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顧不得會挨塔米雅的罵，我將酒紅色的樓梯扶手當作溜滑梯一鼓作氣從二樓滑了下去。

　　身著一襲白色洋裝，美得如同畫中走出的伊莎此刻正好整以暇的在大廳等我。

　　柔順的銀色長髮，如同畫布般的蒼白肌膚，以及令人移不開視線，彷彿能將人吸入其中的深藍色瞳孔，今天的伊莎，周遭依舊飄著魔性的香氣，美到令人窒息。

　　「妳那頭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倨傲的用手指著我，好不容易成為朋友的伊莎，今天一點也不熱情。

　　順著伊莎手指的方向低頭，我赫然發現沿著自己年幼的身體舒展開來的，是有如稻穗般的金黃。

　　不要說伊莎，就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從昨天做完才能檢定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似乎是因為佩姬體質比較特殊的關係。」

　　慢條斯理地從二樓從走下，塔米雅一邊用眼神對我示警「待會要打妳屁股」，一邊幫我套上了洋裝。

　　「天知道還有幾種顏色，這樣下去衣服很難搭配呢。」

　　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於喜歡把女兒當作更衣娃娃的塔米雅來說，這確實是個艱難的課題。

　　「謝謝塔米雅叔母今天幫我叫醒佩姬！」

　　低著頭行了個標準的提裙禮，我開始明白這個動作為什麼會成為貴族女性的標準禮節了，畢竟由伊莎這樣漂亮的孩子擺弄起來還真是美不勝收。

　　「我去吩咐蔻妮菈幫妳們準備茶水，佩姬就先帶著小伊莎參觀一下。」

　　「好！」

　　接著，我依序帶著伊莎參觀了塔科特的書房、二樓的更衣間，以及專門用來享受愜意的下午茶時光，自己精心打造的閣樓，以男生的角度來講，就是秘密基地。

　　「小佩姬妳的房間呢？」歪著頭，伊莎向我問道。

　　「我跟塔科特還有塔米雅一起睡。」

　　「佩姬果然是小孩子呢！」沾沾自喜地鼓起了自己平坦的胸脯，伊莎一臉得意接著說道：

　　「如果沒有自己的房間，就不能偷偷做一些色色的事情了。」

　　說的好像一副自己已經不是小孩的模樣，我精神年齡還比妳大呢，妳這過度早熟的傢伙。

　　「是、是、是。」

　　無奈的敷衍了伊莎幾句，我在心底暗暗思忖──

　　一定要請塔科特好好審問伯父他到底是怎麼教育伊莎的。

　　話說回來，確實也該跟塔科特要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了，畢竟自己總是在有意或是無意間妨礙了他們的恩愛。就算羅倫特沒有拿我做要脅，兩人遲早也會拚個弟弟或是妹妹出來吧？

　　「我覺得伊莎的提議不錯呢。」

　　「對吧、對吧，至於要怎麼做，我再慢慢來教妳！」

　　這個倒是不用了，伊莎妳這個思想不純的孩子真的是……

　　就在這時，塔米雅不懷好意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佩姬，又有朋友來找妳玩囉。」

　　朋友？我除了伊莎外還有其他朋友嗎？

　　突然間，一陣莫名的寒意竄過背脊。塔米雅用充滿譏笑的口吻又補了一句：

　　「記得要打扮得漂亮一點再下來唷。」

　　──不會吧？我迅速地衝到二樓通往寢室的轉角，從這裡可以透過欄杆的間隙窺視一樓而不被發現。

　　只見頂著一頭綠髮的艾德蘭捧著一束我認不出名字的鮮花在一樓大廳佇立著。

　　胃在翻攪。

　　「伊莎，到天黑之前我們都不要下去一樓，好嗎？」冒著冷汗的我，竭盡全力才能勉強對伊莎擠出一絲微笑。

　　「為什麼？」

　　伊莎的聲音比想像中的還大，我連忙摀住她的嘴。

　　儘管在短短幾秒間就理解了我現在不願意被人發現，不過對於被粗魯的摀住嘴巴這件事感到不滿伊莎，還是在煽情地舔了舔我的手之後，又輕輕地用牙齒咬了一下。

　　算不上痛楚的刺痛感從手上傳來，伊莎妳是貓嗎？

　　「小佩姬妳討厭樓下那個男生對不對？」低著頭，伊莎在我耳畔輕輕說道。

　　雖然不知道稱不得稱上是討厭，我還是拚了命的對伊莎點頭。

　　「那我去趕跑他！」

　　話一說完，伊莎就準備動身，我連忙拉住她的裙襬，示意從長計議。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塔米雅與艾德蘭的交談聲。

　　「我們家的佩姬，對於昨天你跟她告白那件事感到很高興呢。」

　　媽咪你不要亂說，我都要哭出來了。

　　「真的嗎？」

　　聽得出艾德蘭語氣中的歡愉跟期待，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抱持著無謂的幻想比較好。

　　「真的喔，沒有女孩子會討厭真心欣賞自己美貌的人喔。」

　　塔米雅你這話說得實在太早，過去在地球上有種生物叫做肥宅──　　

　　「阿姨！這麼說來，我很有機會囉？」

　　儘管艾德蘭的語調隨著心中的期待逐漸上揚，但塔米雅的聲音卻突然冷峻了起來：

　　「不──沒有機會。」

　　

　　塔米雅語氣的轉變速度實在太快，令我好奇地探頭查看。

　　只見笑著生氣的塔米雅，此刻正用雙手拉扯艾德蘭的臉頰：

　　「只要你叫我阿姨，就沒有機會！」

　　發起怒來的塔米雅真是恐怖。

　　「對、對豬乞！姐姐，是姐姐！」

　　承受不了疼痛的艾德蘭，一臉彆扭地矯正自己的說詞。

　　「哎呀，你這孩子嘴巴真甜呢。」

　　注意到我跟伊莎在二樓偷聽，笑著用手托住臉頰的塔米雅朝我們藏身的方向大喊：

　　「佩姬還不快點下來？」

　　就在塔米雅叫自己下來的這一刻，我赫然發現，塔米雅以精神上折磨我為樂。果然，我昨天的結論並沒有錯──

　　「媽咪真是壞心眼！」嘟著嘴，我與伊莎一起走下了樓梯。

　　看到苦候已久的心上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喜不自勝的艾德蘭像隻看到主人的小狗一樣興奮地朝我撲了過來，眼看若是繼續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只會被艾德蘭撲倒，我甚至做好了唸出「Code Change」開啟思考加速的準備──

　　「滾開！你這變態！」

　　只見伊莎威風凜凜地站在我與艾德蘭中間，中氣十足地大吼。

　　「變、變態？」似乎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污穢的詞彙會被使用在自己身上，艾德蘭愣住不動。

　　「我昨天都看到了，竟然跟五歲的小女孩告白。你這變態！」

　　這句話真是罵到我心坎裡，感謝伊莎大人的仗義執言。

　　「這、這跟幾歲沒有關係，我就是看見了佩姬的純真與美麗才會愛上她的。」

　　終於勉強組織起可供用來反擊的話語，不過我說少年，在我身上看到純真你一定是搞錯了什麼。至於說我美麗這件事勉強算你及格吧。

　　被人稱讚漂亮果然心情會很好。哎呀呀，好開心呢！

　　用手輕輕碰觸自己的雙頰，我靦腆地笑著。

　　「艾德蘭快看！你一稱讚我們家的佩姬漂亮，她就紅著臉笑了出來！」

　　精準地捉住了我的破綻，塔米雅犀利地點出問題的核心。

　　那就是我對稱讚基本上毫無抵抗力這件事。

　　不過媽咪妳就這麼急著將我銷出去嗎？哪有人對五歲的女兒這樣補刀的啦！

　　看見我難為情的笑容，艾德蘭情不自禁又向前跨了一步。

　　「真是的，如果迷戀上的是我這種成熟的大人就算了，你喜歡的竟然是只有五歲的佩姬，真搞不懂你這變態到底在想什麼！」

　　失禮的用手指向艾德蘭，伊莎毫不害臊的說著。

　　不過我說伊莎，七歲的你自稱成熟的大人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好了，好了！」

　　鼓著掌，塔米雅介入了三個小孩的爭執之中。

　　不對，是兩個小孩一個大人。

　　『我不覺得你有資格自稱是個大人。』前世的我久違地擔當了吐槽役，我決定要找個機會好好修理他。

　　「伊莎，不可以用變態那麼難聽的詞彙，聽到了嗎？」

　　擔任起仲裁官的塔米雅一臉嚴肅。

　　「可是那是事實啊！」

　　「就算是事實，也不可以說的那麼直白──」意識到說錯了話，塔米雅連忙摀住自己的嘴。

　　空氣中瀰漫著微妙的氛圍，場面尷尬得好笑。

　　男孩子的心思總是比較單純，毫不介意自己遭到揶揄的艾德蘭自信地越過伊莎，將不知名的花束遞到我眼前──

　　「請收下代表我心意的這束蝴蝶蘭，花語是純粹的愛。」

　　單膝跪地的艾德蘭，顫抖的動作中帶有幾分自信。

　　眼前這單純靦腆的綠髮男孩，應該對著鏡子練習很久了吧？

　　不想令他這份熱誠化為烏有，我接過了花束。

　　「話先說在前頭──」拿捏要怎麼樣拒絕才好，我頓了一頓：

　　「接受這束花不代表我喜歡你，只是單純覺得就這樣讓花兒凋謝實在太可憐了。」

　　為了不讓艾德藍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我又強調了一次──

　　「記得喔！我並不喜歡你！雖然也不討厭就是了……」

　　聽到我的回覆，只見艾德蘭比出勝利的手勢，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

　　而塔米雅則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對我說道：

　　「佩姬真傲嬌呢。」

　　哈？媽咪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還來不及表達抗議，塔米雅又接著開口：

　　「不過佩姬能好好拒絕真是太好了呢──對女孩子來說，能夠好好說『不』是很重要的，媽咪不希望佩姬變成像媽咪一樣懦弱的人。」

　　所以才一直逼我正面回應艾德蘭的心意……是嗎？

　　

　　謝謝妳──媽咪，妳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就在我閉上眼睛品嚐塔米雅這份溫柔的同時，態度忽然峰迴路轉的塔米雅卻搶先發難：

　　「不過佩姬，像艾德蘭這麼單純可愛的孩子，妳不認真的好好考慮一下嗎？」

　　於是我拉下眼瞼，朝塔米雅做了個鬼臉──

　　「我才不要！」

　　

　　眩光劍「佩姬」-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