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62 和岡薩雷斯的切磋

  武者性格的獅子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與高手過上幾招這件事情,自己一直都非常清楚。我也還記得當初在巨木森林初次與岡薩雷斯碰面時,他在簡短的自我介紹過後,從嘴裡迸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們來打一架」──確實,跟這世界上的一般人類相比,作為萊爾使徒的自己在戰鬥能力上的確較為突出,只是一旦拿獅子作為比較的對象,我總感覺自己永遠像個手無寸鐵的孩子,甚至是嗷嗷待哺的嬰兒。


  為了避免馬匹受到待會即將開始的戰鬥波及,或是因為目睹劇烈的聲光效果導致飽受驚嚇,朵朵已經先行將馬牽進獅子那充滿勇者風格的蒙古包中,接下來只要等我施放冰錐破片為這場對決揭開序幕就行──


  考量到雙方實力的差距,小獅子決定放個三千毫升──噢,不對,是一個泳池左右的水,畢竟不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戰鬥一下就會結束了,整個過程也會變得非常無聊,岡薩雷斯是這麼說的。


  就這樣,我擁有了在這場對決中先發制人的權力,伊莎由於使用的是蘊藏在佩姬體內的魔力,因此也得到了參戰資格。雙方間的起始距離更從狄波盧奧瑪傳統中的一百公尺變更為原先的五倍,整體來說,就像是圍棋中手執黑子卻又不必貼目,白子還得倒貼幾目那樣過分。


  哎……這樣說來的,直接用讓子形容不是更快更貼切嗎?


  算了,不要計較這個了,佩姬就笨──


  先說好噢,只有我能說自己笨,況且佩姬再怎麼笨起碼也是其他人五十倍聰明!咧嚕嚕嚕嚕嚕嚕嚕──


  只不過,就算獅子放水到這種程度,我也不覺得自己會贏,岡薩雷斯的實力就是如此超乎想像,一百位佩姬一擁而上也打不贏一隻獅子的這個結論,我想應該是始終都無法改變的。


  草原上颳著沁人心脾的風,陽光不大,配合不停拍打臉頰的徐徐涼風,一切都顯得那麼心曠神怡。


  岡薩雷斯正在五百公尺外的草地上打著哈欠,看他的樣子,要是自己再不展開行動,他可能會先選擇原地躺下睡個午覺再說。


  我決定依照原定計畫,先用冰錐破片好好填飽獅子的胃。


  我緩緩吸了口氣,將法杖前端的魔導石對準獅子,在腦海裡拼湊想像──


  接著一點一滴地擰開體內像是水龍頭一樣負責調節魔力流動的閘門,盡可能地往法杖灌注魔力。


  蔚藍色的光輝從法杖前端的魔導石開始一路蔓延、覆蓋自己的全身。


  依附在魔杖核心上的子石開始高速旋轉,如同量子理論中的原子模型。


  像是鑽頭一樣的冰錐,在瀰漫著蔚藍光輝的菱形核心尖端逐漸匯聚成型,自己一邊往法術裡注入魔力,一邊將彷彿刀片般的碎冰拼貼在術式之上。


  我閉起眼睛、放縱想像。


  五感被無限放大,世界彷若靜止,時間的流逝變得極為緩慢──


  沉載魔力的法杖運轉至極限,奔騰的魔力宛如激流般不受控制地撒了出來。


  身體周遭開始激盪蒼白且凌亂的冰之氣旋,如同挾帶了劇烈水氣的龍捲風。


  冰錐破片每次使用起來氣勢都是如此驚人,也是自己所有開發和學會術式之中破壞力最強的一個。


  離法術完成只差最後一步,我調整呼吸,開始詠唱:


  「為我旋轉、為我傾心、為我守候──」


  然後,平靜地念誦出最後一句咒文。


  「炸裂吧,冰錐破片!」


  下一刻,彷彿砲彈一般激烈旋轉的冰錐破片,一面捲起草原上的鬚根和泥沙,一面將飛行路徑底下的地面全部凍結,筆直地往岡薩雷斯的方向飛去。


  哈欠連連的獅子終於收起了一直瀰漫在臉上的恍惚,不閃不避、會正面接住來自佩姬的第一發術式是岡薩雷斯事先提出的放水條件,只見獅子一個馬步,用左掌接下了鑽頭模樣的冰錐破片,接下來一拳擊碎了半個汽車大小的錐形冰晶。


  設置在冰錐破片內部的第二段術式,在主體遭受破壞的瞬間便即刻啟動,被無數形似刀刃的碎冰給包圍的岡薩雷斯,在陽光與冰刃的互相輝映中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伊莎跟我都很清楚,要擊倒岡薩雷斯光是這點程度的攻擊是完全不夠的,預先建構好想像的我們一起組織了下一波攻勢──


  「灑落吧,我的夢境!」


  「為我的祈願獻上祝賀,火箭──!」 

  

  總數超過二十柄的冰霜巨劍自獅子的上方落下,同時,數十枚火箭以近似海嘯的氣勢淹沒岡薩雷斯,冰霜與火焰的相互碰撞產生了大量的霧氣,在獅子被霧水遮住身體的前一刻,我親眼目睹了他用手掌一下一下拍掉了霜凍劍雨,順便用前臂的斧刃切開了一發又一發的火箭。


  「──這太扯蛋了!」伊莎高分貝的驚呼。


  看來她也清楚看見了獅子是如何用他那超人般的反射動作化解了我們的攻勢。


  其實以岡薩雷斯的速度來看,他要避開那些攻擊基本上是綽綽有餘,獅子之所以傾向通通擋下最大的原因,我想可能還是因為這樣打起來比較具有樂趣。


  「匯集唷,水球。」


  我一邊想,一邊像是吹泡泡一樣在周遭製造大量水球。


  上次艾德蘭用來對付軀靈的戰術給了我靈感,我決定在實戰中試驗一下自己最近才剛開發出來的全新術式。


  為了令魔法能更快更有效的發動,首先得在自己身邊聚集水氣才行。


  岡薩雷斯一下就從煙霧中衝了出來,心情看起來極度愉悅的他,臉上掛著興奮之中帶有猙獰的笑容。


  獅子開始衝刺──


  我拔出了蟬翼,為劍刃纏繞聖輝,伊莎從裙子側邊的口袋用手夾出飛魚後也作了一樣的事情。


  髮梢彷彿帶有電流似的輕輕飄起,瞳孔變成著散發著熾白光輝的金黃。


  仔細一看,伊莎的眼眸與長髮也出現了相似的狀況,她與自己最大的差異,就是髮色不會因魔力迴路

啟用與否產生改變。


  光屬性魔力的發動使子宮微微發疼,類似經期到訪時的痛楚令身體內側傳來了像是火燒一樣的痙攣與炙熱感,我拋開雜念,將意識專注在建構術式,五百公尺對岡薩雷斯來說不過就是十秒左右的事,必須得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我在腦海裡想像著無數尖銳的冰柱從地面上一一竄出的畫面,就像是海膽、河豚,又或是刺蝟那樣。


  沒錯,這個術式是岩柱的翻版,不過規模更大,殺傷力也更強──


  「為遲來的訪客獻上祝賀,霜刺地獄!」


  法術恰好在獅子踏上術式涵蓋區域的那一刻完成,這樣應該有辦法稍微拖延岡薩雷斯前進的腳步──自己原本是這樣想的。


  但我完全低估了獅子的速度,也忘了他自始至終都在限制自己的實力,像這點程度的妨礙,對岡薩雷斯來說,不過就是跨過雨天容易滑倒的水溝蓋那種等級而已。


  望著自己精心雕琢出來的術式在瞬間全都變成了裝飾,我愕然地想。


  伊莎握緊了飛魚──


  「佩姬,要來了!」


  「嗯!」我點點頭,跟伊莎同時從獅子的左右兩側發動攻勢。


  「眩光劍嗎?竟然還是一次兩把──!」


  岡薩雷斯笑著對我揮舞起拳頭,他一定有刻意將速度放慢,不然以過往獅子斬殺墮靈的身手來看,要是他認真起來,自己的腦袋一定早就跟身體分家。


  從岡薩雷斯身上散發的殺氣刺的我臉頰隱隱作疼。


  我揮出蟬翼,獅子選擇用前臂側邊的骨刃格開,在眩光劍與岡薩雷斯那斧頭造型的外骨骼碰觸之前,自己清楚看見了獅子在斧刃上迅速覆蓋了一層金屬色的薄膜。


  ──原來如此,眩光劍能夠輕易切割堅硬物體的特性,我原本以為只會在魔物身上奏效。現在看來,即便是以手臂兩側的骨刃揚名於世的獠族,眩光劍都能有辦法對他們從身體內側向外生長的骨板造成損傷。


  有鑑於力量之間的比拚對個頭嬌小的自己來說極端不利,因此每當格擋住攻擊的岡薩雷斯意圖反過來用力量壓制我的時候,自己就只能被迫往後退開一步。同時,由於獅子挪移手臂的速度遠比我揮劍要快,因此自己刺出、劈砍、斜挑的每一劍往往感覺都像砍在岩石,令握著劍的虎口跟五指疼痛不已。


  戰況在岡薩雷斯的引導下陷入僵持,這隻調皮的獅子顯然覺得他還沒玩夠。


  無論是準備刺向岡薩雷斯身體的劍,抑或是試圖突破困境的斬擊全都無法跨越獅子那固若金湯的防守。


  呼吸逐漸失去規律,煩躁感不停上升。


  這隻討人厭的獅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顯露破綻──!


  ……哎,最初我明明只是打算陪岡薩雷斯玩玩而已,自己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有點享受跟認真?


  「我說你們兩個,現在終於注意到打架是這麼有趣的事情了吧!」


  獅子笑著抵禦伊莎跟我那驟雨般的連續刺擊。伊莎跟我同樣意識到突刺是最節省體力,也最有可能對岡薩雷斯造成傷害的方式。


  汗流浹背的伊莎看起來不太高興──


  「……閉嘴!」


  個性爭強好勝的伊莎顯然比我更早、也更投入這場對決。


  將岡薩雷斯作為圓心不停繞著他發起攻勢的我跟伊莎,動作逐漸一點一滴慢了下來。

  

  事實上,自己的呼吸早就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心臟劇烈跳動到彷彿隨時有可能躍出胸腔。


  可能是因為伊莎和我的劍術,已經由於疲憊而失去了戰鬥剛開始的水準,所以獅子終於露出了鬆懈的表情。


  他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伊莎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她大膽地跳上了岡薩雷斯的手臂,用飛魚直指獅子的咽喉。


  她雪白色的長裙在烈日底下熠熠生輝。


  在勝利乍看之下即將到手的這一刻,岡薩雷斯卻歪過頭用牙齒咬住了飛魚,再將一臉錯愕的伊莎用手指輕輕彈飛。


  望著如同跳躍失敗的松鼠一樣跌入草原的伊莎,我不自覺地停下了手中的劍。


  耳畔掠過類似飛機在跑道起降的風聲。


  ──這次輪到自己被彈了出去。


  頭暈腦脹,可能是因為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個圈的緣故,感覺世界在不停旋轉,思考也變得有些遲鈍。


  ……其實偶爾像這樣躺在草地上欣賞風景也不錯,望著榭菈領天上那片一望無際的蔚藍,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的我氣喘吁吁地想。


  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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