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169 使徒的遺策

  將超過十具全副武裝的「融合個體」化為破碎的屍塊,花了大概岡薩雷斯六、七分鐘。


  對於獅子來說,處理軀靈就跟用手捏死螞蟻差不了多少,對付「融合個體」則是捉起拖鞋在房間裡追打蟑螂那樣的程度。


  戰鬥沒幾分鐘就降下帷幕。


  岡薩雷斯的動作靈活、多變且充滿野性。


  當然,裡面亦包含了久經沙場的沉穩,以及貓科動物特有的心狠手辣。


  獅子的身手超乎想像這件事,自己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在親眼見識岡薩雷斯蹂躪「融合個體」,徒手將牠們壯碩的身軀撕成兩半之後,我才真正理解獅子的恐怖。


  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不過「融合個體」也有強弱上的差異。


  被岡薩雷斯肢解,負責掩護阿格泰爾撤退的這十具「融合個體」,與上次在潛入「香格里拉」時遭遇的那四隻顯然是完全不同的等級,之前碰見的所有「融合個體」無論是在力量、速度、或是戰鬥技巧上都不是能與這批相提並論的水準。


  那時自己曾在心裡想過,若是盧克拿出全部的實力,一口氣解決一打的「融合個體」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然而,佩姬終究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拜託獅子參與戰鬥,盧克跟我現在一定仍深陷苦戰之中。


  望著地上那堆七零八落的斷肢碎肉,我感嘆地想。


  愛琳看起來非常沮喪,阿戈泰爾的背叛與一語不發的道別似乎令她深受打擊。


  另外,戰場上的殘酷跟血腥也對愛琳的精神狀態造成了一定的影響,臉色異常難看的她,儼然就是一副隨時有可能吐出來的模樣。


  儘管很想上前好好安慰安慰她,不過眼下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我筆直地走向正廳盡頭的講台,用蟬翼將木製的舞台劈成兩半。


  隱藏在講台底下的轉移魔法陣終於現形。


  我用劍撥開斷裂的木板,俯身仔細檢視阿戈泰爾遺留下來的法陣圖樣。


  原先遍佈於法陣周遭的熾白光輝已經逐漸黯淡,術式很明顯已經失去效用。


  透過繪製圖樣去啟動魔法並不是自己的專長,塔米雅沒教,在坎培爾讀書的那段日子裡,自己也因為對於身手過於自負,所以忽略了相關知識的學習。要是早知道未來會碰上像現在這種棘手的情況,自己當初肯定會好好聽講──不過,一年級的課程裡有任何跟魔法陣有關的內容嗎?怎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和盧克一起沒日沒夜的在床上打滾的那些畫面。

  

  那、那時課好像翹的有點兇的樣子呢……


  ……可、可惡,這一切都得怪盧克,全都是那個不知節制的色情狂魔害的,一定是這樣沒錯!


  我拍了拍驀地變得通紅的臉頰,將思緒拉回眼前的術式上面。


  那是由六個點與無數的圓所組合成的標準六芒星。


  缺少了維持術式運行的魔力,法陣乍看之下已經喪失原本的功能,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物理方式破壞圖樣會比較保險。畢竟誰都無法保證阿戈泰爾是否有辦法藉由再次啟動術式將未知的災害傳送過來。


  我後退幾步,注視失去光芒的法陣,對著它灌注想像,吟唱霜凍劍雨──


  「灑落吧,我的夢境!」


  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從天而降的二十把冰霜巨劍在貫穿穹頂上方的彩繪玻璃後,一口氣將阿戈泰爾遺留下來的轉移術式連同地面一起破壞殆盡。


  化為粉塵與無數細小顆粒的玻璃碎片如同雨滴般灑落地面。


  彷彿墓碑一樣歪歪斜斜的插進地板的十幾柄巨劍,將塞維亞聖殿的大廳變成了散發著凜冽寒氣的墓園。


  這下自己終於能稍稍覺得放心。


  確認了轉移魔法陣已經被徹底抹去,我轉身走向愛琳,和伊莎一起輕撫她的背,然後和獅子對上視線。


  交疊著雙臂的岡薩雷斯心神領會地抬起他那佈滿鬍鬚的下巴。


  沒錯,戰鬥仍在持續,塞維亞聖殿的外頭還有五百隻軀靈等待我們去收拾。





  由於盧克和公主貼身侍衛瑟格的努力,外加菲利斯這次率領攻打教會的部隊幾乎全是萬中選一的菁英,因此等到自己跟獅子返回廣場的時候,戰鬥的天平已經慢慢往帝國皇室那邊傾斜。


  儘管軀靈們全身上下都包覆著盔甲,但菲利斯麾下的士兵們似乎也從他們那悖離常理的詭異動作中,查覺到了對手並非人類的事實。


  已經有部分將士因為無法按捺住好奇,所以趁著空檔剝下了那些倒地的軀靈用來遮掩外觀的鎧甲。


  『這些傢伙不是人類!』、『教會竟然真的有辦法操控魔物?』、『我們究竟是在跟什麼東西戰鬥?』等類似的呼喊跟質疑在人群中此起彼落。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帝國皇室的軍隊已經折損了接近兩成,軍人們的士氣雖不至於潰散,卻也不能算是樂觀。盧克與瑟格斬殺軀靈的速度就算再快,始終也有個極限存在,而如今,實力最為頂尖的兩人臉上也漸漸顯露疲態。


  從聖殿正門前方的台階踮起腳尖抬頭往下眺望,只見穿戴著金屬鎧甲的軀靈們正不要命的向人類部隊持續發起進攻。使徒阿戈泰爾他不知道透過什麼方法,將這些魔物變成了純粹的殺戮機器。


  在自己的印象裡,軀靈們除了殘忍好殺這個共通點之外,每隻在個性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之處。


  就像最初在坎培爾後山森林碰見的那隻軀靈愛玩,潛入軍官宿舍偷襲自己的那位個性謹慎保守,在「香格里拉」對上的「融合個體」甚至會想要脅持人質跟逃走,軀靈雖然兇殘,可絕對不是無懼疼痛的狂戰士,阿戈泰爾究竟是從哪找來那麼多軀靈?又是怎麼讓牠們聽命於己?


  心底不知道為何升起了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我嚥下了口水,握緊蟬翼,準備視情況加入戰局。


  獅子岡薩雷斯拉住了我,他用拇指比向視野盡頭緩慢向這裡靠近的幾張旗子。


  從港口吹來的海風令旗幟在蔚藍的天色中不停飄盪。


  墨綠的狼頭、焰紅的獅首以及金繡的鷹翅,這些旗子上各式各樣的家徽每個都代表一支貴族。


  跟自己一起望向遠方的伊莎困惑地歪過了頭,她顯然跟自己抱持著一樣的疑問:


  「那些人是菲利斯事先請求的援軍嗎?」


  愛琳走到了我跟伊莎的旁邊,扶正被風吹得歪斜的主教冠:


  「我想……那些應該是教眾們先前聯繫上的貴族們。」


  我對著愛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修長的睫毛在視線裡微微晃盪:


  「事先聯繫上的貴族……?」


  愛琳點點頭,眼神中瀰漫著擔憂:


  「有不少事先得到消息教眾認為可以透過貴族們的陸續到場向菲利斯殿下施壓,迫使他停止攻擊教會的動作,畢竟這是帝國六百年來第一次向教會行使武力。」


  遠遠望去,只見由不同貴族所率領,總數合計約莫六、七百人的隊伍正逐漸朝這裡走來。


  他們麾下的軍隊有絕大多數都是人類與人偶的混合編制。


  伊莎跟我很有默契的對上了視線,在用眼神確認彼此腦袋中裝的是同一件事後,我焦慮的望向愛琳:


  「愛琳妳知道阿戈泰爾是人偶技術的開發者嗎?」


  她搖搖頭,看起來似乎不大能夠理解佩姬為什麼要選在這時間點提起跟人偶有關的事。


  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全部事情的發展很可能都在阿戈泰爾的掌握之中。


  阿戈泰爾一定早就在所有人偶裡設置了某些不為人知的行為準則,就像是科幻作家艾西莫夫提出的《機器人三定律》,或是電腦病毒那樣。


  果不其然,那些被貴族們當作軍隊主力的人偶越靠近塞維亞聖殿,動作就越加古怪神秘。


  就在忙著指揮的菲利斯還在納悶這些才剛抵達戰場的貴族,私底下究竟在盤算些什麼的時候,他們帶來現場的人偶已經開始動手屠殺同行的軍人。


  菲利斯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勢一下就陷入了混亂。


  使徒阿戈泰爾設置的一連串詭計真的是令人嘆為觀止,即使他人已經不在現場,他所遺留下來的計策仍將帝國皇室和作為萊爾使徒的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軀靈的咆哮、士兵的怒吼、哀嚎以及馬匹的嘶吼聲佔據了我整個鼓膜,就連岡薩雷斯出於善意的提醒聽起來都異常遙遠。


  獅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手指向羅蕾萊海港的方向。


  一眼望去,只見無數的軀靈和人偶正踏著散亂的步伐往此處靠近。


  魔物們成群結隊前進的那幅畫面,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在下雨天的垃圾堆中四處攀爬的蟑螂。


  彷彿搬運食物的螞蟻一樣密集的魔物群,令愛琳、伊莎跟我先後倒抽了一口涼氣。


  在廣場奮戰的士兵們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態的改變,臉色紛紛變的鐵青。


  從港口方向來襲的軀靈們令戰場瞬間被絕望所壟罩。


  現場所有人中,只有雙手叉腰的岡薩雷斯豪爽地笑了出來: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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