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31 公主與騎士

  盧克此刻正與被公主稱呼為瑟格的紅髮騎士在軍官宿舍外的廣場對峙。


  兩人身上無論顏色或是款式都極為相近的雪白軍裝,與他們各自的髮色互相輝映。


  佈滿整片天空的魚鱗雲暗示著未來幾天的天氣將會陰晴不定。


  橙色的夕陽讓遍佈雲朵的蒼穹變成像是剛從魚缸裡打撈上來的金魚,在橘黃之中帶點豔紅。


  晚霞的風則令佇在一旁觀戰的安娜和朵朵為了撫平裙擺而手忙腳亂。


  即使被風掀翻裙子也沒人能看見的伊莎,和穿著褲裙的自己則是屬於不用遮遮掩掩的那一批,畢竟褲裙的裙擺只是裝飾,比起單純的裙子,自己套用啦啦隊裙的概念所設計出的褲裙本質上還是比較靠近褲子一些。


  另外,公主晴絲娜則是完全不在乎走光的那種類型,對她來說,展現傲人的身材曲線似乎是理所當然,完全不需要在乎的事情,我想,唯一有辦法讓她感到害羞的可能只有裸體。


  提出這場模擬戰邀約的是晴絲娜,我不知道她是對被稱為瑟格的紅髮騎士所抱持的武藝相當自信,還是不知道作為狄波盧奧瑪帝國首席劍士的盧克身手究竟有多驚人?


  老實說,盧克的實力遠遠超出自己對於人類的想像,如果作為晴絲娜侍衛的瑟格也具備與之相對的戰力,那麼我對於厄瑞納人類體能的想像基本上要全部重新改寫。


  因為這代表著這個世界能跟使徒抗衡的人類其實遠比自己想像中要多出不少。


  「佩姬妳覺得誰會贏?」


  站在自己身旁的公主側過臉對著我微笑:


  「我的瑟格,還是妳的盧克?」


  風令晴絲娜額上的瀏海俏皮的晃蕩。


  我原本想討好公主說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可是仔細一想,晴絲娜帶給人的感覺並不像個笨蛋,那看似調皮的外表底下總覺得藏有某種無法言喻的精明,因此,在略微沉吟片刻之後,我決定跟隨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想應該是盧克吧?」


  公主讚賞地頷首:


  「我也這麼覺得,小瑟很強,可是他遠遠不是盧克的對手,背負著五柄劍的奇蹟之子原本就是超出常識的存在。」


  晴絲娜的答案令自己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公主你早就知道結果卻仍安排了這場模擬戰嗎?」


  比自己高出約莫半顆頭的晴絲娜露出苦笑,與她淘氣的外表極不相稱,卻又莫名適合的苦澀笑容:


  「嗯,因為有些事即使早就知道結果卻仍必須挑戰一次,就像成長,就像愛情。」


  我垂下眼眸。


  自己一下子就明白了公主與騎士之間的關係。


  晴絲娜是喜歡瑟格的,即便身份懸殊的這兩人打從一開始就註定無法走到盡頭。


  貴族的身份地位越高,她們的婚姻就越不受自己的意志所左右,尤其是在狄波盧奧瑪這樣男女階級差距甚遠的國家。


  公主的命運打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


  等在她面前的,想必是名為政治婚姻的無聊人生吧?


  在能夠自由選擇伴侶這件事情上,我一直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見到佩姬陷入沉默,晴絲娜調皮地摸了摸我的頭:


  「抱歉,我忘了對小佩姬來說,談這個現在還有點太早。」


  我壓抑著一口氣露出大片眼白的衝動。


  拜託,別看我年紀只有十三、四歲,自己的精神年齡連同上一輩子一起加起來可是──對,確實只有十三、四歲──沒錯,就只有十三、四歲!


  只不過自己遠比正常人的十三、四歲要成熟許多就是了──不要懷疑,我說真的!


  我歪過頭:


  「公主妳幾歲呢?」


  「十六歲唷!」她露出燦爛的微笑:


  「是既成熟又穩重的十六歲!」


  我深吸一口氣,原來憋住嘆氣的衝動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就在自己跟晴絲娜有一句沒一句的在閒聊時,一直保持對峙態勢的盧克與瑟格終於開始了動作。


  戰鬥開始前,雙方彼此間保持的距離約莫是一百公尺,盧克在跟我在練習時也常常以這個數字作為預設距離,雖然沒有明確的把握,不過我想這應該是狄波盧奧瑪帝國默認的決鬥規定,不然每次進行模擬戰前時都要刻意維持同樣的間距實在太過沒有道理。


  率先發起進攻的是盧克,他的動作太快,以致於自己完全看不清楚盧克到底作了什麼,又是怎樣揮劍。


  盧克跟瑟格所使用的是存放在軍官宿舍倉庫裡的練習用長劍,為了避免正常士兵在訓練時因為一個不小心導致缺了個胳膊或是斷了條腿,所以這些武器非但沒有開封,甚至還將它們能夠用來造成傷害的刀刃部分磨得比家用廚具還鈍,另外,由於鈍器若是在使用得當的情況下所能造成的傷害絲毫不亞於利刃,因此這些訓練用兵器都事先將內部挖空,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重量減輕。


  可即便如此,這些看似破壞力低下,一般人用起最多也只能造成瘀傷的道具,一旦被握在盧克或是瑟格這類顛覆常識的傢伙手中,其實就與尋常的刀劍相去無幾,如果雙方不刻意手下留情,一個不留神就足以奪取對方性命那種程度。


  盧克揮劍,瑟格抵禦。


  紅髮騎士招架攻擊的動作非常純熟,是可以繪製下來寫入教科書那種完美典範。


  盧克的攻勢彷彿狂風暴雨,瑟格的防禦卻做到滴水不漏。


  紅髮騎士手中握持的明明是劍,可他用起來卻感覺比盾牌更能阻隔攻擊。


  以防禦見長的阿貝爾站在一旁屏住呼吸,他也許壓根沒想到劍能夠拿來這樣用。


  其實不只是阿貝爾,對劍術稍有涉獵的伊莎跟我全都看傻了眼。


  雙手叉腰的晴絲娜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得意地挺起了胸部:


  「好戲現在才開始!」


  被稱為瑟格的紅髮騎士在被盧克持續壓制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抓到空檔。


  並不屬於劍術範疇的空檔。


  瑟格用劍鍔勾住了盧克的劍,這其實不是什麼罕見的動作,以前在練劍時盧克也曾多次講解這個技巧的原理,可是紅髮騎士接下來的動作卻超乎了眾人的意料之外。


  騎士先是一記膝踢,接著加上頭槌。


  盧克擋住了第一下膝踢,卻沒能躲開瑟格那突如其來的第二下。


  汗水打濕了盧克那彷彿草鬚一樣的瀏海,樣子看起來非常不好受的他先是皺起眉頭,鬆開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劍,接著手腕一翻反握劍柄。


  瑟格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優勢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一切都發生在頃刻之間。


  盧克再一次以彷彿浪潮般綿密且飄忽不定的攻擊掌握進攻的主導權。


  阿貝爾朝公主走了過來,他看起來有非常多事情想問:


  「公主殿下,能恕我冒昧問下那名騎士擁有什麼類型的才能嗎……?」


  晴絲娜側過臉,挽起鬢髮,嘴角泛起自信的微笑:


  「沒有才能。」


  阿貝爾忽地傻住,我覺得自己臉上應該也是類似的表情。


  公主將視線移回騎士身上:


  「剛剛那只能算是僅此一次的僥倖,小瑟與奇蹟之子盧克的實力差的很遠,現在的他應該沒有獲勝的可能了。」


  晴絲娜說的沒錯,一直被迫處於防守姿態的紅髮騎士已經漸漸顯露疲態,意識到對手會精準地掌握自己每個破綻的盧克,似乎完全不打算留給瑟格任何可供逆轉的機會。


  依照目前的情況持續發展下去,紅髮騎士的落敗是必然的事情。


  公主專注地凝視著瑟格奮戰的背影:


  「據我所知,小瑟從六、七歲開始就在戰場打滾了,他的積累全都源自於他對生存的執著,以及跟死亡擦肩而過的好運。」


  阿貝爾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六、七歲?瑟格先生不是在狄波盧奧瑪長大的嗎?」


  「不是,小瑟是在『馬札里沙里夫』出生跟成長的唷,那個幾乎一年四季都在打仗,打了超過三十年的地方。」


  ……馬扎里沙里夫?還真是拗口的名字呢,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我赫然發現自己除了出生和成長狄波盧奧瑪帝國之外,對這個世界基本上一無所知。


  我一邊感嘆,一邊望著盧克和紅髮騎士的決鬥進入最後階段,任由公主和阿貝爾的交談在耳畔迴響。


  「所以騎士先生從六、七歲開始就開始在戰場上打滾了嗎?」


  「詳細的情形你可能得要親自問問小瑟,總之自幼就被迫在戰亂中求生的他所積累的經驗,遠遠超出我所認識或是知道的每一個人。」


  決鬥仍在持續。


  盧克揮出的劍除了越來越快之外,也越發沉重。


  最後,疲於防守的瑟格露出了致命的空檔,盧克的劍直指紅髮騎士的咽喉。


  「我輸了。」


  瑟格一臉坦然的舉起雙手,模擬戰在夕陽的映照下落下帷幕。


  


  


  練習結束之後,盧克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抽走懸掛在鐵架上的毛巾,急急忙忙地朝盧克跑去。


  「謝謝。」


  接過絨巾的盧克對我微笑,他那總是瀰漫著陽光的笑容一直都令我心動不已。


  待盧克將頭髮和臉上的汗水擦乾之後,收回毛巾的我在用「水球」將毛巾打濕,並稍稍擰乾之後,又一次遞給了他。


  盧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心滿意足地笑了出來:


  「佩姬妳真貼心。」


  沒錯,我既溫柔又賢淑,我想自己越來越懂得該如何當個稱職的妻子,就像塔米雅那樣。


  伊莎幽幽地湊了過來,臉上堆滿一看就知道是在假裝的嫉妒:


  『你們兩個感情還真好。』


  伊莎一定是在吃醋。


  「對,感情超好!」我輕輕地揚起嘴角。


  「伊莎她說了些什麼?」盧克問。


  「她在羨慕我們感情好。」


  「是嗎……?我倒覺得伊莎來了之後佩姬妳沒以前那樣喜歡我了。」


  伊莎的瞳孔因為驚訝微微放大,奇怪,她明明是幽靈,怎麼生理反應卻一個都沒少?


  盧克繼續追問:


  「佩姬,伊莎跟我妳到底喜歡哪一個?」


  ……這兩個人怎麼在不同時間點先後問了一樣的問題?


  伊莎跟著附和:


  『沒錯!佩姬妳今天一定要給我說清楚!』


  其實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難回答,只是答案很難同時讓盧克跟伊莎滿意。


  我瞇起眼,露出滿足的笑容:


  「答案是一樣喜歡,我全都要──!」


  他們倆看起來似乎不太能接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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