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认知控制
受不了,我快要受不了了。
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东西,可以这样蛮横地挤成一堆,并且有序的运转着呢?
人偶师到底想表达什么,她对于人偶的定义又该从何说起。
「是啊,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表现地如此痛苦。」
我无力地蜷缩在由星空组成的洞穴里,身体下方不断地传来黏腻的触感,这感觉又化作一串文字流入我的脑内。
也许是被什么东西不经意间吞入了体内吧,我现在不想思考,也不愿意思考了。
「你的费解,苦难....这些都是最触及核心的部分,因为我从来不屑于掩盖真实的一面。」
比起恐惧和担忧,一阵无聊至极的火焰从心底将我烧穿,它踱步走进我的耳畔,用人偶师的声音朝我诉说着自己创作的心得。
「居住在联合国内的每一个公民心底里,都潜藏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认知的渴望,这是他们寄生于灰域而导致的罪。」
灰...灰域又是什么鬼地方?
「自然,未解的规律,待宰的神祇,除我们之外的一切——对于你们这种等级的行政区域居民来说,更高级的群体和城市也同样如此吧。」
星空之泥不再温暖,它用冰冷的触角轻轻点着我的额头,顷刻间,我感觉嘴唇迅速干涩,冷汗止不住地渗出了皮肤。
什么叫更高级的群体和城市?行政区域等级不是只存在于行政系统内部运行机制中的上下级吗?
「愚昧,正因为如此,你们才能安心的生活,然后去把握贫贱的幸福。」
我不理解,再高级不也得吃大米喝矿泉水活着?
无非是有权有钱的人能够活得更顺风顺水,吃他们想要吃的,买东西要买更华贵的,这难道超出了我的认知了吗?
「.....你目睹过星星真实的色彩吗?」
我摇了摇头,要说到星星什么的,晚上抬头不就能看见吗?就像一盏灯挂在黑色的布上。
「星星的色彩是由梦想组成的,它们用自己的光亮引导人走向一个和谐、充满希望的地方,在那里,一切都有定数.....你有过梦想吗?」
有,这是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会想到的问题,无非是想要什么罢了。
我的梦想很简单,倒不如说和所有人一样。
那就是......
「那就是?」
我想要脱口而出,却突然感觉到尴尬和窘迫。
我的梦想,是努力考试和工作,在政府的各项测试中完成及格的标准后,获得迁去其他区生活的资格。
「据说18区的居民天天活在虚拟世界里面,不过没有亲眼见过呢。就算是出去旅游,感觉每个区的大家都吃着形式不一味道却相同的饭菜,就连娱乐设施都大同小异。但每个人又都说宣传语上的话都是真的,只不过自己没有努力争取到当地政府的信任,所以旅游永远只是在兜兜转转。」
所以大家都不再旅游了,也不敢去试图了解相关的特别法。
「是啊,特别法。实际上每个区都是在无意识的遵守着某项规则,规则对应义务和权利,只有这个区的人能够享受到特定的权利,因此也只有这个区的人存在遵守这项规则的义务。」
特定的权利?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到哪里。
「我不是说了么,你无意识的会去遵守,就像你前脚跟我说完特别法,后脚又觉得自己特殊不到哪里一样矛盾。」
可我的确是不知道我的生活到底特殊在哪里,难道我要找一个不同区的人找不同吗?
这实在是荒谬,而且不代表我的生活就一定每时每刻在享受着那份权利,义务是必须遵守的,权利却可以选择性的放弃。
「我想我们早就提及到这份权利,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们还是说别的话题吧。」
不对,现在不应该是你重启的时候吗?
我可不想以这种精神状态去面对你神经病似的问答,至少得让我感觉周遭的一切是有安全感的。
「怎么,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不,到此为止了,女人,你和你臆想的现实必须停下来。」
就在我蜷缩着的身体快要在焦虑中融化的那一刻,一个身穿大衣的人影从星空之中出现。
准确的来说,是凭空在星空里开了一道门并且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作家,你说过要亲眼见证我完成自己的作品。」
「我说过,但不能以这种方式去完成,你越界了。」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一次他这么顺利的看见了,你是真舍得借东西。」
路莹的面具重新出现在视野内,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作家,随后,一些关节裸露的白色人偶就从面具的裂缝中爬出。
「这些只会听从命令的人偶对你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吧?」
「这难说。」
被称之为作家的神秘男人就伫立在门前,等待着人偶们颠簸地扑向自己。
跟着,他一脚踹碎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偶,看起来就像是亲手粉碎了一个本可以成为小女孩的胚体。
「借你思想一用。」
然而,就在我忍不住地发出遗憾的一瞬间,作家突然朝我伸手向后缓缓拖拽,那份「遗憾」竟然就直接被一股引力带离出了我的脑内。
「人偶师,你不介意我复活你的残次品吧?」
「.....你这该死的蛀虫!」
人偶师看着作家左手吸取我的思想,右手顺势向那一大片支离破碎的人偶残片轻轻一拍,原本碎成一地的残渣顷刻间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拼回了人形,便忍不住痛骂起来。
只是这次不再是没有任何色彩和装饰的无意义之物,而是被点缀了「遗憾」这个情感的存在。
她穿起一身被剪掉一半裙摆的洋服,皮肤从脸部最细嫩,然而越往末端就越显衰老,而那双与脸部形成鲜明对比的苍老双手中又握起一柄断剑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尽人意,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遗憾,什么时候勇者才能来迎接这位为自己奋战的公主,让她拥抱属于自己的完满幸福?」
作家口中一边念叨着故事,一边将这些语言挥手写作可视化的文字,将它们织作一根根丝线用于牵引这位人偶。
而就在人偶被牵引而起的下一秒,一场终究会落下遗憾的舞台剧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