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謝維圖拉爾現任領主夫婦慘遭殺害的訊息抵達王都凱爾時,距離案發當時已經過了整整半年。
心急如焚的盧克.安.謝維圖拉爾一收到消息,便匆匆地向身為上司也是好友的菲利斯皇子請了長假,在菲利斯的允諾之下,盧克甚至動用了隱藏在王宮深處,只有皇家直系血親才有資格使用的轉移魔法陣。透過特殊的傳送術式橫跨岡薩雷斯以及榭菈,直達謝維圖拉爾領旁的阿斯嘉領。
從阿斯嘉領搭乘馬車橫越山脈又花了將近四天,等到快馬加鞭的盧克抵達熟悉的謝維圖拉爾大宅時,間隔雙親遇害已經有將近七個多月。
被焦慮沖昏腦袋的盧克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大廳裡被凍結的家人。
無論是父親塔科特還是繼母塔米雅,大家都彷彿安詳地睡在由不融之冰所打造成的透明棺材中。
盧克最先看到的活人是伊莎,她泰然自若地從和妹妹佩姬共用的寢室走出,對瀰漫在大廳的凜冽寒氣視若無睹。
盧克突然其來的到訪令伊莎詫異地揚起了眉毛,彷彿自己的出現比那些被冰封在凍稜裡的家人更值得驚訝。
「……真是難得,我原本還以為盧克你不會回來了。」
盧克無法理解,為何伊莎說話的口吻中瀰漫著冷漠、挑釁以及絕望。
「你說那什麼話?」
盧克的語氣裡充滿了責備。
在缺少妹妹佩姬作為中介的情況下,自己和伊莎的關係容易變得緊張。
伊莎討厭自己,這一點盧克心裡是明白的。
「別那麼生氣嘛。」
外表美艷,無論行為舉止或是身形體態都充滿魅惑的伊莎邪媚地微笑。
伊莎是盧克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就連自己深深愛上的妹妹佩姬在外型上都略遜伊莎一籌。
只要伊莎有心,她可以踩著那些貴族腫脹的生殖器抵達帝國權力的核心,盧克對自己這位豔冠群芳的表妹是如此評價的。
她用手輕輕叩了叩包覆著家人們的不融之冰──
「你要不要仔細看看大家的遺體?」
盧克嚴肅地點頭,凝視起被那些冰封在凍稜中的家人。
無論是父親塔科特、繼母塔米雅,又或是女傭蜜莉妲跟蔻妮菈,所有人的胸口上都有著駭人的傷口,那像是鋸子一樣以心臟作為起點不停向外侵蝕、撕裂血肉的模樣,是風屬性高階魔法翠鋸留下的痕跡。
……殺害雙親的兇手是風屬性高階魔法使。盧克心想。
很好,這樣可以縮小搜查的範圍。
不過有件事令盧克百思不解,為什麼家人的遺體會被這樣珍而重之的保存起來呢──
還有,裡頭沒有妹妹佩姬。
不,其實謝維圖菈爾領主夫婦摯愛的獨生女失蹤已經是傳遍貴族圈內的大事,兇手的目的是要帶走佩姬這類毫無根據的臆測這幾天盧克也時有耳聞。
可是為什麼要先用風鋸殘忍地掠奪性命後,再施展足以名留史冊的奇蹟將屍體冰凍起來?
有此等實力的話,將自己摯愛的家人們直接凍死不是更快也更直接?
除非──
盧克恍然大悟地摀住自己的嘴。
「盧克你察覺到了吧?」
伊莎昂首,露出自信的微笑。
女孩笑容裡藏著很恐怖的東西,盧克心想。
雖然這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可是伊莎身後確實瀰漫著濃厚的黑霧──
野性般的直覺在告誡自己,不要將妖豔的表妹伊莎視作以往那幅弱不禁風的樣子比較好。
「沒錯,殺害塔科特和塔米雅的兇手,與將他們的屍體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的,是不同的人。」
伊莎跨出一步,眼裡充滿冷酷。
作為謝維圖拉爾標誌的銀色長髮閃爍著黑光──
「盧克你覺得是誰?」
伊莎在盧克耳邊呢喃,像是傾訴愛意一般的語氣裡頭沒有魅惑,只剩黑暗。
「……詹?」
盧克搖搖頭,驅逐伊莎帶給自己的邪祟與畏懼。
在自己所知悉的所有人裡面,只有詹能夠完成令冰永不融解的魔法,儘管沒有親眼看到那個蓬頭垢面的英雄施展過,可是盧克確信詹辦得到。
所有線索一下全都串連了起來。
佩姬失蹤了,佩姬被詹保護了,詹從意圖殺害佩姬的兇手底下保護了她的性命。
除此之外,詹答應了佩姬想將家人永久保存下來的祈願,施展了奇蹟似的魔法。
「……佩姬在哪裡?」
抬起頭,盧克強迫自己與伊莎對上視線。
伊莎聳肩,一臉無奈地表示:
「我不知道。」
緊接著,伊莎一邊提起裙襬一邊用因為邁入青春期而顯得豐滿的身體轉了個圈。
純白的洋裝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顯得漆黑──
她用瀰漫著詭異的笑容與口吻輕聲細語地說著:
「跟我合作吧,盧克。」
伊莎那充滿了邪媚的聲音並不打算讓自己插話,她接著說了下去:
「妳在找佩姬,我在找詹,兩個人分頭行事速度一定比較快,這樣可以大幅度縮短尋人的時間。」
雖然不知道伊莎要用什麼方式提供協助,不過她說得確實相當有道理,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強,況且這次自己本來就打算動員身邊所有可供驅使的力量。
「我答應妳。」
盧克遞出了象徵締結契約的右手,男人的掌心滿滿都是因長期持劍所產生的厚繭。
伊莎沒有回應他,少女用令人費解的口吻低喃著──
「意思明白就好了,我的神明不允許你跟我產生多餘的接觸。」
盧克不想追究,更不想理解伊莎話語中藏匿的神明到底是什麼,畢竟身為戰士的直覺一直在激烈地告誡自己──不要和伊莎牽扯過深。
可是有件事卻是不知道不行:
「我說伊莎妳為什麼要找詹?」
伊莎難為情的托住雙頰,臉上浮現彷彿高燒似的潮紅,混濁的瞳孔由藍轉黑──
她用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瘋狂,尖聲說道:
「因為我愛他,比誰都愛。啊啊……我好想你,我的英雄,我的詹──」
纏繞著不詳的黑霧從伊莎背後飄散,不是幻覺,盧克這次確確實實的看到了。
不知道是深淵束縛著伊莎,還是伊莎攥緊了深淵。
唯一能確定的是伊莎瘋了,徹頭徹尾的瘋了。盧克絕望地想。
藏匿於陰影中的邪神露出了微笑。
我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睜開眼睛,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裁切面佈滿年輪的木製天花板,以及從窗外溫柔地灑進房裡的藍色月光。
寂靜在房間裡鼓譟。
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令人產生了自己仍身處謝維圖拉爾領老家大宅的錯覺。
但不同的是即使忙碌賢淑的蔻妮拉天天打掃,家裡也不會像這邊一樣窗明几淨,畢竟此處的整潔,是建立在使用者對於環境與土地的陌生之上。
就像住進陌生的旅店時,無論有多隨便或是自在,結束後留下的髒亂絕對無法跟那家裡那一蹋糊塗的狗窩相比是一樣的道理。
自己仍處在榭菈領星霜村,夢寐以求的穿越時空並沒有出現。
……可以的話,自己想回到過去,回到塔科特、塔米雅仍存活在這世界上的過去。
像這樣祈願在旅途中一直都無時無刻繚繞於心頭,只是自己一直沒有機會去坦承和面對它。
我嗅了嗅鼻子,自己身上的味道很乾淨,失去意識前包含了經期與失禁在內的各種味道已經消失無蹤。
於是我低頭望向了胸口。
出現在眼前的是簡單乾淨的裁剪,簡直就是為病人量身訂做的衣物,類似地球上醫院常用的綠色罩衫。
有人幫名為佩姬的女孩進行過擦澡,而且從身上堆積的污垢與疲勞來看恐怕還不只一天。
……現在是幾點?自己又睡了幾天?要不要順便補上幾句經典的「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一想到自己竟然還擁有對現況說笑的餘裕,臉上就不禁浮出了笑容。
太好了……我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更加堅強一點,沒有愧對自己與塔米雅作出的約定。
希望為自己擦拭身體的不是男人,我一邊在嘴裡嘟囔一邊撐著手肘坐起。
頭一抬起,就看到伏在病榻旁邊睡著的朵朵。
像是貓咪一樣的眼睛此刻眉頭深鎖,總是洋溢著活力的身軀嬌小單薄。
從窗外傾瀉而下的湛藍光輝和煦地照著朵朵的側臉。
『神明萊爾……求求您一定要保佑佩姬平安無事……』
女孩口中的囈語支離破碎,即使在夢裡,朵朵依舊衷心祈求著好友的平安和健康。
一陣暖意流進心底,我憐愛地輕撫朵朵的額頭,眼眶裡滿滿都是淚水。
自己真的有資格被朵朵妳這樣惦記嗎?我跟妳之間的情誼明明是因為『祂』的介入才開始。
我一邊用手背擦拭眼淚一邊下定了決心。
朵朵妳不用擔心,在自己昏迷這幾天所遺漏的疼愛,佩姬我會好好補償妳給的──!
於是因為充滿罪孽的慾望而嘴角流涎的自己,在伸了個懶腰當作暖身後開始大把大把的擼貓。
被自己騷擾的朵朵像是受到驚嚇的貓咪一樣弓著背跳起,嬌小玲瓏的四肢裡滿盈著意圖逃離現場的渴望。
她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
過了一會兒之後,朵朵才睜著像是貓咪一樣又大又圓的眼睛怔怔地在原地,隨即抽抽搭搭地哭了出來:
「佩姬妳醒了!佩姬醒了──」她又叫又跳地朝我撲了過來。
我一把抱住了朵朵,溫柔地凝視著她。
太好了,擼貓許可證到手!自己心底的邪惡面正在歡呼,我彷彿看到她正優雅地翹著腿,舉杯慶祝勝利的得意模樣。
不知道月光是侵入房間的角度改變,還是察覺了自己正不安分地對她又摟又抱的樣子,朵朵的瞳孔突然變成了充滿警戒的一條直線:
「佩姬妳睡了好久,最少有四天的樣子。」
這樣啊……
自己一定是餓壞了,才差點將朵朵妳髮梢末端的大波浪捲當作螺旋麵包咬了下去。
「而且佩姬妳還受了重傷,從尿尿的地方一直流了好幾天的血,媽媽雖然一直告訴朵朵說沒有問題,可是我還是好擔心!」
朵朵絕對是注意到了被人叫作佩姬的壞女孩,此正不好懷疑地將手放在自己背上游移的樣子,所以除了宛如貓咪的瞳孔之外,就連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直線。
不要用那種眼神盯著我看嘛,對於貓咪自己真的是不太有辦法忍住,況且還是跟人一樣大隻的橘貓。
另外,從私密處不停滲出的血液叫作月經,朵朵妳總有一天也會碰到的,不用擔心。
我溫柔地凝視著朵朵,在橘貓肚上搓揉的手沒有停下──
「不好意思讓朵朵妳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接著,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發出悲鳴,我對女孩露出俏皮的笑容:
「另外,還有沒有吃的。我的肚子好餓哪──」
要是再遲一些,自己可能會化作末日狂潮裡那些失去理智的喪屍群,先從朵朵妳那彷彿螺旋麵包的大波浪捲開始啃起──不要懷疑,我認真的。
畢竟自己的薄薄的嘴唇已經悄悄打開,小小的虎牙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射著渴望。
女孩興奮地點了點頭,牽住自己的手就開始往門外跑──
「佩姬一定餓壞了,要好好多吃一點!」
朵朵露出了真摯的笑容,那為朋友衷心著想的模樣令自己又再次想起了伊莎。
自己當初應該要帶著伊莎一同踏上旅程的,我後悔地想。
神明是魔女吧?
對,神明是魔女唷。
伊莎要是知道了“詹=佩姬”会不会疯上加疯阿(
嘿嘿,敬請期待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