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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认知紊乱

　　狂怒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玛莉身上，就像是束缚灵魂的罪锁不断累积，最终成为一处居所。

　　善念的碎片该如何打碎这居所呢？我背着手在一旁看着。

　　她并未看见玛莉的那段回忆，更不知晓这份狂怒深处蕴藏着的含义。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善念的碎片看着那纠缠而起的怪物，不禁向我投来怀疑的视线。

　　毕竟，恶变是从我说了些奇怪的话之后开始的。

　　「你对玛莉身世所产生的怀疑，或者说对她与之前性格完全矛盾的怀疑，在此刻已经揭晓答案了。」

　　恶变开始从玛莉的脚下蔓延，如同病毒一般迅速感染着周边的环境。

　　它让我先前的督促不再被遗忘，用一种最原始的威胁来告诉善念的碎片该如何行动了。

　　——嘎吧！

　　善念的碎片一跃而起，在脚踝离地的瞬间，那些充斥在地板上的恶变突然爆发出韧带似的条状物，将她狠狠从半空中拉下。

　　跟着，她化作一道黑影坠进我面前的地板，用身躯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大洞。

　　「咕......」

　　我探着头望向洞内，善念碎片正一脸狰狞地从废墟中爬起，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许多细小的伤口，腰部似乎也变形了。

　　「你会对这种毫无缘由的伤痛感到愤怒吗？」

　　「生理上的话....现在有点。」

　　她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边跳出洞口，从装备栏里召唤出一根魔法棒抓在手里。

　　「你刚才说揭晓答案了，我还真没看出来。」

　　「依赖言说的答案是偏离其本质的，就像你现在准备用鉴定之魔法棒来对付一个未经过认知处理的『魔』是一个道理。」

　　「魔？！为什么魔会出现在螺旋魔塔外啊？」

　　「触发了特殊机制就可以。」

　　善念碎片的表情从错愕转变为惊讶，又从惊讶转变为冷静，这一系列的心理转变都根植于一个猎魔小队玩家的基本常识。

　　魔——《猎魔小队》这款网游中最为主要，也是最受争议的终极敌人类型。它是一种随机生成在螺旋魔塔里的生物，在玩家进入魔塔的一瞬间就会形成独属于自己的复杂生态和技能机制，依靠单纯的游戏攻防思维是无法取胜的，因此玩家不得不在生死的间隙中寻找对策，而对付魔最根本的办法就是了解它们。

　　观察、攻击、对话、甚至是亲密行为，都有可能触发魔的各种机制，每一个魔背后都有着潜藏的逻辑，只要你运气够好就能够活着。

　　而刚才善念碎片拿出的那根鉴定之魔法棒，其实是魔法少女最常见的属性伤害特化方式之一，对元素有所深究的芭多拉（魔法少女的分支之一）会倾向于分析对方的构造型弱势属性，例如水火相克；可以切换绝望和希望两种形态的魔女则是直接检测对方的恐慌类型来进行针对，不过只对有灵魂的敌人类型有效；未进行转职的魔法少女和特化阵营属性的泪珠教士普遍用正邪指数来增幅自身对敌人的效果，是玩家群体中最为通用的一种手段，绝大多数敌人都或多或少存在阵营属性，联合国服务器中对正义阵营克制邪恶的伤害加成提高了一倍，而公司版本未做调整，前者的伤害补偿让联合国许多萌新玩家在前中期不会因为充值问题而打不出伤害。

　　当然，这些职业自带的机制只有提高了对特定魔的认知等级才能够起效。

　　「你好像对自己的运气很自信啊。」

　　见善念的碎片朝不断抽搐的魔化玛莉走去，我随即讥讽了一句。

　　毕竟，我很快就看见她的脸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得转了过来。

　　「痊愈术。」

　　然后又被我花费了一些背包里的哥布林碎骨恢复了身上的伤势。

　　「干嘛......」

　　「不要摆出一副我想下线的表情给我看啊，这可是享受BUG的绝佳机会不是吗？还是说你所谓的决心也不过如此呢。」

　　「我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讨伐过魔的经验，做好事也是得看情况的。」

　　「嗯——的确，没有任何铺垫的话，这也太像游戏BUG了。」

　　「所以可以结束你大手一挥的剧本吗？我们还没到塔前就这么——」

　　我伸手打断善念碎片，表情严肃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我虽有意为之，但实际上这一切并非是我一手策划的。」

　　「怎么？你仿佛是在告诉我，这种毫无伏笔的冲突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干的。」

　　「就是这样，玛莉变成魔只是因为偶然触发了『认知紊乱』这个机制而已。」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并非是一群孤立、徒有其表的跑腿哥，他们从建号捏人的阶段开始就需要做出大量的选择。

　　身世、性格、心理疾病、身体特征等等，虽然大多数人选择了随机生成后自己微调的道路，但是本质上选择是会真实反馈到角色身上的，很显然玛莉不属于前者强行越过门槛的玩家群体，这类专门把角色捏得跟现实本体一模一样的玩家会比其他人更容易「应激」，也就是俗称的「认知紊乱」。

　　他们在游玩过程中接触到的剧情有时会变得熟悉，就像是做梦突然梦到昔日的羞耻之事一样，一些奇怪的预感会油然而生，也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怪异举动，直到被系统特地为你定制的痛点剧情戳到内心，才有可能发生角色数据与现实人脑认知产生重叠后，无意识产生的认知紊乱现象。

　　玩家会短暂地待机，并且沉浸在自己脑内的记忆碎片中，因为记忆太过碎片化，即便是以公司的技术来进行读取也经常出现与记忆事实偏差的错误，这类错误又会加深正处于认知紊乱中玩家应激的症状，以为系统读取的记忆是那份属于自己的记忆，进而引发了主体性的认知错乱。

　　最后，在这些机制的影响下，一个正常的玩家突然就会摇身变成难以认知的「魔」。

　　顺带一提的是，联合国版本不存在这种现象，公司版本庞大体量的捏人系统也让这类定制癌玩家数量极其稀少，把自己捏成二重身的玩家更是屈指可数。

　　「这种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真的靠谱吗？」

　　「呵呵，你有一个相对幸福的过往，因此无法理解他人想要获得第二个现实的渴望，仅此而已。」

　　筋肉缠得越来越多，最终化作掩盖伤口的绷带逐渐在玛莉身上形成了，而我和善念碎片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我该解释认知紊乱之后的阶段吗？似乎会挫败善念碎片的斗志啊。

　　「加油吧，去验证自己存在的合理性。」

　　心中闪过的片刻善念，能够理解他人穷极一生的苦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