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到此为止,海洋自此开端。
——第一个千年的古老格言
900 M41艾奥诺斯
「赞美圣徒马卡里乌斯,他带来了王座之光,正义之怒,信仰之火。愿祂的光照亮此地,愿祂的道行走群星。」
神父的布道总是透过音阵,传播到教堂周围的空旷之地。教堂已经屹立了数百年,这些用已经坏掉的古老的机械建造的石制建筑,外表面曾经整齐的一如刀切,在平面的内侧镂空,雕刻着同样古老的已经模糊不清的形象,那些遥远的帝国的圣人,他们行着帝皇的奇迹,行走与群星之剑,或者为人类带来胜利,或者为异形带去死亡。
但是这些传说也和神父本人的故事一样,除了伟大的马卡里乌斯(Macharius)之外,再无几个清晰地名字,这些掌故和经典,也在传说中的圣人去世之后的巨大的叛乱之中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传说帝皇的圣徒带着大军来到这里,他凝望站在群山之巅,看着远处发出朦胧白光的星团,据说这是他伟大使命中的下一站。但是就算是祂的活圣人,也无法说服那些指挥官们再前进一步,远征带来了财富,带来了荣誉,带来了上千个世界,也带去了帝皇之光,但是再往前,就算是星炬的光芒也无法刺破黑暗,指引前进之路。就像更古老的传说中已经失去姓名的征服者一样,面对着星河,他长叹一声,立下了一个古老的石碑,纪念这次远征的尽头,离开了这里。这里是他的最后一站,是几乎不被人所知的一站,是他在极远之马查里亚(Ultima Macharia)哀求,恐吓,威逼,利诱之后,最忠诚的老兵带他前往的最后一个世界——而其他人正在上一站修筑巨大的雕像,勒石记功,准备光荣的返程。他忠诚的将领们和记述者都不会记录着最远的孤独远征,毕竟谁也不想在漫长的未来解释,为什么像赛扬努斯,或者塔尔卡,为什么在极远之地时没有陪伴在帝皇最伟大的凡人征服者之侧。
很快,圣人回到了黄金王座之侧,历史成为传说,在随后含糊不清的描述之中,帝皇之光也在这片土地上消退,星际贸易随着星炬之光再一次黯淡逐渐消失,混乱,恐惧,斗争。无尽的冲突在贫乏与恐惧中出现。军阀们迅速瓜分了一切土地,和古老已经破损的记录中记载的纷争年代的记录如出一辙——除了他们现在以神皇的名义统治一切。
在布道中,神父总是会提及圣人的过往和圣人之死带来的混乱。似乎我们是有罪的,我们得罪带来了今日的苦难与折磨,我们不得不栖身于血肉的战壕彼此攻讦,我们不得不委身肮脏的坑道,产出带血的钷素和矿石,带来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些人的堕落,行事异端,忘却帝皇之光。
「我们终将因为自己的罪孽,淹死在血中,直到如此,祂的救赎方才到来。」
神父总是如此总结,他身材高大,但是年龄已经压垮了他的腰杆,那些古老的机仆和他的法袍一样,透着年久失修的气息,那些扩音机仆无力的只离地半米,颅骨上射线状的裂纹让它的元件几乎要漏了出来。但是和这里每一件与战争无关的事情一样,只要还能用,它总是会被用到最后一刻,它一样,神父一样,这里的每个人也一样。
我们也毫无希望等待着被用尽。这里曾经是一个城市——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里是一个混乱的矿场,只有矿工,未来的矿工,将会死掉的矿工,服务矿工的其他人,还有少数几个卫兵,拿着修修补补的激光枪和用木块甚至人骨来做枪托的实弹枪。
「我们都是将死之人,愿帝皇宽恕我们的罪,使我们的灵魂荣归王座。」
今天和往日没有不同,讲道结束,毫无希望的一天随着音阵尖锐的刺耳的上工号,又一次在一群将死之人的心中,注入勉强行动的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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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老爹,你相信这个糟老头说的东西吗?」欧迈尼斯扛着一个比人还高的风钻,一路小跑的跟着人群,脸上脏兮兮的,身上黑色的白衬衫也无法掩盖一种身体的贫瘠,除了内脏撑起了腹部,饥饿和困苦几乎是写在脸上的,但是他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能问出在别的地方会被抽鞭子的话。
人群如过江之鲫,从信仰的此岸,前往埋藏着死亡和财富的彼岸。尽管帝皇的光芒似乎消退到了远方,马卡里乌斯叛乱让整个星区几乎彻底失去了秩序。而在这里数代人已经过去,但是远方的消息却是越来越少,星际贸易从减少到几乎消失,疑问很快也从星区和更遥远的帝国的现状,变成了帝皇之光是否仍然触及此地。
「小鬼,你要做的就是老实工作,争取活到你那个早早去见神皇他老人家的爹的年纪……」中年的壮汉狠狠地啐了一口,继续紧跟着带着原始挖掘工具的人群,「你可比不了当时,该死的……神皇在上啊,现在的矿坑怎么越来越容易出事了。」
「我是说,如果帝皇的光芒能够照到这里的话,我是不是就不需要钻到矿车下面,然后跟着你们一起进去了。」
「你只会更早的进去,你没听吗?他老人家的救赎就是工作,越早的开始干活,越早的迎来救赎,趁现在你还能藏在矿车底偷懒,赶紧的享受好时光,再过五年你就要开始和我一起在里面用炸药开洞了。」卢卡斯只是扬了扬手,狠狠地拍了拍孩子的脑袋。他还能说什么呢?鼓励?鼓励亲如兄弟的穷伙计留下不到十岁的孩子和骗人有什么区别呢?
黑暗的矿洞里只有最原始的矿灯,那些他们称之为钷素的东西,从这里被取出。大人们用古老的炸药炸出土地的创口,随后成人开始在被炸的松脆的土层上刨出需要的部分,而孩子们则爬出一直倒挂着的矿车的车底,开始捡起落在地上的有着奇异光芒的石头。至于工具?随着贸易断绝,这里的一切坏的奇快,至少不需要用手来刨坑,就已经需要感恩戴德了。
工头说这玩意是钷,但是帝国的血液真的是黑色的又闪着绿光的石头玩意吗?卢卡斯说他小的时候似乎每次拿出去的东西都是暗红色的土块和石块,但是现在这玩意几乎闪着绿色的光。每当矿石被炸出,似乎都有整块的完整的石块被碎裂,那些石头有些是黑色,有些闪着绿光,但是很快也变成了黑色。
「赶紧都拿上,尤其是那些带着绿光的更值钱」工头们总是如是叮嘱。
欧迈尼斯手上拿着椭圆形的中心发绿的扁石块,撇断周围的细长的黑色的柱状物,丢进身后的背篓,想赶紧的结束今天,然后就会到了整个矿场最快乐的日子——荒地赛车比赛。每个泰拉标准月,唯有在那一天,所有人的身体才得以和灵魂一样自由。
今天的时间过得同样很慢,咕咕叫的肚子开始提醒少年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他掏出一个糊糊罐头,往嘴里随便倒了倒,然后伸出舌头舔干净了每一个能触及的地方,然后再一次开始工作。今天的指标必须完成,如果所有孩子们的背篓加起来装不满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号矿车,那么明天这些糊糊都会减少——但是指标丝毫不变。
在敲击铁轨的收工声传来之前,忙碌的沉默似乎永不会停歇。日日如此,今日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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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活的日子里,唯有少数几件事情让欧迈尼斯感到开心,穿过荒野的造型独特的赛车,和对着赛车疯狂下注哪怕压上晚上的口粮也在所不惜的狂热赌局,那些明明穷的一无所有的人却对这些几乎没有什么必胜法则的游戏展示出无比的狂热:每一辆车都是胡乱改装的,每一次赛后处于公平,就算是冠军车辆也会被拆除,所有的零件最后会堆在一起,成为一个巨大的金字塔,祭祀那些保护了他们的先祖和传说中的机械之神,直到最后,胜利者会高高的站在零件堆的顶部,手里举着油料象征性的倒在顶端,最后一把火点燃,算是对钢铁、硅石和电路的最后祭奠。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让少年最开心的,最令人开心的是同样会出现在现场的少女们,她们往往会再开赛前拿着黑白格子的信号旗,走在布满了尘土的赛道最前端,跳着意义不明的舞蹈。按照国教的牧师有一次站在身边观赛时候的解释,这些扭动的姿势表达了对神皇的崇敬。不过他可一点也不相信,毕竟无论做什么,只要是仪式性的事情,牧师大人都会做同样的解释。欧迈尼斯觉得,就算是让这里最好看的少女脱光衣服扭动屁股,这位胡子已经拖到胸前的老神父也会说这是一种表现对帝皇崇拜的仪式,只不过是在蛮荒的地区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变体罢了。
他也喜欢老卢卡斯的孩子艾芙琳,他们一起做工,一起长大。她在这群跳着奇怪的仪式舞蹈的人群中站在最前排,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尽管看起来并没有其他的舞者那么具有性意义上的吸引力,但是艾芙琳笑起来很好看,像是那些神皇最虔诚的圣女们在雕像中露出的笑容一样,能让少年的每一天从快乐中开始,她的眼睛闪着光彩,寄宿着名为希望的种子。
「你小子,看什么看……」每到这个时候老卢卡斯总会就这一口味道很糟的酒,狠狠地敲一下身边的欧迈尼斯的头,「咱的孩子可不会便宜了你小子。等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打翻在地了再说吧!」比起少年,他结实太多,就算是岁月对肌肉和精神都有着额外的摧残,老卢卡斯也是在这个充满辛劳的世界里少数几个让人觉得有着可靠身躯的人。
「诶嘿嘿……」每到这个时候,少年都只会笑一笑,盯着艾芙琳的笑脸,尤其是对视的时候,还会发出一些傻乎乎的笑声,然后换来脑袋上有一次轻轻地叩击。
野蛮的竞速结束,日暮西垂,象征着赞颂机械神的烈火被点燃之后,人群爆发出欢呼,管事的会发下来一些来历不明的肉,一些味道据说很怪的酒,大家欢呼着把珍贵的能看得出形态的事物放在燃烧的火堆上烤熟,然后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一口吞下。
而少年和少女则会坐在一边高高的沙丘上,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他们享受这漫长劳作后少数的欢愉时刻。少年总是叼着一根草,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残破不堪的银河星图,聊着关于群星的幻想,他讲着如何进入星空,如何发大财,如何带着从群星中获得的宝物回到老卢卡斯面前,他总是拍着胸脯许诺自己一定会让那个老登松口,他一定会有一天带着帝皇赐予的恩典,把她风风光光的带回家。
「可是你不是一直住在我家吗?」她也会笑着回答一句,然后捏着自己的双头鹰的吊坠,不去争辩。这个吊坠是少年在上一个帝皇升天节,用偷偷带出来的黑石块,攒下来换成的钱买来的,在帝皇升天节的当天求着老牧师赐福过后,郑重其事送给她的礼物。它一点也不新,看起来像是某个废旧的铜像的一部分,背后的铜绿只是被简单的打磨罢了,上面还有硬物的刻痕和烧焦的痕迹,但是这并不妨碍它的珍贵,这是他第一次能够送出自己的礼物。
他喜欢这种看着远处哔哔啵啵发出声音的零件燃烧,也喜欢看着摇曳的火光照在艾芙琳的脸上,橘红色火焰照在脸上,让红唇更显一分。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得到了老卢卡斯的许诺,下次只要老爷们来,就会想办法让他加入舰队,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这样坐在沙丘上看着狂欢的火焰了。
「我……我也许很快就会进入星海了,老卢卡斯说下次就想办法把我送上下个月的船,听说什么大人物会来招兵买马,咱一定可以带着祂的荣耀回来的。那个时候我就带你去神父老头那里,然后咱一定可以带着最好的赛车会来,拿到第一名,再把胜利先给你,就像这本书上一样……」少年展示着一本只有一半的读物,骑士竖着带血的长矛,跪在一位女士的面前亲吻她的手指。「然后咱们就离开这里,去响应祂的召唤,说不定有一天,祂的目光也会注视咱们呢。」
艾芙琳笑了笑,点了点头。她也许不相信这些少年的梦,也许她知道,老卢卡斯并没有那么排斥这个瘦小的男孩,只是一个父亲的骄傲不允许他说出那些每个父亲最后不得不说的话语罢了。
至少在今天,祂给与了他们片刻的欢愉和梦想。
也许未来和那些火光映照的脸上的苦难无异,但是至少现在,世界在他们下方,闪着橘红色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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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盖萨里奇今天也很有凑,上交的矿石的份额是按照下井的人口计算的,越多的人下井就需要越多的交出成果。但是除了下井干活,又没有东西能养活孩子们,但是下去干活,又会进一步让所有人的经济状况承受压力,毕竟交不上来就会降低所有人的物资配给。于是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恶性循环,糟糕的经济环境迟早会把每个人逼疯,但是至少不是在今天。盖萨里奇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被任务逼疯。
正好今天有一个大人物会来收购一批奴隶,这种好事一般都只会在星港区域,而且最近频率越来越低——毕竟谁也不会来一个危险又没有收益的地方——找一些看起来还算身强力壮的奴役塞进舰队的下层,补充在星炬边缘危险航行的巨大损失。
大概是有什么人泄露了这里发现了矿石的消息——也许是老爷们吸引新贸易的手段,也许他们激活了几乎已经没法使用的星语厅的设施,显然这个浪人王朝的金主只可能是来寻找新的收藏的,这里怎么会有人能被看上——他确信这里除了营养不良的矿工和发育不完全的孩子,几乎找不到什么「强壮的青年」。考虑到这里的人均寿命,塞给他什么人似乎都不是好选择,成年人的流失会让经济状况彻底恶化,而孩子……好吧,谁看得上没有特长的寿命预期不到三十年的野孩子?
他没有权利阻止行商浪人,但是可以吓唬最能干的人不去参加这次招募。虽然他贴出了公告,重点描绘了外太空的危险和行商的恶劣待遇,但是,盖萨里克也不清楚能吓唬到多少已经被生活折磨的行尸走肉。
不过他没机会烦恼太久,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老卢卡斯,矿工领袖之一,产量连续一年十二个泰拉月排名最高的家伙居然会主动上门。考虑到他平时的一副沉默寡言的臭脸,盖萨里克实在想不到他过来干什么。难道是来带人闹事的?王座的诅咒啊!就算是自己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除了多了一辆过两天在沙漠里奔驰的赛车之外,什么都没有——这里的权力可真该死的一点油水也没有啊。
出乎意料的是,他希望把一个小孩子塞进太空船,甚至愿意出一笔钱,那明显是从每一天的微博的可怜的补助中抠出来的一点「孝敬」自己。
但是盖萨里克觉得自己似乎还能榨出一点油水,虽然这个惊讶的报价非常让人满意,毕竟送一个小孩子上去,似乎也是什么艰难地决定,这里也不是什么肥缺。
「这不是好活,你知道星辰之上的航行从不安全,充满了危险而且我们的人只能去最底层的甲板工作,你得知道这不是一个好……」
「我知道,老兄,我知道……」老卢卡斯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话头,让人意外。
但是卢卡斯的这份急切让盖萨里克产生了更多的贪欲,他觉得还能再敲一笔,工头保持沉默的抿抿嘴,似乎可以让他再多出一点东西。
「再加上这个吧……」他拍出一个绿色的球体,「我从矿里发现的。」
尽管不理解他在想什么,但是盖萨里克觉得,这笔钱加上这个东西,足够成交了。
「但是我说在前头,伙计,这可不是什么美差。」
注:
Aornos,亚历山大大帝最后一战的地点
马卡里乌斯:自大远征后最伟大的指挥官之一,活圣人,太阳领主,带领一只庞大的远征军团征服了太平星域光环区外庞大的区域,几乎进入帝皇星炬无法触及的银河边缘。在将领拒绝继续前进后不久遇刺。其建立的庞大星区随后立刻陷入内战,直到七十年后主要战乱才被平息。但是大量的区域失去联系,或永远的脱离帝国。
极远之马查里亚:Ultima Macharia,codex中记载的马卡里乌斯远征大军到达的最远的区域,几乎已经进入了光环区,星炬之光已经十分衰弱,在马卡里乌斯远征中进行了血腥的清洗,而在999 M41,随着星炬之光的消失,这里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系。
Halo Zone,光环区,太平星域边缘的一个未经探索的区域,星炬的光芒难以触及导致太空航行变得困难,马卡里乌斯远征也到此为止。
神秘绿色球体:死灵王朝时空技师们使用的武器的一部分
墓穴技师:“这是钷?”
“你再说一遍?”(滑稽)
我比较保守,官方出过一群野人指着另一群野人说你是从神圣泰拉来的吧。还有拿黑机械教当帝皇天使的。这就是官方的好处,可以更放飞自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