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地球偶爾可以從電視上看到加長型的迎賓禮車,作為狄波盧奧瑪帝國繼承者的菲利斯自然也有辦法驅策與之相應的奢華馬車。
儘管早就知道帝國皇室以鋪張浪費成名,可是一看見大小約莫是尋常四至五倍大的豪華車廂,自己仍是會為帝國雄厚的財力目瞪口呆。
今天是菲利斯與中央教會的阿戈泰爾教皇相約一個月見面一次的日子。
被馬車內外各式各樣華貴裝飾給徹底震撼的我,至今仍未從詫異中恢復過來。
在這裡,金碧輝煌這個詞都顯得樸素,強調尊爵不凡還有與眾不同也必須要有個限度。
抬頭望著懸掛在腦袋瓜上那盞金光燦燦的水晶燈,我感嘆地想。
當然,陷入錯愕狀態的不只自己,身體呈半透明狀態的伊莎看起來也是彷彿置身於夢境般一臉恍惚,一副隨時有可能跌倒的模樣。
晨曦從車門旁邊窗戶粗暴地闖進車廂,彷彿風一樣襲向車內每一個人的臉頰。
位於車隊中央的馬車行駛的非常平穩,一點也沒有尋常車輛在移動時容易產生的那種顛簸與抖動,同時,考慮到在長途跋涉時皇室成員對於休憩品質的要求,整個車廂不知道是在材質的選用上下足了苦功,還是事先設置了我所不瞭解的魔法,在隔音效果的處理上極為優秀,不要說馬蹄聲了,連銜接輪子的車軸都無法透過震動將聲音傳上車廂,重金屬搖滾尖叫雞在這裡沒有任何登場的可能。
也許是自己滿臉訝異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好笑,百般無聊地用手托住臉頰的菲利斯,此刻正用打量鄉下姑娘的眼神饒有興趣地盯著我。
……怎樣,佩姬就是沒見過世面的蠢笨女孩,菲利斯你咬我啊!
我拉下眼臉,比出鬼臉,用力地瞪了回去。
只見菲利斯一邊以手指輕輕纏繞他那彷彿乾燥的海帶芽一樣微微捲起的髮梢,一邊對我淫猥地揚起嘴角。
一想到寡廉鮮恥的皇子殿下擁有透視女孩衣服的超能力,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畏首畏尾地縮起身子並捉緊肩膀。
我滿臉通紅,氣急敗壞瞅著菲利斯:
「能不能請你把視線移開!」
長相清秀,若是稍微梳妝打扮,扮成女孩也不太容易穿幫的菲利斯得意地挪了挪眉毛:
「怎麼……看看也不行啊?」
「沒錯,就是看也不行。」盧克惡狠狠地賞了菲利斯腦袋一記手刀,接著用力地把菲利斯的臉孔扳往其他方向。
噢,盧克你在佩姬心目中的帥氣度又提升了不只一個檔次呢!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慰勞你……決定了,就先從盧克最喜歡的醃蘿蔔開始準備起吧。
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紅髮騎士瑟格選擇面露微笑。
脖子差點就要被盧克扭斷的菲利斯,滿臉抗拒地推開盧克:
「好啦!好啦!我會想辦法收斂一點!」
他一面揉著自己的脖子一面矯正自己的下巴,發出喀喀喀的骨頭轉動聲:
「我說佩姬,那柄『飛魚』妳有好好帶著嗎?」
「飛魚?」用食指抵住下頷,我疑惑地歪過頭。
「就是前些日子我托盧克交給妳的那顆寶珠。」
我恍然大悟地從軍裝上衣的胸前口袋掏出那顆鈷藍色珠子。
附帶一提,由於作為內襯的束胸內衣將胸部修飾得比較平坦,外加帝國流行文化常見的女裝通常又不會在胸前加上口袋,因此差點忘記自己將「飛魚」放在哪裡的我在翻遍全身上下後,才終於在胸前的口袋找到那顆叫做「飛魚」的變化武裝。
糟糕……有、有些尷尬呢……
我將大小跟乒乓球相去無幾的「飛魚」置於掌心,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從容不迫:
「有哦,我有帶著呢,你看、你看,在這裡!」
菲利斯的視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偷往上飄了一下,他一定是在偷偷白眼我!一定是!
為了掩飾尷尬,我連忙轉移話題:
「不過原來這顆鈷藍色的珠子叫做『飛魚』呢!」
雙手抱胸的菲利斯點點頭:
「因為它注入魔力後,展現出來真正外貌很像飛魚的翅膀。」
嗯……這樣的話叫做魚翅是不是比較好呢?
啊,可是如果叫它魚翅,名字就跟某種高級食材衝突了呢……好猶豫呢!
蟬翼跟魚翅聽起來比較搭呢,都是翅膀。
──決定了,還是叫它飛魚好了。用食指抵住下顎的我偷偷地想。
彎下腰扶著膝蓋,跟自己一起盯著寶珠的伊莎皺起眉頭:
『飛魚這名字感覺不大好聽。』
我沒有直接回應伊莎,菲利斯不知道關於邪神在謝維圖拉領引發的一連串愛恨糾葛,自己也沒有打算講。
端詳著掌心那顆在綻放鈷藍色光輝的飛魚,自己的腦海理突然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盧克還有瑟格先生身上也有類似的武器嗎?」
握緊飛魚,我好奇地問。
盧克用手指勾起了一直被他掛在皮帶上的伸縮鑰匙,那柄琉璃色的鎖匙我很有印象,除了洗澡睡覺之外,盧克平常沒事根本不會解下它,有時甚至還會把鑰匙當著益智玩具放在手裡把玩,就像從謝維圖拉爾領返回耶格凱爾時,盧克一路上都在用它製造噪音那樣。
話說回來,盧克決定要全力以赴時身上總是背著七柄大小不同的子母劍,無論是在坎培爾後山森林斬殺軀靈,或是對決邪神使徒派屈克的時候都是一樣。可是自己卻從來沒有看過盧克在日常生活中帶著那套裝備移動,只知道每次當盧克準備認真,那堆造型怪裡怪氣的劍就會自動憑空出現,彷彿是在呼應他的召喚一般。
等等……該不會……?
盧克揉了柔鼻子:
「這柄鑰匙叫做琉璃七光,佩姬妳不是偶爾會看到我身上背著它們嗎?」
茅塞頓開的我拚了命的點頭。
至於沉穩到宛如一座小山的瑟格,則是從褲口袋掏出了一枚盧布大小蒼碧色硬幣。
蒼蘭色的硬幣中央有個褐黑的圓點,令硬幣乍看之下就像顆扁平的眼珠。
用指頭夾住變化武裝的紅髮騎士稍微猶豫了一下:
「它叫『莫那尼斯』,在我的故鄉裡這個詞通常指洞察真相的眼睛。」
我嘟起嘴,十個指頭用類似按摩一樣的動作拍打臉頰表示理解。
雖然感覺不到惡意,可是沒事就緊抿嘴巴一聲不吭的瑟格帶給人的感覺實在太不友善了,真搞不懂那個從裡到外都散發著調皮氣息的晴絲娜,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抑鬱陰沉的傢伙,紅髮騎士給人的感覺如同需要自行準備開罐器的冷僻罐頭,在大賣場裡放個一年半載都乏人問津的那種。
不過──「琉璃七光」跟「莫那尼斯」聽起來都還挺帥氣的,為什麼自己拿到的那柄要被叫作「飛魚」啊?這樣不是拔出劍的那一剎那感覺就瞬間矮人一截嗎?仔細想想,當你煞有其事地喊出「讓你好好嚐嚐我手中的飛魚究竟有多厲害──」時,腦袋裡竄過的第一個畫面難道不是握著魚尾將魚頭塞入敵人嘴裡嗎?
總感覺心裡有些不大平衡呢。我嘆了口氣。
雙手環胸的伊莎感覺跟我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飛魚聽起來毫無氣勢。』
我側過臉,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向伊莎,以眼神表示贊同。
另外,照這樣看來,今天陪同菲利斯前往中央教會的三個人都有事先做好準備,不知道生性淫穢的皇子殿下有沒有為自己配備相似的道具呢……?
我將目光移向菲利斯,他似乎讀懂了佩姬藏在眼神中的疑惑,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金色徽章。
……這個傢伙對付女人真的很有一套……自己明明什麼都沒說,他卻準確地抓住佩姬裝在腦袋裡的問題,菲利斯你該不會內建讀心吧?還是只有對女孩才能發揮效果的那種!
不要嚇我唷,佩姬我超能力電影看得不夠多,目前還找不到破解方法呢!
不過有點好奇菲利斯掛在身上的勳章究竟是怎麼樣的裝備呢?
瞇著眼睛的淫穢皇子突然用手輕點他扣在上衣口袋,由盾牌、獅子還有老鷹的圖片組合而成的金色徽章。
……你、你、你該不會真的會讀心吧?這個可惡的傢伙難道就是一直偷偷利用這種不為人知的特異能力哄騙女孩子上床嗎?先溫柔且準確地抓住女孩心裡不為人知的脆弱之處,再一口氣攻陷她們的心房這樣?
就在自己胡思亂想的下一刻,菲利斯全身上下突然被金黃色的鎧甲所保護,不是我想吐嘈,那副模樣與利用星座之力替女神奮戰的金色鬥士還真有幾分神似。
伊莎一臉嫌惡的遮住嘴:
『設計這套鎧甲的人一點品味都沒有。』
謝謝妳,伊莎,妳總是在適當的時間替佩姬說出心裡話,雖然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能聽到就是了……
穿越了一道又一道的城牆與類似巴黎凱旋門的巨型拱門,馬車最終抵達了位於首都耶格凱爾西邊的賽維亞聖殿。
賽維亞聖殿是中央教會的發源地,據說聖神萊爾曾在千年以前於此和信奉『祂』的子民許下永不背離的契約以及承諾。
這裡距離整個狄波盧奧瑪帝國唯一一座的海港不遠,還沒下車就可以聞到海風特有的淡淡鹹味。
事實上,透過車窗往外看去,海天一色的蔚藍裡頭已經可以看到不少成群結隊的候鳥在空中盤旋。
從踏入中央教會自治區後就一直放緩行進速度的車隊終於停下。
將毫無品味可言的金色鎧甲還原成胸章的菲利斯皇子自座位上起身。
據菲利斯所述,這是他與教皇阿戈泰爾的第九次會唔,中央教會與帝國皇室的意見交換打從一開始就只是走個形勢,雙方都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
中央教會要求作為帝國繼任者的菲利斯必須公開宣示自己皈依聖神萊爾,在耶格凱爾居民的注視之下讓教皇為他獻上祝賀,同時立下帝國皇室後代的子子孫孫都不得干涉教會行動的誓言。
菲利斯則是希望中央教會能放下維持數百年的矜持,大大方方地承認中央教會其實是帝國的從屬以及附庸。
真要我說,帝國皇室與中央教會要取得共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畢竟菲利斯皇子與阿戈泰爾教皇的思考打從一開始就不在同一條直線上。
於是,就在今天,水火不容、各懷鬼胎的雙方再次為了爭權奪利坐上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