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是~风堇亲卫队!」
虽然离得较远,树荫下的遐蝶,还是听得见那个差点被取成「为了蝶宝」,又在她坚持抗拒下才变成现在的队伍名称。
灰发少年开拓者穹,娇小的缇宝老师,甜美的风堇妹妹,以及,好多好多可爱的小小只奇美拉,在生命花园中聚在一起,庆助着穹的奇美拉训练大师之路大获成功。
遐蝶不得不感叹,穹是真的什么都会。除了冒险家常态的杂事跑腿与讨伐委托之外,前阵子还莫名其妙成了鉴宝大师,这几天又在奇美拉训练师圈子成为了话题人物。
遐蝶独自微笑着,在阴影中轻而持续地拍掌,为遥远阳光下的人与兽们献上祝贺。
在那片光辉温暖中,有她所向往的,想把自己脸蛋埋上去蹭的两样事物。
其中之一就是奇美拉,遐蝶一直都好想紧紧抱住那些可爱的小东西,用自己的脸去感受阳光晒过的柔软毛皮。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想杀了这些小可爱。所以遐蝶也只能想想,以及用自己缝的娃娃来稍微过瘾。
但另外一种……
说不定,搞不好,有机会?
「嘿,遐蝶。」
在缇宝与风堇笑嘻嘻的推背示意下,穹让奇美拉们各自散去,大步走来,带着阳光的温度,一下子踏进遐蝶所处的阴凉之中,令遐蝶不由自主退了小半步。
退的这小半步,不是畏缩,正相反,是为了克制她心中产生的,跟想对小奇美拉们做的事一样的冲动——她也想把脸往这男人身上蹭!最要命的是,这说不定是能实现的。
「这几天的比赛,你也给了我不少建议。」穹那与生命花园温暖阳光一样的笑脸,此时多了些大男孩的害羞。「所以,我在想,奖金刚好也发下来了嘛,要不要,吃点好吃的?就像上次说的一样……」
说起对奇美拉训练比赛的帮助,遐蝶这几天大多远远看着,偶尔才走近聊几句,又怎么比得上实际引介的风堇,以及身为训练家对手却在最后决赛帮了大忙的缇宝呢?
但刚才那两位推着穹的背让他过来时,意有所指的笑容,以及远远对遐蝶握拳表示「加油」时的笑脸,遐蝶也是没看漏的。
此时她也只能羞怯地轻「嗯」一声。
于是,穹先去了一趟云石市集,提了一大袋点心,再前往云石天宫南侧,到遐蝶喜欢看风景的小庭园露台处会合。
食物摆在座椅高度的小亭矮墙上,他们隔着点心盘与三四个身位的距离坐着。
这样的距离,别说是正常友人的相处,就算以刚认识的陌生人而言都太过别扭,但对于遐蝶就正合适。
只不过,最近她也觉得,这个距离远得有些让人寂寞了。
这份复杂心思,并未影响温馨的时光。他们聊着小奇美拉们的能力特性,讨论着是否还有没在大赛中发挥出来的搭配潜力,有说有笑。平素清冷的死之圣女屡屡忘记顾及进餐礼仪,边吃边说话边轻笑出声,掩嘴是她对于姿仪教养的最后补救动作。
要说很久没这样笑过……倒也不至于吧。
在认识穹之前,与黄金裔友人们的相处,也已经让遐蝶一定程度上脱离了在哀地里亚养成的死气沉沉。
但能让她笑得这么欢快,甚至笑得都有些放肆了的对象,还是只有这个男人。
「遐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穹突然有些严肃的语调。
某种直觉让遐蝶微微一惊,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她还记得,前一刻为止的话题,是她在遗憾自己不能直接抱住小奇美拉。
「嗯……请说。」
「为什么你总是和人保持那么大距离?」穹的问题直白得令人心痛,「我知道保持距离是有必要的,毕竟确实有危险。但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就算是对一般人,你应该还是可以在正常距离谈话。对于那些本来就怕你的人是没办法,但也有不少民众是真的想跟你交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并不排斥,对吧?」
「我……没有……」
遐蝶嗫嚅着,却未能有效组织言语。
她当然比谁都清楚自己能力的细节。正如穹所说,距离有必要,但她给自己设下并令所有民众知晓的限制,是远超必要之上的。
特意做为杀伤手段而激发能力的状态,连做好准备的黄金裔级敌手也难以扛住;平常自然散发死亡的状态,黄金裔能一定程度上忍受,平民则仍有一下子濒死或直接死去的危险;但她其实也能进一步压抑能力,虽无法压至全无,好歹也能避免民众不小心往她身上碰撞一下就立刻踏上冥府。
在人们已经充分认知到她危险性的前提下,由遐蝶自己拿捏,适度与愿意接近她的人拉近一点点距离,是可以办到的。
但……
阳光透过云层,落在遐蝶的淡紫发上,映出宝石般的光泽。她沉默了片刻,选择了一个最安全但也消极的回答。
「这是规矩。」
不是来自奥赫玛的阿格莱雅,甚至也不全是曾经的哀地里亚,而是遐蝶自己立的规矩。
穹没做出明显的皱眉之类表情,显然不出他的预料,但遐蝶知道他必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然而穹没有追问,相反,他做了让遐蝶呼吸停滞的动作——站起,大迈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步之内。
永昼阳光斜洒亭中,穹的影子笼罩下来,遐蝶觉得自己正被某种醉人的黑暗吞噬。
「那现在呢?」他问,目光炯炯,带着孩子般的固执,「打破规矩会怎样?」
遐蝶心慌之际,感到死亡正在她周身凝聚。这让她急忙往旁退开,白皙的肩背肌肤有些用力地撞上亭柱,惊呼声几近尖叫!
「请不要这样!」
遐蝶的反应让穹愣住了,他马上退开。
「对不起,我不是要……」
「不,不怪你,是我的问题。」遐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你猜得没错,虽然我的能力是主因,但更大程度上,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只是这样而已。」
穹点点头,恢复了安全距离。
五步,更远些。
遐蝶提心吊胆地悄悄看去。
她好担心,会看到对方受伤失落的神情。
但遐蝶实际看到的,是明显还没放弃某些打算的眼神,目光仍锁在她身上,强而有力。这让她安心,又为自己的这份安心感到羞耻。
「穹阁下……真是过分。」
「咦?」
穹愕然,不是前几秒才说不怪他?
「你在偷换概念……」遐蝶环臂自抱,淡紫发下的一双尖细长耳悄悄染为粉红。「我跟民众之间的距离,以及,跟你的……」
「哦……啊,哈哈。」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一头灰毛。 「好像是这样。也许是最近跟你们那些学者一起玩辩论,染上了些习惯。」
「就这种程度的辩术,破绽太大了,跟他们辩可是会输得一塌糊涂哦。」
遐蝶说着,但她尚未趋缓的心跳,让她自己知道,穹未必输了些什么。
反倒是她自己,不好说。
******
天光永昼,但已是夜间时段,奥赫玛的街道自有规律。各店家不会完全闭门,但也会沉入相对的寂静之中。
小屋里,半拉的窗帘让阳光淡如昏暮,映照着墙上的羊毛毡玩偶和窗台上的诗集。遐蝶坐在木桌旁,手里拿着一块刚缝好的紫色丝绸,上面绣着一只半成的蝴蝶。
她本想继续手里的活儿,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停下来,目光落在桌上那本童话书上,脑海中却浮现出穹的模样。
穹的身影扎根在她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在训练场挥汗如雨的样子,他在遗迹里满身泥泞却咧嘴笑的样子,还有他站在她身旁,早已不满五步,似乎随时可能贴近到更危险距离的时刻……
遐蝶试着让自己平静,心跳却越来越快,连带着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的躁动。
也不能说陌生,只是格外地强烈。
她放下丝绸,起身走到窗边,试图让风吹散这股不安。
紫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发梢扫过肩头,带来一丝微痒。遐蝶低头看向自己,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锁骨纤细而分明,胸前的曲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臂,长手套下的皮肤冰凉而柔软,指尖却不自觉地颤抖。
遐蝶知道这种感觉。即使无数岁月伴死而行,日常清冷如冰,可她毕竟是活生生的人,身体的欲望从未真正沉睡。
遐蝶咬了咬唇,紫瞳里闪过一丝挣扎,将窗连重新拉起。她转身回到床边,缓缓坐下,长裙的蝴蝶结松散地垂在身侧。
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解开身上繁复的系带,长裙滑落,高跟长靴在居所内也早已脱下,如今光脚踩在石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底传来,却无法压下心里的热意。
遐蝶的手滑向自己的肩头,指尖掠过锁骨,停在胸前。隔着薄薄的内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乳房饱满而柔软,乳头在指尖的轻触下渐渐硬起,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低声喘息,紫瞳半闭,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灰发少年的笑容——他凑近时那股淡淡的汗息,他的手掌几次「意外」落在她身上的重量。
呼吸变得急促,纤指手指移往下腹处,停在腿间。她的大腿内侧白皙而紧实,皮肤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那区域附近,现在也确实正在出现水气。
遐蝶轻轻分开自己的双腿,指尖触上内裤的边缘,感受到一片湿润。她愣了一下,随即脸颊烧得通红——她从未如此敏感,甚至还未真正开始,就已经有了反应。
她咬紧下唇,试图让自己停下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内裤在脚尖短暂悬挂再被踢开,腿间的阴毛平顺柔软,呈淡淡的紫色,与发色遥相呼应。粉嫩的阴唇正在手指挤弄之下张开,湿润的液体从缝隙间渗出,沾湿了她的指尖。
她颤抖着伸出手,中指轻轻按上阴蒂,那颗小小的突起在她触碰下立刻变得硬挺,带来一阵强烈的快感。
「啊……」
低声呻吟,声音细腻而压抑,紫发散落在枕头上,发梢像羽毛般撩拨着她的神经。她继续揉弄阴蒂,指尖在上面打转,每一次摩擦都让她的身体抽搐。小腹深处传来一阵阵热流,双腿不自觉地收紧,大腿内侧的肌肉紧绷,皮肤泛起细密的汗珠。
她的另一只手滑向胸前,隔着内衣捏住自己的乳头,用力揉捏,指甲嵌入柔软的乳肉,乳头在指缝间被拉扯得更加硬挺,带来一种混合着痛感的快感。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胸口剧烈起伏,内衣的边缘被挤得滑向一旁,露出半个乳房,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乳晕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穹……」
她低声呢喃之后,又是一惊。
真的叫了。
她知道自己在想谁,但居然真的在自慰时叫出对方的名字了。
心里羞慌,身体停不下来,甚且加快。中指和无名指并拢,滑进湿润的阴道口。虽然她自慰频率不高,但长久岁月下来,也已经有过相当程度的次数,手指进入被她自己开通了的腔穴中,液体顺着指缝流出,滴在床单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自己对自己做的一切,隐隐在脑中与那道灰发身影重叠,像是代行着动作。
臀部几次不自觉的抬起,手指在热流间抽插进出之后,高潮来得比她想象中更快。
遐蝶咬紧牙关,试图压抑声音,可喉咙里还是溢出一声低吟。这次没喊名字,但身影在脑内更加明显,甚至已经压在自己身上。
「啊……呼唔……」
阴道内壁剧烈收缩,液体喷涌而出,打湿了她的手掌和大腿内侧。赤裸的娇躯几阵猛颤,仰躺在床上,乳房随着呼吸上下晃动,汗水顺着锁骨滑向脖颈,闪着微光。
睁开眼,紫瞳里带着迷雾。她喘息了一会儿,才缓缓抽出手指,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沾满黏稠液体,散发着淡淡骚味。
自己刚才,居然真喊出他的名字,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竞如此清晰地闯进她的欲望。
拉过一旁的薄毯,盖住自己赤裸的身子,手指攥紧毯子,遐蝶的心跳久久无法平息。
不是单纯的纾解,而是带着那人的影子,带着他的温度。
「我……怎么了?」
过去,她偶尔也会独自纾解,那是一种单纯的生理需求,没有对象,甚至没有具体想像,只是机械地让自己平静。
如今这股躁动却不同——它带着温度,带着画面,让她的欲望有了形状,有了声音,甚至有了触感,带着一个人的名字。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可身体的余韵却迟迟不散——粉润乳头依然硬挺,腿间依然湿润,连她的呼吸都还在颤抖。
即使早已在心中承认对他的好感,却仍看轻了这股感情的性质与强烈度。
「穹……穹……」
骗不了自己了。
要不,再大胆些回应他吧?遐蝶感受着未够尽兴的余韵,默默下了这样的决定。
就等穹完成欧洛尼斯的试炼之后。
******
蓝紫的昏沉暮色,弥漫于虚空。
穹的知觉一片幽蓝,像是动弹不得,又好像是自己不想动,比最困倦的睡眠更加深沉。
少女的轮椅碾过白砂铺就的小径,赤足垂在花丛间,绷带被露水染得透明。右脸彷佛半张面具的紫黑板片,手形之物,在梦境中泛着灰黯光点。
「真是的……」她托着腮,轮椅前的光洁足趾微蜷,在石滩上轻轻晃荡,「我毕竟不是刻法勒,看得没那么远,说希望你陪一陪姐姐也就讲讲而已……」
穹无法回应,但微微震颤,无声地询问。
淡紫短发的少女笑了,左眼弯成月牙。
「没想到啊,你居然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她的指尖轻划虚空,带起一串紫色光点,「我还是比较欣慰的。但对于你,我到底是该感谢,还是……嫉妒呢?」
少女的指尖轻轻勾着,抚着,弄着,在她苍白又艳丽的手指间,把玩着穹。
「不过也好。姐姐裹着我强加给她的那一层带刺冰甲,太久,太久了……」
紫雾开始扭曲,点点星光穿透进来,某种连结正在断开。
「欧洛尼斯啊……」少女轻喃:「没想到会是来自天外的你,承接了欧洛尼斯的道路。这样一来,姐姐也该能知道你的状况了。」
轮椅少女的身影逐渐淡去,只有最后一句话飘荡在穹的深处——
「别让她哭得太凶了哦。」
******
奥赫玛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明亮,穹的试炼却让这座永恒圣城笼罩上一层无形的阴影。
他是天外来客,却愿意冒着风险,挑战岁月之泰坦欧洛尼斯的神火。
他成功了。
试炼本身是成功的。
但如今,穹躺在云石天宫的偏殿里,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迷迷蜷缩在穹的颈窝处,粉红色的绒毛黯淡无光。本来只能咪咪叫的召唤兽,试炼过后突然人话说得很流畅了。却是一开口就带来了让黄金裔们震惊的消息——
「穹……早就死了……咪……」
迷迷的声音细如蚊蚋,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穿了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咪……他在列车坠毁时就已经……现在是天外神明的注视,暂时固定住了他的形态。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快也还是会……」
黄金裔们各自沉默,遐蝶内心更是空茫。
死了,早就已经死了。
她想起,面对盗火行者时那不经意的揽抱,之后几次意外与有意的短暂碰触,以及,灰发少年在炽热阳光下变得朦胧的笑脸。
原来,如此。
……
某个刚被宣告死缓的家伙,没过多久,就一派轻松地跑到生命花园跟奇美拉们玩耍。
遐蝶在回廊阴影中,看着阳光下的灰发背影,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唇。
他在想什么?如今是怎样心情?
遐蝶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但她还是需要再确认一件事。为了穹,也为了她自己那刚成形又濒临破碎的念想。
正在被薅毛的小奇美拉们,忽然一齐抬起头,有些畏惧地纷纷后退。召唤兽迷迷在穹身旁飘浮着,先看到遐蝶,对遐蝶沉沉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自己翻身消失。
穹刚起身站直,正要转回身。遐蝶轻盈的脚步缓缓踏近,在此时开口。
「穹阁下,是我。请站好,然后慢慢地,转过身……」
遐蝶看到,那灰发少年好像理解了什么,极轻地吁了口气,然后依言而行,缓缓回身。
长手套已被取下,白皙的手掌伸出,做了她这段时日一直都想做的举动——以着跟幻想期待时完全相反的心情。
「失礼了。」
直接,抚摸那张脸的脸颊线条。
带着她与生俱来的死亡。
先是刻意压抑地,再是普通常态。然后,一点一滴加强,有意地激发,无形死亡已经凝结出可被肉眼目视的冥府深紫,小奇美拉们瑟瑟发抖地躲到老远。
再强一步,就是对敌人用的那种了。
也已经没必要再试。
穹是闭上眼睛的。而遐蝶也不知道,对方是在感受自己对他的触摸,还是在感受这对他而言太过温和的死亡之气。
他的表情放松,甚至有点像是微笑。
遐蝶却在克制着哽咽。
「果然……什么也感受不到。」
也许是意识到遐蝶的情绪,仍被摸着脸的穹睁开眼时,目光就带上了关切。
「遐蝶……你在颤抖。」
「之前在树庭……」遐蝶没有心力去克制自己手掌的细颤,「我还疑惑阁下为何不会受到我能力——诅咒的影响。我还以为是天外旅客的异能,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原因。」
穹抬起手,想握住贴在他脸上的柔嫩手掌,那只手却飞快抽退而回。
遐蝶维持着长久养成的笔挺站姿,优雅无缺。穹却觉得,眼前少女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察觉的……对不起,对不起……」
第一声对不起,只是合宜的表示遗憾。后面继续说出口的对不起,却是某种小小的失控,语调缓淡的撕心裂肺。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心碎。
尤其是在,这位实际上已经碎了,却还只顾着关心她的男子面前。
其实遐蝶已经意识到,即使穹是天外来客,但既然是「死」在这个世界,灵魂就很可能也落在这个世界的体系之中。也就是,死亡泰坦所掌管的冥府领域。
灰黯之手,塞纳托斯。
遐蝶命定该承接的死亡神火。
并不是把什么人的灵魂带回已死的肉体都能活过来,否则这世界的生死早就大乱了。但穹这各种意义上都太过特殊的状况,或许就是命运留下的机会。
假如穹还有希望,被天外神明固定住的生命资讯若还能延续下去,就一定要从「死亡」的权能下手。而遐蝶自己,正是当今世上最有可能拯救穹的人。
只会带来死亡的自己,竟然能以杀敌之外的方式拯救生命。而且,是她于公于私都同样渴望拯救的对象。
这会令遐蝶心头火热——或许本该如此。
但实际上,她只觉得满心冰凉。
遐蝶要办的事不受影响:设法在穹撑不下去之前找到塞纳托斯,夺回可能还在的灵魂。这方面,她是很坚定的。
其实也只是在本就该做的事情上,再多加一股急迫性而已。
她只是,不敢给出承诺。
当年由缇宝发起的逐火之旅,进度已过一半,但死亡泰坦连怎么找都不知道。
她好怕,怕自己救不了穹。
……
毕竟是走过长久岁月的死之圣女,遐蝶还是调整了情绪,以合宜的关切之语作结,并转告了要穹去见阿格莱雅与白厄议事。
遐蝶自己也有事而先告退。
多少有些逃避什么的意思,但这「有事」倒也并不是借口。
虽然督战圣女已是哀地里亚的过往,但入殓师仍是她现今在奥赫玛的职责。
天谴兵卒随疯神的殒灭而沉寂,而黑潮怪物的主力,也被移动堡垒悬锋城与新任纷争半神给牢牢牵制住,奥赫玛周边暂无大患。但小股威胁仍持续渗透而入,黄金裔与天外来客不能全方面顾及,始终需要圣城战士们英勇奋战,也就难免会有遐蝶得屡行职责的时候。
奥赫玛兵士的葬礼从不喧嚣。
逝者身躯被安放在铺满白花的石台上,亲友们静默地站在远处,唯有遐蝶独自靠近。
这位战士的遗骸已经被处理过了,遐蝶用银丝缝合了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如今是临行前的最后整理。
她为逝者整理衣襟,抚平褶皱,手上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未醒的梦。整个过程安静得能听见火盆里木炭燃烧的细响。
穹已经跟其他黄金裔聊完,大概是阿格莱雅告诉他遐蝶目前位置的。如今他正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仪式。
穹本以为入殓会是更悲怆的过程,遐蝶的动作却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她甚至为一位战死的战士编了一缕发辫,系上他生前最爱的蓝色丝带。
「这是……?」穹在一个较合适的时机小声问道。
「听说他年轻时喜欢这样束发。」遐蝶的声音很淡:「他的战友告诉我的。」
穹意识到,她不仅仅是在处理一具尸体——她是在还原一个人生前的模样,让他们以最完整的姿态告别。
仪式接近尾声时,遐蝶取出一块小小的石板,上面刻着几行细密的文字。她低声念诵,声音如同雪落湖面,随即将它轻轻投入火中。
火焰吞没了石板,而穹看清了最后一行字——
你的名字不会被风雪掩埋。
相处至今,穹已经从遐蝶口中听说过,她会为送行的逝者作诗。而能真正读到内容的,除了遐蝶自己,大概就只有亡魂,或者掌管冥府的死亡之泰坦了。
但他也是第一次亲见仪式现场。
结束后,穹忍不住问:「那些石板和卷轴……就是你写的?」
遐蝶微微点头:「亡者无法为自己说话,但至少……他们的故事不该被遗忘。」
「你为多少人写过这样的诗?」他问。
遐蝶沉默了一会儿,紫眸望向远方:「……太多了,记不清了。」
然后,遐蝶还沉浸于葬仪的空茫心情,重新因为跟自身与穹相关的事情而紧绷起来。
她担心,穹继续提起送行诗的事。
无论是,轻松好奇地问遐蝶可能怎么写他,还是反过来希望遐蝶不要为他写,都一样,遐蝶都不想在此时讨论。
她会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觉得……」
穹边说着,手一晃。
这瞬间,遐蝶以为穹要叫出召唤兽迷迷,通常穹这动作就是要亮出召唤道具羽毛笔,不然就是拿出他没召唤迷迷时最常用的球棒。
但穹手上出现的是一顶高礼帽,他扬手一抛,将帽子戴上。这动作本身没啥意义,却是他自然的有感而发,帽沿下的目光格外悠远。
「要是我也会写这样的诗就好了。」
「咦?」遐蝶没料到这个话题方向。
「要是会的话,当初我应该可以给米莎……米哈伊尔前辈,作一首诗……嗯,老狗也可以来一首,他给过我调酒的寄语,我回赠一首诗不也挺有情调……」
穹喃喃着,并不是在对身旁的遐蝶,而是在对他自己的回忆说话。
遐蝶愣了愣,眸光漾动。
这顶帽子,这些人名,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来自天外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