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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被预设的常识

　　虽说遗憾人偶的诸多方面都并不完美，但面对没有任何意义的胚体们已是绰绰有余。

　　只见她挥舞着断剑在人群中厮杀，一边迈着优雅的步伐，一边亲手敲碎自己曾经的同胞。

　　跟着，人偶师建立起的数量优势被迅速地压制和瓦解了。

　　「你就打算让我清空你的库存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空间中弥漫着人偶的残片和破碎声，而人偶师却并未因此动容。

　　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胚体被一个个地切断和击碎，对于作家挑衅的话也充耳不闻。

　　是在盘算如何胜利吗？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不将自己真正的作品拿出来与他较量呢？

　　「她对自己的信仰仍然不够坚定，善同学，如果连仅存的自尊和艺术都被我夺去的话，人偶师也会不复存在的。」

　　在不远处摆弄遗憾人偶的作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不紧不慢地跟随人偶一同来到我和人偶师的身前。

　　就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手段有多么利落一般，没等人偶师作出抵抗，遗憾人偶就听从作家的指令将断剑抵在那面具上。

　　「你知道这样做对我没有任何的作用。」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在履行我的承诺。」

　　「你究竟想干——」

　　话音未定，遗憾人偶脸上的皮肤突然开始脱落，一些奇异的色彩如同血液般从皮肤脱落的空洞中流出。

　　不到一会儿，受作家操控的人偶便完成了她的蜕变。

　　「公司市面上流出的绘梦X2.0所套用的现实预设是基于客户订阅产品期限而进行等级调整的基础版本，如果要升级为以联合国法案为上限的高级版本需要大量的财力。不过，按照公司一贯的作风，任何存在协议约束的产品背后都存在一个黑色版本，这类版本主要流通于黑市，但同时也不会有任何限制。完全复刻现实的预设和即时演算会让用户成为一个新世界的神，而这种演算能力是计算机远远无法达到的，即便满足了算力需求，因用户的认知而导致的任何错误都会使得系统崩溃。」

　　深紫色的花纹长裙代替了人偶那身破损洋服，在那随风飘摇的裙摆下，蝴蝶们振翅飞舞着，像是在宣扬自己新主人的到来。

　　「因此，对于用户的筛选和外部力量的弥补就成为了难关。」

　　我定睛看向这位不速之客的脸庞，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视线却始终捕捉不到人类皮肤该有的折射。

　　准确的来说，是我不确定她的脸是否存在，即便我直觉地认为它就在那里。

　　「异彩画家.....」

　　「运用绘梦来进行人格训练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可惜你并不满足使用它的条件。」

　　不知为何，人偶师像是目睹到更加怪异的东西而本能地向后退着，等到不速之客继续扩大她的某种「影响」时，人偶师和那副面具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唉，本来还想多聊两句的。」

　　作家走到我身旁，用身躯挡住了因「影响」而被吞掉存在的一块星空，随后露出假惺惺的笑容。

　　「怎么样，这次重启的体验够刺激吧？」

　　「....按照刚才的说法，我是在一台机器里面吗？」

　　我不敢回想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只能希望面前这个相貌平平的作家也不会突然变成怪物。

　　「没错，理论上这里要比外边更加的自由和美好。」

　　「自由？」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作家微笑的脸庞，他也点头确认了我心中的诧异。

　　「只要你有足够丰富的想象力，让这里成为天堂也不是不可能。」

　　「但前提是，你足够了解它们的本质。」

　　再次出现于作家身旁的不速之客，此时已经恢复了我常识中的人类模样。

　　——画中人，或者说，无论是从哪个视角去看都会觉得面部皮肤、肌理以及五官如此和谐的颜值。

　　「在联合国的公共认知体系建立之前，人类时时刻刻都在遭受梦魇的折磨，每天都会被大量不可知的信息和现象所侵入，直到他们彻底迷失其中。」

　　「所以就需要语言和绘画等用于表达意思和思想的形式来确定我们的边际。」

　　也就是所谓的下定义，用经验和智慧来筛选无害的存在。

　　不过这定义该由谁下呢？似乎也只有神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们。」

　　作家和异彩画家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彼此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一种麻木.....或是超脱。

　　「你眼前所见的一切以人为形态的存在，都被一定程度上的过滤和屏蔽，这是公共认知系统在你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为你建立的保护机制。」

　　「同样的，想要完成这项伟业，用于度量和平衡的对应机制就需要做到极为庞大的程度。它可以是行走于世间的图书馆，也可以是隐于表象之下的纯质色彩。」

　　听起来像是大鱼吃小鱼的说法，人类依靠可以吞掉小鱼的大鱼活着，而大鱼被人所滋养，从而形成了彼此的秩序。

　　那大鱼的体内究竟蕴藏着怎样恐怖的事物，能够让渺小的人类可以在这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食人小鱼群中存活和建立社会呢？

　　「不过，你们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想很少有人会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吧。」

　　「我不是在第四章提醒过你了么？你是『关键』。」

　　作家从怀里取出熟悉的日记本，迅速将页码翻到了我记忆中的空白处。

　　「抱歉，忘记共享了。」

　　他将右手放在我的额头上，随后大量的文字描述便自动汇聚成记忆的片段涌入我的脑内。

　　死亡，再度死亡，空虚的人偶....

　　我所未能意识到的日常，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面前的这个男人偷盗了许多。

　　无论是路莹、玛莉，还是被我试图伤害的陈小川，在我苏醒的那一刻都变得丑恶无比。

　　但是字里行间中的现实，却始终展现出残缺和怪异。

　　「因为她们都是死者的生前记忆，她们会永远停滞在人偶师制造的箱庭之中，直到你推动她们走向生的道路。」

　　作家说罢，扶在我额头上的手突然猛地发力，一股我无法想象的洪流就冲进四肢百骸。

　　「这样一来，重启后的世界才会是真正的现实了。」

　　作家的话把我仅剩的意识缓缓拉入深渊，直至我眼前彻底被黑暗所吞噬。

　　我想，我的死亡一定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