来越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学校。

  「早上好」,她穿着灰色印花T恤,外面套了件紫色卫衣,下面是件白色百褶裙,双马尾很可爱。

  「早上好,孟思莹」,我向她打了招呼。

  「雨下的好大啊!」,她说。

  哗啦啦的大雨敲击着地面,看天气预报,从早上三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虽然她打着一把灰色的雨伞,但肩头还是被淋湿了。

  「是啊!衣服都被淋湿了,你来的好早啊」,我看了看我的衣服。

  「你也是,我还以为你会踩点到学校」,她微微一笑。

  「今天轮到我值日,所以要早点到」,我说。

  「哦,原来如此。巧荷好像也是今天」

  钟巧荷,我们班的班长,是孟思莹的朋友,她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据思莹所说,无论是上学还是班级活动,她一次也不会迟到。不仅如此,每回她都第一个到教室,有时还会帮忙打扫卫生,成绩十分优秀,在班上常常是第一。

  我是昨天第一次见到她,不过她好像在我失忆前就认识我了,她看上去是个沉稳优雅的美女,乌黑的刘海披垂在雪白额头上,猫尾巴般的细长麻花辫就自她单薄的肩膀轻轻往下垂落,但是实际上很活泼 ,就像个孩子,和她比起来,还是孟思莹更安静,这就是外表和性格不符号吧,孟思莹的打扮很夸张,但和她说话,却觉得她像古典美人。

  「她成绩很好,我就不行了,昨天看了下书,完全不行,而且下个礼拜就要考试了」,我叹了口气。

  「那我来帮你复习吧,我还可以求求巧荷,一起学习,虽然高分可能很难,但你那么聪明,及格肯定没问题的」

  仁相高中是当地的重点高中,每次考完试都会把成绩优异者的姓名和分数排名,贴在出入口的告示牌上。

  「你的成绩也很好,我看到门口的榜上有你的名字」,我说。

  「傻瓜,我只有三十几名,和巧荷不能比了」

  在接近六百人的高二学生中,取得了三十几名名的好成绩,我觉得已经很强了。

  「她上次整个年级的第六名」,她说。

  「不会吧?我只知道她是班上的第一」

  「你看到我的名字,却没看到她的?」

  「我看到你的排名后就没看了」

  「这样啊」,她微微一笑,看着我,眼睛有些湿润,呼出来的气在寒冷的雨天有些微微泛白。

  进到教学楼,走在昏暗的走廊,天空却是暗的,乌云密布,射向地面的尖锐雨箭,发出冷冷的声响。我们把伞收了起来,钟巧荷站在教室门口,门是关着的。

  「怎么了吗?」,思莹询问巧荷。

  「门打不开」,她看起来很苦恼。

  每天放学之后,教室都会锁门,钟巧荷作为班长,管理着教室的钥匙,她很负责,每天最后一个走,把门关上,每天第一个人来,把门打开。

  「忘记带钥匙了吗?」,我说。

  「才不是,我用了钥匙,但打不开」,她揺了揺头。

  「用力推一下试试」

  「我担心把门弄坏」,她说。

  我摸了一下门,确实感觉有东西卡住了,我用力推了一下后门,纹丝不动,但是前门感觉松很多。

  「我要推了」,我指着前门。

  她们还没说话,我已经把肩靠在了门上,用力把门撞开,只听到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门开了。

  一个赤着脚上吊的女孩浮现在我的眼前,地面十分潮湿,正对着门的窗户敞开着,窗帘在飘动。她的周围是翻倒的桌椅,整个教室的东西乱七八糟,空气是潮湿的,有股寒意。

  「别进来,去找老师!」,我向她们喊到。

  「怎么了?」

  「有人死了,快去喊老师!」,我加重了语气。

  钟巧荷走了进来,她用左手捂住嘴巴,努力地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她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我朝孟思莹喊到,「去叫老师!」

  「好」 她点点头,向办公室跑去。

  我把钟巧荷拉出了教室,之后老师来了,报了警,警察过来后封锁了现场,找我们做了些笔录。

  「韵磬,为什么……」,她咧不开嘴巴,只能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眼泪,说出来的半截话也带着浓浓的哭腔。许韵磬,那个上吊的女生,是钟巧荷很要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坐在她的旁边,闭上眼睛,刚才的那一幕好像就在我的眼前。

  黄麻的绳子,通过网购应该可以买到,一端系在金属吊扇上面,另一端在她的脖子上打了个结,她的脸是白色的,有些浮肿,被绳子勒住的地方发紫,光溜溜的脚尖下是翻倒的桌子和一双运动鞋,水泥地是湿的,教室的桌椅都打翻在地,把门给堵住了,桌子里的书和文具洒的到处都是,玻璃窗户完全打开,窗帘被风吹的鼓了起来。显然,这不是自杀。

  现场由一位男警官负责,他的五官清俊硬朗,脸形纤瘦,眼中有点儿沧桑,不过目光清亮,浓眉,是个年纪二十八九的小哥。他好像和思莹认识,现在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思莹回来了,她瞄了我一眼,坐在了我的左边。「怎么样?」,我问。

  「他问了一下我们发现尸……」,她抱住自己的肩膀,放低了声音,「我什么也没看到,所以没说什么」

  我朝钟巧荷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我说。

  「好」,思莹点了点头。

  「我想再呆会」,钟巧荷说。

  我和孟思莹走在路上,因为发生这件事,学校停课,书和文具之类的进行一定的补偿。我们紧贴着身体,并不是像情侣那样甜蜜地送对方回家,而是因为她已经吓得脚软,没办法自行走路,我才不得已陪她一起走。

  「你不是没看到吗?为什么吓成这样」,我说。

  「其实,看到了,在你身后的时候,我好害怕」,她的嘴唇在颤抖。

  「那个警察好像认识你」,我说。

  「之前我和他见过,因为我爸」

  「你爸?」

  「我爸是警察局局长,所以……」

  虽然之前我就觉得她像是个大小姐,但父亲是局长让我很惊讶。

  「这样啊」,我耸耸肩膀,不再问下去。

  我回到家里,雨欣,我的妹妹,坐在沙发上。她穿着白色针织吊带背心和六分牛仔裤,缎子般的漆黑长发因为睡相不佳而胡乱翘起。

  「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你也开始逃课了吗?」,她接着转移了目光,态度变得柔和一点,「逃课也没什么,学校没什么好的」

  「才不是」,接着我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她。

  「你觉的凶手是谁?」 ,她两眼放光。

  「不知道」

  「这太有意思了」,她出人意料地笑了,那轻柔的笑声显得执拗而病态。

  「我可不记得我把你教成这么冷血的人」,我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她的脸颊拉扯。

  「因为这和推理小说一样啊,我的推理之魂在燃烧」

  「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你要尊重生命」,我瞪了她一眼。

  「而且,就你的水平,垃圾」,我说。她每次看推理剧的时候都喜欢提前猜凶手,在纸上做各种笔记,可是没有一次正确的。

  「我可是很厉害的」,她把小巧的脸凑了过来,看着我。她长长的头发披在细瘦的肩上,紫罗兰的香味朝我迎面扑来。接着又转过头去,低声说道,「不过,说不定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吧」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有人可以死而复生,有人可以变身成别人,有人可以控制意识,那在厉害的侦探也没什么用吧」,她凝视着我,稍微扬起了嘴角。

  死而复生,变身,控制意识,什么时候我的妹妹变的跟孟思莹一样电波了,她们两应该没见过几次面啊,不过想到我的妹妹已经两年没上学了,倒也正常。

  晚上,或许是下过雨的缘故,空气很凉爽,湿答答的地面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我和我的妹妹正在散步。

  「哥,带我去学校看看」,她一边笑着,一边往前面跑去。她披肩的黑色长发轻柔地摇曳,裙摆也飘逸地舞动,白皙的小腿反映着皎洁的月光。

  「不行,肯定有警察看着」

  「去看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那妩媚的目光直直地刺进我的胸膛,我知道我拒绝不了她。

  我们通过翻墙进入了学校,夜晚的学校走廊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像一条黑暗的运河。

  「没有警察,我们运气真好」,她笑嘻嘻地说着。

  「如果被发现的话,我们可惨了」

  「没事没事」,她拍了拍手,「好了,快带我去」

  我们来到了教室,穿过了封条,门也没锁,难道现在的警察都这样办事吗?梁国是一个阶级分明的国家,我只知道命令由上至下传达,而权利的顶点是我们的王邱梁,因为他的名字是邱梁,所以国家的名字叫梁国。明明事情是当天发生的,晚上就没警察看着了,看来孟思莹的爸爸不太负责啊。

  雨欣进到教室里去了,我站在门口,不想再进去,看着她在教室走来走去,我在心里小声对警察说了声抱歉。突然觉得脖子后面好像被猫的尾巴扫过一样痒痒的,我无意识地伸手往后一抓,是孟思莹。

  「你总算发现了」,她说。

  「你怎么在这里?」

  「我觉的你会来,所以我也来了」

  我转头朝旁边一看,发现雨欣不知为何咬牙切齿,全身散发出怒气。

  「你来干什么?」,雨欣瞪了她一眼。

  「他在这里」,她指着我,「雨欣妹妹好」,揺了揺右手向雨欣打招呼。

  她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也许,我妹妹看到我的女朋友吃醋了,毕竟她们之前好像没见过几次。

  「你们在扮演侦探吗?不过没想到雨欣也在」,孟思莹说。

  「不是扮演,我就是侦探」,雨欣不愉快地噘起嘴唇,「你如果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大晚上的很危险哦,小心你也变成吊死鬼」

  孟思莹立刻用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她长长的头发也跟着不断跳动。看来,早上的事情确实给她造成了心里阴影。

  「我知道凶手可能是谁哦」,思莹斜睨了我一眼。

  「真的吗?」,雨欣两眼放光。

  「昨天有三个人进入学校,学校门口的监视器拍到了」,她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U盘,「这里有录像」

  「那个你从哪里得到的?」,雨欣问。

  「我从警察那里拷贝的」,思莹说。

  雨欣面露严肃的表情,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

  「因为她爸是局长」,我说。

  「原来如此」,雨欣面带微笑地说,「这样就方便多了」

  雨欣貌似已经看完教室了,所以我们决定一起回我家去看U盘里的内容。

  「为什么要到我的房间啊」,我说。

  我坐在我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她们两个把我挤在中间,头发弄的我的脖子很痒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香味。

  「有什么关系」,雨欣笑着说。

  「嗯,嗯」,思莹点了点头。

  U盘里面不仅有监视器的录像,还有警察调查的一些资料,这多亏了孟思莹,不过,她如果想的话,杀个人也可以让她爹糊弄过去吧,梁国就是这样的国家。

  死者是许韵磬,钟巧荷的朋友,说不定我以前也认识,电脑显示的是她生前的照片,那细细的腰、纤瘦的肩膀、娇小的身材、颜色浅到有些透明的栗色头发,顶着一头及肩的蓬松发型,看起来就像草食性的小动物一样柔弱。

  「哥,她看上去有点像你啊」,雨欣说。

  「哪里像,我不觉得」,思莹垂下目光,淡淡的说。

  我也觉得不像,我虽然不壮,但也并不娇小。我失去的记忆里会有她吗?我不知道,但是看到照片中的她,我想,如果有的话就好了。

  当天夜里进入学校的三个人分别是一个带着戴棒球帽,背着运动包的女孩,名字是高凡蕾,还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我在医院见过他,名字是宁浩言,最后一个是孟思莹,现在站在我的旁边。

  「你为什么也在?」,我问。

  她眼神游移不定,一副踌躇不安的样子。看到她红着脸嗫嚅的模样,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不可能是凶手的,对吧」,我说。

  「当然不是」,她蹙起八字眉,用可怜兮兮的表情仰望我。

  「哥,这可不一定,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雨欣笑嘻嘻的说。

  「那你不也会骗人」,我说。

  她丝毫不理会我的客套,把头转向一旁。

  「所以,你大半夜去学校干嘛?」,雨欣斜睨了思莹一眼。

  「忘记拿东西了」,她喃喃说着。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需要晚上去拿,正当我想要进一步追问时。

  「就当成是这样吧」,雨欣说,「哥,你觉的谁是凶手?」

  「不知道」,我说,「不过,这个男生我在医院见过」

  「医院?」

  「对」,我说,「而且发生了很奇怪的事」

  我讲了那个病床上不可思议的女孩,那个每天带花看她的男孩,还有明明女孩拿刀刺进了男孩身体,他却一滴血也没流,只是说了句,看错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雨欣低垂着脸,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那个男生应该不是凶手」,我说。

  「为什么?」,思莹问。

  「因为他很温柔啊,这样的人,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

  「哥,你不会是……」,她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你可不能喜欢男人!」

  「我才没有,不要瞎说」,我瞪着她说。

  她敷衍地一边拍手一边说着:「总之,不是思莹和那个叫宁浩言男生的话,那凶手就是叫高凡蕾的女孩了」

  我们决定明天去问问高凡蕾,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我关掉电脑,把U盘交还给孟思莹,时钟的时针接近十二,楼下停着辆黑色轿车,孟思莹的父亲派人来接她了,我们约定好明天在学校门口见面。临走前,她转过头问:「为什么,不是自杀呢?」

  我露出了苦笑,喃喃回答:「没有人会选择在教室里自杀」

  妹妹今天在自己房间睡觉,我打开玻璃窗,抬头看天,群星渐渐逼近,天空愈显悠远,夜色也更见深沉,清寒而静寂,一切都十分和谐,但是我却觉得胸口仿佛积了泥水一样滞塞,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有一个人死了,一个像小动物一样柔弱女孩以那样残忍难看的方式死去了,为什么她们却好像没发生什么似的,玩侦探游戏,明明是应该悲伤的事,却一点感受也没有。我突然觉得很羞愧,无法抬起头注视星空,不是因为女孩的死让我感到悲伤,而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恶劣了,我和妹妹,是同样的人。

  第二天,我和妹妹来到学校,思莹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她头戴一顶白帽子,长长的头发倾泻而下,雪白的裙子随风飘摇,裙摆很长,垂在地上,她用纤细的手指提起裙摆,抬头看着天空。她看到我,做出飞扑上去的动作,及腰的发丝来回摇摆着。

  「等很久了吗?」,我问。

  「没有,才到不久」,她微微一笑。

  今天她没有扎双马尾,打扮像是一个不出世的大小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干净的香味。

  「这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打扮,有记起什么吗?」,她以闪闪发亮的眼睛仰望我。

  我摇了摇头。

  「钟巧荷还没来吗?」,雨欣说。

  据思莹说,钟巧荷和高凡蕾还有死者三个人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今天约钟巧荷出来去见高凡蕾,不过,我们并没有告诉她我们怀疑高凡蕾是犯人 ,她的两个好朋友,一个被人杀了,另一个是犯人,我想她是无法接受的。

  等了十来分钟,钟巧荷来了,她看起来很虚弱,眼睛有些红肿。

  「巧荷,抱歉,勉强你出来」,思莹有点悲伤地喃喃说。

  「不,没什么,许韵磬她真的是……被人」,她抓着思莹的连衣裙,声音颤抖地说着。

  「嗯,昨天夜里有几个人在许韵磬之后进入学校,高凡蕾还有一个叫宁浩言的男生」

  「你是说高凡蕾可能杀了许韵磬,这不可能」,她漆黑眼睛惊愕地睁的很大。

  思莹摇了摇头说:「不是,但高凡蕾可能知道些什么。」

  钟巧荷用手机发信息约高凡蕾出来,我们决定在奶茶店打发时间。我们选了一个四个座位的白色方桌,靠近窗边,我和妹妹坐在一侧,思莹和钟巧荷坐在另一侧。我点了一杯葡萄果茶,三分糖,加冰,我觉的有些尴尬,妹妹在询问钟巧荷有关高凡蕾的事,不过我懒的去听。

  许韵磬是在凌晨左右被绳子勒死的,脖子上有抓痕,指甲里有自己的皮肤组织,明显在死前进行了反抗,所以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她的身体娇小,凶手男女都有可能。三位嫌疑人在死者后进入学校,所以凶手约好死者在学校凌晨见面,许韵磬愿意和凶手大晚上在学校共处,凶手是熟悉的女生可能性更高。

  钟巧荷不可能是凶手,要提前杀死许韵磬,伪造死亡时间,藏在学校里,等到早上来,布置死亡现场,制作密室,难度太高,至少普通人是做不到的。

  孟思莹,因为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不可能是凶手,不过大半夜去学校很奇怪,她有点电波,也可以理解了。

  高凡蕾应该是凶手,因为只有她带着大的运动包,雨欣也应该知道答案,可是为什么要特地去找她,只要要求警察把她抓起了就好了,有思莹在应该不是难事,毕竟她连案件资料都能拷贝,只要求一求她的父亲,就可以办妥。

  一个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波浪卷的黑发就垂落在腰上,从上衣空隙中,可以窥见到一点雪白的肌肤,她的脸色苍白,眼睛有些红肿。

  「凡蕾」,钟巧荷喊了她的名字。高凡蕾走了过来,从别处拉了张凳子,坐在了钟巧荷的旁边。

  「你前天晚上去学校干什么?」 ,雨欣说。

  雨宫同学听了似乎为之一震,皱起眉头说:「你是想说我杀了韵磬吗?」

  「不是了,只是大晚上跑去学校很奇怪,而且许韵磬不是自杀吗?」,她嘻嘻笑着。

  看着雨欣的笑容,我觉的有点不舒服,她就像一只猫,在不怀好意玩弄着她的猎物,这一切就好像一场闹剧。

  「我去学校关你什么事,而且你是谁啊」,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接着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也是韵磬的好朋友,她之前跟我说她好怕你会对她做些什么,结果没想到……」,雨欣蹙起八字眉,用可怜兮兮的表情哭诉着。

  「骗人,韵磬……韵磬才不会这样说」

  「是真的,她说你和她闹了矛盾,你的举动越来越奇怪,她很害怕」

  「不会的!她和我闹了什么矛盾」

  雨欣的表情迥变,顿时换成了一张有如春天花田般和煦的笑脸。

  「她和你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雨欣上身前倾,紧盯着她。

  男生?虽然我明白她在说谎,前面的都是诱导性的话,但是为什么会出现男生的话题,只是妹妹的猜测,还是说她发现了我没看到的东西。

  高凡蕾想要站起来,却又再度瘫了下去。

  「她误会了,才不是那样」,她纤细的手指在裙子上交握,蹙起眉头,一脸哀伤地缩起身子。

  「可是,才不是我杀的她」,她累积了深邃忧郁的美丽眼睛望向我。

  我头朝旁边一看,雨欣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笑容。现场的气氛很僵,钟巧荷没有说什么,只是悲伤地咬着嘴唇,低垂着头。

  我们决定就地解散,临走前,雨欣在高凡蕾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我和妹妹回到了家里,她坐在沙发上,将白皙的脸颊靠在曲起的膝盖上,双手抱膝,袜子也脱了,露出白皙的脚踝和美丽的脚趾头,脚趾甲跟手指甲一样,呈现淡淡粉红色泽。

  「为什么要对高凡蕾说那些话?」,我说。

  「因为我很好奇嘛」,她直直的黑发就垂落在腰上,包覆着纤瘦的身躯。

  「好奇?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不是了,那不重要,虽然推理小说里手法是核心,但是我不关心」,她微微一笑 ,「我更想要知道动机」

  「是恋爱问题吧」,我说。

  「是啊」,她喃喃说着,看上去有些失落。

  其实,因为情感问题而产生的杀人案并不少见,不过,只是因为这样,就杀死自己关系好的朋友,我对高凡蕾有些失望,爱应该是更崇高的东西,为了争夺一个男生而自相残杀,实在是太蠢了。

  雨欣手里拿着本笔记本,那本笔记本的尺寸大约只有教科书的一半大小,封面印着一只黄色小鸭,她貌似在上面写些什么。

  「你在写什么?」,我问。

  「台词」

  「什么台词?」

  「哥,主角登场肯定要有帅气的话啊」,她笑嘻嘻地说,「你看,我将为此世一切之善,我将覆盖此世一切之恶,隐藏着血液的真相,将在我面前显示,怎么样?」

  「太中二了,驳回!」,我无奈地叹气,把手背贴在额头上。

  「咦,明明很帅」,她有点失落地喃喃说完,然后嘴唇就像盛开的紫罗兰一样,绽放出小小的微笑,「哥,你想一个」

  「不要,而且为什么要编台词啊」

  「今晚,我约了高凡蕾出来见面」,她说。

  「太危险了,不要这么做」

  「我准备了甩棍和防狼喷雾」,她说,「而且我会防身术的」

  雨欣以前有一天突然吵着要学武术,说武术是当侦探的必备技能,巴西柔道,拳击,跆拳道,虽然说她很有天赋,但是她是女生,体格也不大,与职业选手比差的太多,如果高凡蕾带着刀之类的武器,肯定是会受伤的。

  「不行,你的三脚猫功夫,如果她带着刀的话就太危险了」

  「嗯,你也和我一起去,再带上思莹,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吧」,她稀松平常地回答。

  「就算是我,碰刀到也没办法的」

  「好了,如果发现不对,我们就跑,好不好,哥」,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我。

  没办法,我只好答应妹妹,提醒她要小心,我的心中好像有什么开始蠢动。就像水鸟的翅膀在水面轻微掠过。

  我和妹妹以及思莹在我家会和,穿过建筑物和道路上,终于来到约好的公园,从远处望去,可以看郁郁葱葱的草木,此时天空布满乌云,又开始刮起风,树叶沙沙摇摆的景象就跟恐怖片一样令人害怕。

  高凡蕾站在公园里,她那低垂的双目,衬着浓黑的睫毛,虚幻得好像随时会消失的模样。

  「今天的风甚为喧嚣啊,人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有趣了,让我欲罢不能呢」,雨欣望着半空,眼睛闪烁出强烈的光芒。

  「你在说什么?」,高凡蕾看着雨欣,看起来很疑惑。

  我露出了苦笑,妹妹,你一定要做出这么中二的发言吗?我斜睨了思莹一眼,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又对我笑了笑。

  「杀死许韵磬的就是你吧!」,雨欣说。

  「我不是说了不是我,如果你是为了说这个,我要走了」,她低垂着脸,紧紧咬着下唇。

  「前天晚上只有你带着包去学校」,雨欣说,「这么大的一个包,很重对吧,高凡蕾」

  低着头的高凡蕾,表情变得更灰暗。

  「你那天约她晚上在学校教室见面,白天提前把麻绳放好在自己桌子里,到了晚上自己提着着包进学校,把包放在教室门口」,雨欣说,「接着进入教室,找机会将她勒死,伪造成上吊的样子」

  「可是门是从里面关上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凶手」,她狠狠地瞪着雨欣。

  雨欣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晃,以一副严肃的模样说:「你的包里装的是一个大的方形冰块和很多瓶水」

  高凡蕾脸色发青,嘴唇颤抖,却一直没有开口回答。

  「你伪造好上吊的样子后,把教室的桌椅打翻弄乱,用其中一些去堵住后门,接着拿出水来洒的到处都是」,雨欣紧盯着高凡蕾,「接着放一些翻倒凳子在前门的内侧,只留些刚好可以让你通过的间隙,之后在靠进门的墙边并列放置凳子和等高的冰块」

  高凡蕾瘦弱的肩膀开始发抖,好像在忍耐什么似的,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雨欣继续说:「冰块放在更靠近门的一侧,然后在冰块和凳子上放上桌子,你拿好包从门的间隙出去,关上门,当冰块融化,桌子向门的一侧倒去,在加上事先翻倒凳子,从外面就无法轻易推开」

  「教室里之所以全是水,都是你洒的,为了掩饰冰块,这样制作的机关与你直接用桌椅堵起来的后门相比没有那么管用,所以前门比起后门更好推开」,雨欣用清澈得像流水般的声音,对低头颤抖的高凡蕾说,「冰块会几个小时内化掉,所以不可能提前准备好放在学校,那天晚上只有你带着包,高凡蕾,你就是凶手」

  天空积满了浓厚的乌云,草木被狂风吹得弯下腰。高凡蕾紧紧咬着下唇说:「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哦」,雨欣微微一笑,「也不需要」

  雨欣右手指向思莹说:「她是警察局长的女儿,你晚上去学校的录像也是她提供的,只要她和她父亲说,凶手就只会是你了」

  高凡蕾细眉低垂,眼中浮现深沉的哀伤,但是才一转眼,就转变为烈火般的恨意,她转向我,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不知为何咬牙切齿,全身散发出杀气。

  「全都是你的错!」,她怒吼着。

  憎恨、悲伤、痛苦、愤怒——高凡蕾的脸上交织着各种情感,她的身体也不停颤抖。

  「都是你的错,韵磬是属于我的,我们约好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天,她带着开朗的笑容,说她喜欢你,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难道我为她高兴吗?为什么她在笑?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舍弃我?我们两人明明是共享一个灵魂,绝对无法分离的,但是她却亲手把两人的关系给斩断了。她为什么可以做出如此残酷的事?」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其他人的所有物,可是,无论我怎么说,都无法让她回心转意,每当她笑着提起你,我的喉咙渴得疼痛,胃部要绞起来了」

  她握起拳头,几度自残地捶打地面,她的头发被狂风吹乱了,眼睛充满血丝,疯狂地大叫。

  「都是你的错,是你逼的我,只有那样做,她才会属于我,你才是杀死她的凶手」,她透露出怒意的眼神、嘴里吐出的痛苦喘息、苍白而不住颤抖的嘴唇,都让我感到一股狂乱的杀气。

  「小心」,孟思莹推开了我。

  一声枪声响起,高凡蕾拿着某样闪烁着黑色光芒的东西,但她好像是用枪的新手,后坐力让她跌倒在地上,在她旁边的雨欣趁机压倒她,夺走了手枪。

  我看向孟思莹,从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更科同学的身体,她很痛苦地皱着眉头,发出呻吟,好像连呼吸都很不顺畅,不断反复着喘息般的吸气吐气。

  我走到她的身边,伏在地上,一阵恐惧感紧紧揪着我的心脏,我感觉指尖和嘴唇都在发抖,而且渐渐麻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脑海中噗通作响,身体也变得好沉重。

  「你……你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

  「太好了,你没事」

  「不要,你不要死,我打给医院,救护车马上就来,你会没事的」

  「我……还是有用的,对不对」

  我握住她的手,胸口突然一紧,仿佛被她白细的手指捏住心脏似的。

  「我……真的……好喜欢……」,她眼睛里的神采渐渐隐去,只留下一片干枯黯然,孟思莹无力地垂下头。

  我的脑袋变成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转为无声。

  ……

  ……

  ……

  她脖子挂着的吊坠发出血红的光,她的身体融入如浪涛般满溢的朱红光芒中,空气显得暖和又沉重。转瞬之间,孟思莹的脸色变的红润,我查看了中枪的地方,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子弹消失不见。

  我看向远处的妹妹和高凡蕾,看到这一幕,她们显的非常震惊,雨欣睁得浑圆的眼中浮现疑惑的神色,突然,她的表情迥变,她出人意料地笑了,那轻柔的笑声显得执拗而病态。

  接着,一声枪响。天空开始降起雨,狂风夹带着大粒雨滴,像落在热带雨林的暴雨一样倾注在我们头上。

  雨欣杀死了高凡蕾,然后向我走来。

  「原来,在你的手上」,她的嘴边还保持微笑,盯着孟思莹。

  「什么?」,孟思莹仰望她。

  「别装了,交出来,那是哥哥的东西」

  「什么东西?」,思莹睁大眼睛。

  「魔石」,她把小巧的脸凑了过去,拉起孟思莹颈边的吊坠,血红的宝石在雨中异常的美丽。

  「魔石?那是什么」,她有点抱歉又有点害羞地说,「那是他给我的礼物」

  冷冷的薄暗夜色遮蔽两人,射向地面的尖锐雨箭,发出冷冷的声响。

  「哈哈哈哈」,雨欣带着一丝窃喜的笑容,她闪亮的眼睛里,似乎也流露出邪恶的愉悦神情。

  「原来是这样,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用力拉着孟思莹的手臂,「你对哥哥来说,只是这种程度的女人」

  接着她把枪交到孟思莹的手中说:「高凡蕾被揭穿后,拿出枪和你争执起来,然后枪不小心走火射杀了她」

  雨欣的玻璃珠般的眼睛好像要把所有东西吸进去,思莹看着她,点了点头。

  「魔石就暂时寄放在你那,还有如果你把这个吊坠的事告诉别人的话」,雨欣垂下目光,淡淡的说。

  我看向高凡蕾的尸体,她的怒吼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可是现在的她却变的如此的安静。

  雨欣面露严肃的表情说:「你以后就别想继续当哥哥的女朋友」

  之后我报了警,我们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孟思莹作为当事人需要再警局呆一段时间,所以我和妹妹先回了家。

  雨已经停了,轻风沿着堤坡的斜面刮过来,在耳边响着,像轻轻的流水声。

  「为什么要杀死高凡蕾呢?」,我问。

  「因为她看见了,不得不杀」,她淡淡的说。

  我伸出双手,轻轻抱着她的头,贴在我的胸前。她的身体隐约地颤抖着,纤细的身体像雪一样冰冷,还有一种熟悉的香味。我希望让她依靠在这个拥抱之中能给她些许的安慰,就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无妨,我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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