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空间中,『钢铁之骸』被起重机吊起。
虽然外观凄惨破败,但祂依然散发着如同神佛般的惊人存在感。
其为泰坦的骑士。其为钢铁的城塞。其为金属的巨像。
其为基于某种意志锻造而成的,不可理喻的超铁块。
「真大啊。」
「真大呢。」
与之相较,渺小如玩具小人一般的少年魔术师和幼女自律人形,一同发出了词汇量极低的感叹。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单是其头颅。
比放置在格纳库角落中的轻型战术机兵还要巨大。
单是其半身。
比军团引以为傲的重武装战斗型巨机兵还要宏伟。
但两人并肩站在这巨物面前,可不单单是为了说些蠢话的。
就在刚刚,他们用各自 擅长 / 拿手 的 手段/ 方式,对『钢』进行了分析。
「作为『秘法科技』的开拓者,『魔导革命』的奠基人。伽拉蒂亚小姐,你有什么见解吗?」
「我还想知道作为埃律西昂最卓越的大魔术师的维尔阁下有什么见解呢。」
维尔与伽拉蒂亚打趣着彼此的同时,默契的将双方得出的结论进行了交换。
维尔:「毫无疑问,这是一台『-鬼械神-』。最高位的魔导书中记述着召唤模造之神的咒文,以魔术构筑出巨大的机关,以铭刻于其中的魔术回路为基底,令拟似神性寄宿于其中,供魔术师自由操纵。虽然需要施术者提供几乎与生命等同的灵力作为代价就是了。所以能够长久驾驭这些伪神的魔术师,不是已经化身为魔人就是从一开始便是非人的外道化生。」
伽拉蒂亚 :「但是祂不太一样,从结构上来说更接近魔术理论与科学技术的混血儿。甚至可以称之为『秘法科技』与『魔导革命』的至高结晶。以魔导机械理论为基础的祂,即便不需要操纵者提供灵力也能活动。毋宁说,还会补强其生命。无论多少小时、多少天,理论上可以实现近乎永久的运作。」
维尔: 「没错,决定性的不同就在这里。祂并非是靠高密度的进行魔术文字堆砌而无中生有的。而是以人类的技术、人类的意志构筑出来的,不依靠外道邪法的力量,只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人造之神。相较之下。军团大量列装的各式巨机兵……不,就连她们当做决战兵器的天使机也都不过是儿童玩具一样的存在。」
伽拉蒂亚 :「虽然需要用到炼金术,但每一个零件的基底都是由人类已知的世界中的物质构成的——魔力传导性极佳的钢化银,兼具钻石以上的硬度与超高韧性的超合金A,能够缓缓自我修复断裂处的不坏金属,抗腐蚀与锈蚀性能极强的日绯色金。全部是人类依靠炼金术所能创造出的最优秀的材料,同时也是21世纪不可能存在的材料。」
「世界竟然允许这样的东西存在。不,因为如今是怪异纪元,所以这样的存在才会出现么。」
看着总结下来的情报,伽拉蒂亚不由得发出感叹。
「另外,关于祂的正确操作方式,我有一个推测……」
自律人偶在『钢』的面前闭上了双眼。
相对的,巨人残余的只眼亮起出光芒。
下个瞬间。自律人偶的世界,改变了。
『钢』的只眼,『钢』的颜面
『钢』的脖颈,『钢』的胸膛
『钢』的腰背,『钢』的嵴椎
『钢』的左肩,『钢』的左臂
比前日更加完美的同步,伽拉蒂亚现在正在以『钢』的感官重新认知世界。
仅仅一个简单的念头。
『钢』仅存的左臂便按照她的想法抬起。五指握成拳,化作了不可理喻的超铁块。
『机械活尸』之流根本不足为惧,连超脱常理束缚的造物也能完全粉碎的必杀一击准备完成了。
继而,她也直觉性的明白了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钢』并非是为了与造物那般渺小的存在战斗而被创造的,祂的仇敌乃是不可名状的骇人之物。
所以,力量不足,速度不足,硬度不足……无论是什么都有所不足。关键元素尚有缺失,只靠自己是完全不足够的。哪怕能将机体修复如初,也无法与建造这钢铁巨躯时所预想的真正敌人战斗。
判断继续这样下去也没有意义的她,干脆的断开链接,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之中。
「不是外部操控型,甚至可能不是单人操作型。只靠我自己,而且是站在这里,是无法让祂全力运作的。真可惜,不是替身。」
距离完全运作起来的关键要素还有所欠缺。
「然后,从我身上消失的那 168kg 的重量都在这里……」
自律人形走上前去,用手触及了钢之巨人垂下的一根手指。
以那里为起点,几道淡淡的光束,描绘出复杂的电路纹样,开始奔腾起来,简直就像是血液在流动一般。
伴随着低沉的驱动声。如巨龙之首张开下颚般,其钢铁的胸膛敞开了,暴露出内中的机械构造——『无限的心脏』。
并且在那构造物的外壳上还蚀刻着一串代码『ArcM-00』。这段字母与数字的组合对于伽拉蒂亚来说无比熟悉,并且意义非凡。
那是人类所获得的,最初的『永动机』所拥有的编号。也是当『她』还是『他』之时,所主导制造的维度引擎原型机所拥有的编号。
而失去了心脏的伽拉蒂亚,也无法长久的离开『钢』。所谓的『扩大变容』正是为了将心脏献给『钢』,并将存在于虚数空间的『钢』召唤而来的发动语。
维尔与伽拉蒂亚都完全理解了。
她的躯壳是隐藏『钢』的载体。
她的灵魂受缚于『钢』的心脏。
她的心智是启动『钢』的钥匙。
「这样,真的好吗?」
对这种将人异化的做法,少年一向是无比抗拒的。但如果对方有所觉悟的话,他也没有权利阻止,只能默默注视。
「没关系,这样正合我意。虽然可能有些缺乏新意,但还是让我来表明意志吧。」
伽拉蒂亚双手揽住她的后颈,然后踮起脚尖,献出了樱色的双唇。
「这副躯壳,这抹魂魄,这颗心灵,并非为了『钢』而存在;而是与那宏伟的半身一同为了心爱的你而存在,My Darling。」
实际上,最近的一周里,伽拉蒂亚一直在烦恼一个问题。
结社的总帅,蒂安妮娅所拥有的财力与权力本身就是最大的助力。
而作为养母的夜母魅魔则能提供给少年一个可以回去的归身之所。
那么这个自己呢?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能够一直留在少年的身边呢?
而现在的伽拉蒂亚终于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能够给予少年在这个无慈悲的世界中战斗下去所必须的『力量』。
即便是面对那扭曲的诸邪神,也能奋力一搏的『人造之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