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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哥,十三哥,你说那老林子里真有开白花的大树么?」
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瞪着水灵灵的眼睛望向男孩。
「嘿,那当然。咱可没瞎说,那一朵一朵有莲花那么大,开在额....这么这么高的一棵树上——」男孩卖力张开两臂,上下伸长比划着。
「哇———」
尽管此刻男孩显得有些滑稽,描述也拙劣不堪,但女孩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梦幻的画面。
「嘿嘿,要咱说啊,这花......哎呦!」
梆硬的拳头砸到男孩头上。
「你个臭鸡蛋,别以为这几天农忙过去了就可以偷懒,让你去捡的柴呢?搁这鬼混?」
男孩本姓戚,农村里喜欢给孩子起二狗子,傻愣子的小名,越贱越好,贱到连阎王爷也懒得去勾命更好。男孩的父母随性给他起名「旦」。当地乡口音和「鸡蛋」二字一个样,巧得是也确实符合他滑头滑脑的性子。
「哎呦,大哥,能别敲咱脑袋,行不?脑袋敲坏了怎么考他个什么...什么贡生秀才?」
「嘻嘻。」在一旁的女孩儿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
「就你这天赋还读书?大字不识一个吧你。捡你柴去,真替咱二爹来气。」戚旦在村里戚姓大家子里同辈排十三,眼前的是他同辈堂兄,排行老大,大他八岁,自然有资格管教他。
「嘿,哥。你听我说,林子那边的树......」
「得,你给我打住,看到那东西的是村东头的李三,跟你没半毛钱关系,甭给我在这瞎叨叨。干你活去,丫头也是,甭跟他凑一起作什么白日梦。」
说完男子撂起锄头,绕过二人,在田埂上向前。
「嘻嘻,十三哥你别难过,别人不信但丫头信的。」
女孩握住男孩的手,边摇边安抚道。丫头和戚旦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打小就帮父母干农活。对丫头来说,男孩两手的老茧比不过比纺丝机的粗把子,揉起来肉肉的。
男孩说的是村里这几天闹起的传闻,起因是一个樵夫李三在村子附近的老树林子里睡了个午觉,起来之后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迷了路,在林子里越转越觉得不对劲。瞎走着瞎走着,他走到一片草地,草地正中是一尊参天古树,而且开着白花!
本着好奇心他走到跟前,身高够是够不到,只能捡了片地上残落的花瓣。之后回到林子里走着走着发现脚下有条大花斑蛇,吓得四处乱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回到平时走过的路上。可怀里的花瓣手忙脚乱时掉了,但衣服兜里留下一股清香。
回到村里他大谈特谈,可越说越模糊,像来回的路、树和花究竟什么样子都不甚了了。这村子安札在林子旁边少说也有个一两百年,村里的老头个个对这林子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在林子里绕一圈再回来。可是谁都没听说过这么个奇怪地方。之后试着找了几次都没找到,搞得李三自己都怀疑是睡觉睡昏过去做的白日梦。
事情也快这么过去了。
「嘿,看你十三哥早晚有一天帮你找出来。」后脑勺刚吃过拳头的戚旦见大哥走远,又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嗯,嗯。到时候咱要把花串上,做成花帽子。十三哥一顶,咱也要一顶!」丫头说到这里脸色不仅红润起来,两只眼睛也像放着光。
「嘿。到时候可别反悔。两顶可还不够,咱...咱要你做起码两百顶,跑到许城城里,卖他个大的。」
「嗯。」女孩咯咯笑着。
农村里没什么顾忌,两人自幼便两小无猜地玩在一起,便手牵着手,天南地北谈天说地晃悠着回到家里,当然,基本是小戚旦在说话,小丫头在一旁咯咯笑着当作附和。两人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一人背一个大竹篓到林子里捡柴火。
春天不像秋天干树枝掉满地,刚过完冬,能落的枯枝败叶早落了个干净,但本来家里也不缺柴火烧饭,随便瞎捡捡也就够了。
至于戚旦现在正热衷于把前几天从城里说书人听来的片段讲给丫头听,「嘿,这曹贼机关算尽了一辈子,你猜猜他是怎么死的?」
「丫头不知道呢——」女孩一脸好奇地看着。
「曹贼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开始头痛,越来越痛越来越痛,属下的把名医华佗找过来给他治病。可这老东西连华佗的话都不信,打死不听,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戚旦挥了挥手里的树枝,对准自己脑袋,装作头疼的样子。然后又双眼上翻,吐出舌头装死。
「嘻嘻,十三哥,你这是吊死鬼的模样,跟头疼又什么关系么?」
这样子也是他在戏台上看来的,只知道是死鬼的样子,却不记得死鬼是怎么死的了,被丫头拆穿也不免脸上一红。
「...哼~,丫头,看到前面的河咱今天就回去吧。」
「好的,十三哥。可,可是....」
「嗯?」
「白花大树....」
这只是今早和她的信口开河,差点忘了。
「嘿!走,咱带你去。」
「谢谢十三哥~」
说是如此,但他打小住在这村子里,这片林子自然熟悉,但那玄乎的地方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拉着女孩的手在林子里打转。
晌午刚过,日头尚高。
两个孩子走了那么一段路,边走边闲谈,也感到疲惫便找了块大石头打算坐下来歇息片刻。可哪想得这石头上匍匐着条花斑青蛇,倘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石头裂隙里生出的青苔,可小戚旦刚放下背篓屁股坐下,深藏的蛇头霎时被惊动,暴起向二人扑来。
「呀————!」
蛇吐出的猩红蛇信像地府催命官手里收人命的鲜血红绳,小戚旦拽起丫头,两人面如土色向前狂奔。有一次两人打算看看那蛇是否还在,刚一回头,蛇信子便舔到他们的脸颊上了。
无所顾忌,一味瞎奔。
显然那蛇不可能跟着他们跑那么久,年幼体质所具有的全部精力全都发挥完了,此刻两人狼狈不堪。在路上涉水穿过了条河,鞋子袜子都湿透了,两双湿布鞋踩在地上既滑脚又难受。两人见此刻危机解除就笑嘻嘻地把鞋袜脱下来一扔,赤着脚踩在地上,反正他们在外面这么野也不是第一次了。身上的粗布衣裳也被路上树枝的枝丫勾得七零八落,好在本就粗糙的皮肤没被怎么划伤。
「哥,你说这是什么地方呀?」
「咦?」
树林也是会经历四季变化的,有些地方可能以前去过,但叶子新长出来,再砍掉几棵树就像新的地方一样。但小戚旦仔细看了一圈还是不大记得林子里有这么一块地方。
难道是翻了座山?但另一个山头他也不是没去过,好像也没有眼前的这般布局。没有自然生长的那种随意布局,每一颗树都相当挺拔且高耸,分布也方方正正,每棵树每棵树间距离似乎固定。明明是春季,树梢上也挂着新叶,地上却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像是多年没有人途径。脱去鞋袜踩在上面,松软得不想只有一层落叶垫在地上。
两人跑得再久也不过一两柱香的时间,但此刻林间已经有黄昏时下霜的雾气了。剧烈的运动让人大汗淋漓,从而更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雾气。
两人手牵得更紧,以一个方向朝林内走去。
就在斜前方,隐隐约约流露出明亮的光线,那可能是一片空地。
「丫头,快看!再往前走说不定有人家!」他说。
这种感觉像极了每次捡完柴回家,从林子快出去时的感觉。
「喂,十三哥.......」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脚步就愈发焦急,小戚旦浑然没有发觉另一端牵着的丫头脚步变得迟缓,甚至于是他强拉着她。
树木开始稀疏,视野也开阔起来,他们确实是在往林外走!
「十三......」
「丫头,我们马上要出去了!」他甚至跑起来了。
随着脚步迈过边线最后的林木,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停下来,恍若步入仙境。
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即使相距甚远他也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到树冠。除了棕色的树干外它没有其他颜色。没有树叶,它在开着花,这种花的颜色只能让戚旦联想到一种事物——雪,纯白的雪,自天而落,尚未触及地面时,那最纯白的雪。
是的,他们找到了那传闻中的树,却并没有发出如雷的惊叹,而是就这么望着、望着、望着,世间一切仿佛静止。
「十三哥...我困...先睡会儿——」就在这时,丫头支撑不住身体,他连忙缓过神来,扶住身体,将她拥在怀里。
按理来说两人的精力应该差不多,但她却意外睡倒了。
无论如何还是想一探究竟,从这里到树底是一个不近的缓坡,小戚旦抱着丫头走了片刻,找了一处平稳的地方将她安置下来后继续前进。
草地比落叶更柔软,这浓密程度他从未见过。正常野草都是春生秋死,到了夏天放牛的时候最为茂密,但这里的草层层交叠像毛皮制的地毯,赤着脚走在上面格外舒适。
那怪异的参天古树从远处看便已硕大无朋,随着脚步一点一点逼近,压迫感愈发强烈。快到的时候再仔细一看树荫底下有个投影,似乎好像有人!
他刚想张开手相对方打招呼但又怕惊醒睡着的丫头,只得加快速度跑去。
只不过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人?
当跑进树荫范围内的时候,树下的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转过身来望向小戚旦。而他的身形也愈发清晰,瘦削的脸颊,花白的头发与胡子,和树花一般只是略微泛着点灰色的布袍,年龄相当大却又精神矍铄。
为了逃过青蛇就跑了好一阵子,现在再来这么一段,即使是平日精力旺盛的戚旦也受不住,跑到老人身前后两只手扶着膝盖喘气,尽管如此还是先对着老人笑了笑。
老人见此也以笑容回敬,说道:「哈哈。这位小友,慢着点。」
戚旦听到老人和蔼的声音心中的警戒也放了下来,说道:「谢谢您,老人家。咱是隔壁村的,名字叫作『戚旦』,您像咱爹一样叫咱『小鸡蛋』便可。敢问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树开的花这么奇怪?还有您老人家为什么在这?」
老人听到像极了『姬旦』二字的『戚旦』后神色陡然一遍,摸了摸胡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复神色,说道:「哈哈,小鸡蛋。一次性问我这个老头这么多问题可实在让我吃不消啊,不过这么多年没和外人说话了,说说也无妨。」
小戚旦一脸恭敬。
老人说道:「这地方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是从前一个可怜的家伙把坟墓葬在了这里。这树便是他当年种下的,我这老头只不过是帮他在这里守墓罢了。」
听到这里本是坟墓的时候小戚旦一颤,旋即又感到疑惑,问道:「咱爹带咱到许城城里见过一棵四百年的古树,连这棵的一半高都没有,那...那先生您......?」
「哈哈。」老人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又说道,「葬在这里生前确实大富大贵,连死的地方也精挑细选,到最后还是选了这儿,他的名字不提也罢。」
见老人不愿多说,他也只能打消好奇心,但看向头顶的一簇簇的白花,心想老人既然负责守墓而且这花开的这么多,自己问他要一点应该不打紧吧。于是问道:「那...那这些花咱能摘些回去么?」
「噢?」
见对方没有过多反感,自己有些希望,便继续说下去:「咱来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个孩子,乳名换作『丫头』,是咱很好的朋友,咱想要些花做成花环送给她。最...最好多做些花环能送到城里卖,赚些钱,这样就能给咱爹咱娘买点肉吃了。」
「那个女孩我看到了,至于这花,我问你一个问题。」
小戚旦感到疑惑,试了试,在这个地方应该是看不到丫头的啊,听到老人要问他问题又赶忙点头同意。
「如果让你做一个选择,是抛弃你现在的爹娘还有那丫头,拥有主宰一方的权力,还是选择回去,和他们继续活下去?」
小戚旦顿时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什么『主宰一方的权力』,这个老人难道是什么隐姓埋名的高人么?他当然想选择前者,但又转念一想,自己是绝不会抛弃爹娘和丫头的。
「后者吧。」反正这只是随口一说,戚旦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失,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能拿回去几朵花送给丫头,也不知道她睡醒没。
老人笑了笑,不像是一开始那和蔼的笑容,而或许还带着一丝.......苦涩?戚旦他不理解。
「忘了今天的一切吧,这花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很遗憾今天不能给你。」
「可...可是之前咱村里有个人拿了一朵......」
老人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福分。山下那丫头快醒了,你们二人赶快出去吧,一直向前走便可出了这林子。记住,你们没有来过这里,也绝不要和别人提起。」
见老人下了逐客令,小戚旦也不好多作反驳,只得闷闷不乐下了山坡。
男孩已经走远,老人独自苦笑道:「造化啊,造化。这个名字真是熟悉,有这个名字的人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道么?可惜那丫头就没福分了。要是当初......罢了,罢了。」
老人抖了抖袖子,露出几乎透明的手腕,说道:「那边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么。也对,要不然我也不会醒过来,在走之前见到这么一遭。造化啊,造化......」
事后小戚旦抱着丫头走过林子,她也醒了过了,两人一路谈一路走回村子。
过了三天,听说那个同样见过那棵树的人染病死了,两人愈发不敢透露那里的情报。
2
「二哥,你说许城那边的事是真的么?」
路边一茶馆里,一行商打扮的男人问向面前的男人。
「八成是真的,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一开始有人下了许城那边一条水很急的大河,结果死了,官府打捞,尸体给切得碎碎的,官府的人一开始也觉得有蹊跷但也没多在意。结果又有一天一艘船走那喝上过,有个人喝多也掉那河里了,然后又是尸体切得碎碎的。连闹两起命案,官府觉得这水底下有水鬼,请了一票道士和尚,又找了个良道吉日,打算排水捉妖,结果你知怎的?」
情节给眼前这男人一设计,自然想知道下文。
「水鬼钻出来了?」
「嘿!还真不是!相传曹操老贼死后布七十二疑冢,谁知道他的墓地不在这七十二冢,结果给他藏到了许城外的河底下。给我讲这事的人还跟我说什么『汉亡于许而魏兴于许』,文绉绉的,反正就是说许昌城是曹贼老窝。然后县令带头探洞,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啊,曹贼在地底下知道怕也是要气炸了吧。」
「嘿,真想不到!可有没有可能那里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墓?」
「嘿,怎么可能。」男人当即爽快回道,但转念一想或许真有那么可能,可没人为了自己死的地方还要这么个大折腾吧。
「算了,太邪乎了,听说那洞门上还雕了条大青蛇,玄乎的很。甭管这事,听说......」男子又开始闲谈起来。
3
其后十年,明末大乱,生灵涂炭。
戚旦和丫头早已长大,结为夫妇,尚未怀上子女。他们在的村子终究没逃过这场浩劫,屠戮他们村子的完全不是什么起义军,是彻彻底底的土匪。男女老少,断绝后患,一个不留。
曾经的丫头已经长为人妇,本仍留有稚气的脸颊被泪水哭花,鲜血四溅,不过不是她的血。
两人的父母被当着他们的面被杀害,就在他们打算侵犯她的时候,戚旦终于逃了回来,本就伤的不轻的他看到家中的一片血腥当即红了眼,拿起镰刀锄头就跟贼人猛拼,还好他们家离村子有点距离,来的人不多。两个强盗被杀得措手不及,戚旦也身受重伤晕倒在地。
在一旁瑟瑟发抖几乎要被吓晕的丫头,忍住吐出来的欲望,背起丈夫就往林子里狂奔。
火光与黑夜让她迷失了方向,从未学过医却仍能感觉得到丈夫生命的流逝。隐隐约约能听到土匪人马入林的嘈杂。
就在她万念俱灰,想要找块石头一头撞死的时候,她看到了足以让她重燃希望的东西。
当年他们误入那片神圣的坟墓时本是出来砍柴,而戚旦刚打算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就被一条大青蛇吓到,当时他的柴篓就那么落在了那块石头旁边。
一定,一定。
只要到了那里,一切就还有希望。
爹....娘....叔......姨.....
她在今天一晚上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不能,决不能再失去他了。
即使...即使我死了,也一定要救活他。
撑不到城里的.......
只有,只有——
真可恨当初自己刚一见到那棵树便睡昏过去,没能见到那神秘老人,他...他...肯定是仙人,肯定会有办法。
抱着纵使渺茫也要一试的想法,丫头咬紧牙关继续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鲜血的味道吸引来蚊虫,丫头不得不便驱赶它们边费力向前。她感受的到丈夫的身体再一点点地变暖,为了哪怕温暖他一点,她脱下自己上半身的衣物,与他肌肤相触,再用衣物扎紧他的伤口。
已经趟过那条河了,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又是那片古怪的树林,厚实的落叶。
十年没见感觉落叶又加厚了,抬头一看,原来树叶已经落光了。可明明今天和当初一样,还在春天来着。
向前,向前,向......
丫头挪动着步伐,于最后一刻跨过边线,来到山坡。
这一次让她晕倒的不是睡意,而是痛苦、悲伤、与绝望,让她倒在了空有巨大树干的山坡脚下,而那树上,再无一花。
4
「喂,起来了。」清脆的女声再耳边响起,丫头突然清醒过来,猛然坐起。
「喔唷,还蛮精神的嘛。」说话的是一身轻便丝绸打扮的少女,笑嘻嘻地看着她。
「我丈夫......」
「别急,他现在不在这里,也没什么危险。」
听到少女轻松的口气,丫头暂时放下心来,此刻的她躺在草地上,上半身昨晚用来包扎戚旦的伤口而还是赤裸着的,下半身的衣物本就好不到哪里去,凝固的汗渍与血渍更是散发着恶臭。
「姐姐,不嫌弃,我这有些衣物,虽然尺寸不合适也能给你蔽蔽身子。干毛巾和水我这里也有,给你擦擦身子。」说着,少女从背后地包里依次掏出东西。
「噢,谢谢。」
简单收拾整理和少女哭诉了昨晚的经历,她便立刻焦急地打探丈夫所在,少女则仍旧笑嘻嘻地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山坡顶端。那里躺着的便是伤痕累累的戚旦和一位盘坐着的中年僧人?,不,看他尚未完全剃度,还留有一层薄薄的短发,虽然穿着袈裟更应该说是行者才合适。
丫头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泪水奔涌而出,向戚旦奔去。少女赶忙将她拉住,说伤者的状态还不能碰着。那行者看到着一幕也向她投来和蔼的目光。
按戚旦的转述,这里的守墓人应该是一位更老的穿着袍子的老者,而不是一名行者外加妙龄少女。
看到戚旦无事,她心中的大石也算是放了下来,便开始和他们攀谈起来。
行者自称在云游四方,这女孩则是他的亲戚兼书童,昨晚偶遇于此,看到昏迷的二人,便当即用随身的草药吊住了戚旦的命。
听闻他仍未得到解救,丫头顿时慌了起来,忙问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一命。
行者叹息一声,从行囊中拿出两朵白花,如果戚旦醒着便可认出这正是当初守墓老人不让他摘的树上白花。
他只说这花是世间奇药,只能治那些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里的人,治疗寻常小病只会有负效果。而他们昨晚来的时候地上只剩这两朵尚未腐烂,一朵便可抱住戚旦的命,另一朵他自己留着。
丫头当即答谢不已,行者和少女又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吃食、药草、衣物,让她暂时不要外住。二人便款款而去。
丫头按行者所述的方法,将花放入嘴中嚼烂,薄薄花瓣化作清液,自己则吻住戚旦的双唇,将汁液渡了过去。泪水再一次流出,滴落到他的脸颊上。
丫头就这么抱着戚旦,一刻不离。
「这是一对痴情夫妻。」
远去的行者感叹。
「哼,你跟他们差远了。说!昨晚是不是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的胸!」
一旁的少女怒嗔。
「是又怎样。」
「哼~斗不过你。我吃醋了。」
看到少女娇羞的怒容,行者也不免露出笑容。「这一次总算收齐了其中之一。」
「嗯。连接阴阳的两界花确实罕见,要是晚来两天就真没了。不过三件还差两件不是?」
「是啊,但,不用急。真是造化啊——」
「造化什么?」少女问道。
「曹操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缕精魄见到的人名字叫做『戚旦』,而他心心念念所崇敬的周公,姓姬名旦。」
两人身影逐渐拉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此后戚旦苏醒,与丫头在树下重建家园,迁徙户族,再未出世。
扬子梦呓曰: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为什么就不能看到他内心所坚守的真正为何物呢?噫吁嚱。
另一本书我还记得,马上写(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