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就在安娜、朵朵還有我才剛在宿舍旁邊的草地架好桌椅沒多久，準備在仲夏午後的蟬鳴鳥叫以及徐徐涼風的圍繞之下品嚐茶點時，體格壯碩的阿貝爾就抱著厚重堪比百科全書的書冊回到了軍官宿舍。

　　為了方便從褲口袋掏出鑰匙而選擇用嘴咬住信件的阿貝爾，一見到三位喋喋不休的妙齡少女正在屋外愜意的吃吃喝喝，立刻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對出生於平民階層又埋首於冒險事業的阿貝爾來說，像下午茶這種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且會嚴重干擾日常作息的貴族嗜好，他一直都不太能夠理解的樣子。

　　朵朵熱情對阿貝爾招手：

　　「阿貝爾，這裡、這裡！」

　　阿貝爾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將啣在嘴裡的書信捲成紙筒塞進褲子口袋後，抱著類似字典一樣的書走了過來。

　　他隨手將書擱置在了朵朵原本用來放置餐具的最後一張椅子上。

　　不知道為什麼阿貝爾寧願讓自己像個傻瓜一樣站著，也不願意讓書本沾染一點塵埃。

　　我偷偷瞄了一下書封，只見由皮革製成的老舊封面印著燙金的「魔物軼聞」，看來又是一本類似圖鑑之類的書籍，阿貝爾對於跟冒險相關的種種一切真的非常有愛。

　　「好香。」

　　飢腸轆轆的阿貝爾看起來不像是吃過午飯的模樣。

　　證據就是他那藏在衣服與腹肌底下的消化器官，此刻正向作為主人的阿貝爾表達激烈的抗議。

　　從阿貝爾肚皮傳來，那過於響亮且突兀的腸胃蠕動聲，令現場包含自己在內的三名女孩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朵朵笑瞇瞇的為阿貝爾遞上了叉子和空盤：

　　「如果不介意都是些甜食的話要不要來一點？」

　　「我不客氣了。」阿貝爾咽了口口水，我想沒有任何一個詞彙比狼吞虎嚥更加適合接下來的他。

　　餐桌上的茶點在四個人的圍攻之下一會兒就杯盤狼藉。

　　一鼓作氣掃蕩了超過一半食物的阿貝爾看起來一臉滿足，他甚至直接端起裝著蕈菇炒蛋的盤子，大剌剌地將剩下的蛋屑全都倒進嘴裡。

　　朵朵笑著從阿貝爾手裡接過了餐盤：

　　「如果吃不夠的話，廚房裡面還有海綿蛋糕。」

　　朵朵這隻人型橘貓堪稱是賢妻良母的典範，雖然這樣做有些對不起凱茲，可是我一定要把朵朵納入自己那男女通吃的美好後宮──

　　安娜率先發動攻勢，她那副用手遮著嘴說話的模樣，總令人容易聯想到街坊中那些愛討論八卦的三姑六婆。

　　「唉唷，朵朵真是賢慧呢！」

　　當然，佩姬我絕對不會錯失任何一個補刀的機會：

　　「真羨慕凱茲呢，如果我是男孩一定會馬上把朵朵娶回家！」

　　其實就算自己是女孩也會，我默默地想。

　　像個風箏一樣仰躺著於空中的伊莎，不知為何突然坐正並皺緊了眉頭。

　　她用類似劍魚般迅速的動作踢著腿朝我游了過來，眼神充滿警戒。

　　我感覺自己在伊莎眼中似乎變成偷吃忘了擦嘴的花心現行犯，佩姬明明只是說說而已──

　　不──也許真的有可能付諸實行？還好凱茲不在這裡，不然用視線對我進行圍剿的生物肯定又會多出一位。

　　

　　「我才沒有那麼厲害啦……」

　　

　　朵朵低著頭害羞地捧住了自己的臉，儼然就是一個手藝遭受夫家肯定的小媳婦。

　　……我說朵朵妳原本不是立志要在坎培爾出人頭地嗎？怎麼突然間變成新娘修行了？

　　安娜壓根沒打算停止攻擊的樣子：

　　「我說阿貝爾，朵朵製作的料理確實好吃對吧？」

　　阿貝爾搔了搔下巴，他非常勤於維持自身外表的整潔，不像塔科特跟盧克一樣嘴邊總是掛滿著鬍渣：

　　「那道鮮菇炒蛋確實非常好吃。」

　　朵朵連忙糾正：

　　「那是佩姬做的！」

　　謙虛、誠實又不愛邀功，凱茲你上輩子究竟是成就了何等驚人的偉業，才有辦法讓朵朵這樣可愛的孩子成為你命中注定的伴侶啊？

　　「那個灑滿了糖霜的吐司切片呢？」阿貝爾又問。

　　「還是佩姬！」

　　阿貝爾「哦」的一聲揚起了眉毛，露出一副「真是沒想到」的表情。

　　……總覺得心裡有些受傷，自己會做菜是那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嗎？

　　「那鬆餅呢？」阿貝爾邊說邊用手將最後一塊鬆餅塞進嘴哩，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淋在澱粉上的楓糖會令手指變得黏膩。

　　我端起茶壺，為空無一物的杯子注滿紅茶：

　　「那就是朵朵了。」

　　吃完鬆餅那樣黏嘴的食物一定會想喝水，我將茶遞給了阿貝爾。

　　阿貝爾愣了一下，接過茶杯的他過了好一陣子才想到要道謝：

　　「謝謝。」

　　安娜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阿貝爾你難道不會想把朵朵抱回家嗎？」

　　──我想！我想！佩姬非常想！

　　阿貝爾苦笑：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凱茲拿著柴刀追殺。」

　　安娜悄悄地噘唇，她感覺好像在過濾什麼我無法搞懂的事情：

　　「那我跟朵朵還有佩姬三個人裡頭如果硬要挑一個當你的妻子，你會選誰？」

　　哎……話題為什麼會突然轉變到這個方向？

　　還有，伊莎妳怎麼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濃厚的殺氣？

　　交疊著雙臂的阿貝爾閉起眼睛，表情充滿猶豫，另外，臉看起來似乎還有些紅？

　　他掙扎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說這個問題阿貝爾你不回答其實也是可以的，你根本就沒有必要隨著安娜的提問在那苦惱不已啊？

　　做人憨厚老實也要有個限度。我偷偷地想。

　　阿貝爾猛然地睜開眼皮：

　　「我想應該是佩姬。」

　　這次輪到我愣在原地。

　　身旁莫名瀰漫著殺氣的伊莎與安娜，非常有默契的同時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雖然阿貝爾的答案有些出乎預料，不過自己還是有點好奇阿貝爾為什麼不選朵朵的原因。

　　頂著一頭橙色大波浪捲的人型貓貓明明是非常優質的寵物，我完全想不到任何不選朵朵的理由。

　　

　　阿貝爾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臉頰：

　　

　　「大家都知道我立志成為一個超越父親的冒險者吧？」

　　我點點頭，在大家一起暫住在軍官宿舍的這段期間內，他確實曾經跟我們談論過這個話題，畢竟阿貝爾的身手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就連盧克都對他讚譽有加。

　　當然，比起盧克或是瑟格那些怪物還是差了不只一丁半點就是了。

　　

　　阿貝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說這個問題只是假設，你沒必要這樣害羞。

　　「可以的話，有個能放心將背交給她的另一半不是很好嗎？像朵朵那樣熟練地打理家務的太太雖然很棒，不過我還是喜歡像佩姬那樣能一起冒險的女孩子作我的妻子。」

　　他接著補充：

　　「而且佩姬的手藝確實不錯，剛剛的炒蛋還有吐司都很合我的胃口。」

　　伊莎有些生氣地瞪著我：

　　『……佩姬妳為什麼臉紅？』

　　我伸手撫摸自己的臉頰──確實正在發燙，就像是發燒那樣。

　　我側過臉對著伊莎吞吞吐吐地小聲說道：

　　「我哪知道……」

　　『妳該不會喜歡這個叫做阿貝爾的男人吧？』

　　我沒好氣地白了伊莎一眼：

　　「不要把我想成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好嗎？」

　　表情看起來充滿戒備的安娜忽地開口：

　　「所以阿貝爾你喜歡佩姬囉？」

　　明明只是假設，為什麼安娜會直接跳到這個結論啦？邏輯……安娜妳的邏輯呢……！

　　阿貝爾連忙擺手，感覺非常驚慌：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像佩姬這樣的女孩子剛好符合自己挑選配偶的條件而已。」

　　「那就是喜歡的意思嘛！」安娜接著追問。

　　「我只是順應著安娜妳的問題去假設，不是真的喜歡佩姬！」

　　阿貝爾終於發現到他的解釋令事情越描越黑，同時，我也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紅──

　　伊莎幽幽地飄到了我的面情，面無表情的她雙手環胸：

　　『番茄還是蘋果？』

　　「……什麼意思？」

　　『妳的臉，還有等等我準備要拿來砸佩姬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