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下方设有数层抽屉,我尝试拉开时发现虽有锁扣却并未上锁,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一本厚重的烫金封面书籍首先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奇的将它翻开一看 ,第一页居然赫然写着「宮田玲音观察日记」。
顿时,我感到一阵不好的感觉:清水同学,你果然还是不太正常吧...?就像实验室的小动物一样,我成了观察对象?还郑重的写成了纸质的日记,这绝对有问题的吧,我为之前过早的庆幸感到后悔,只是祈祷里面没有什么变态的内容。
整本日记竟已写了数百页,每天的记录大多只是简短的一页,偶尔也有三四页的篇幅。我规律的日常生活也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多出的内容大都是清水同学自己的想法。粗略一算,这日记也写了将近一年,不,一年多了吧?怀着忐忑的心情,我仔细翻阅日记内容。清水同学的字迹倒是清秀而工整,颇有几分女生的书写风格。日记的内容基本记录了我每天的行踪,以及一些清水同学的简单感想和评注。然而,令我惊讶的不仅是我放学后和假日的详细去向,甚至连我在家中发生的事情,甚至是我们家里非常私密的事,都在上面有细致的记载……不过,评注和感想的语气还算正常,有些内容甚至读起来还别有几分趣味,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清水同学是如何得知我的隐私的,但如果他连绑架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种程度的事情倒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然而,除了关于我的日常记录和评注感想外,日记里还夹杂着清水同学自己的心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特别的事情或其他想法的记录。甚至…还有不少对我的感情和心情的直白告白,甚至包括将我作为自慰材料的想象以及其他无礼甚至可以说是淫荡的妄想,都在上面毫无修饰地记载得一清二楚,看着这些关于自己的文字,我的心情极度复杂。
简单浏览了前面的内容,然后我直接将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日期显示这是前天所写——也就是清水同学绑架我的那一天(看来昨天他并未动笔,前文也确实并非每天都有记载,但大致保持着规律)。我内心涌起强烈的好奇,迫切想知道在绑架我之前他到底抱有怎样的想法。这一天的日记内容还不少,似乎是分两次写的。
四月二日,星期四,晴。
在学校,玲音今天给人的感觉一如既往。
国语课下课后,玲音难得地与旁边的一位女同学讨论起学习上的问题,还是一个比较有趣的问题,所以我想详细记录一下。这是课上一篇国语文章中所提到的关于「鳶(とび)が鷹(たか)を生む」的问题。
暂且不论应试角度的思考方式和答案,这个话题对于我们霜羽的学生来说还是相当敏感的。抛开自身身份的前提,从统计学意义上看,个体在世俗标准下能否成为「鷹」与其父母的身份之间肯定存在高度相关性。然而,即便父母与子女在能否成为「鷹」的世俗标准上高度相关,「鳶が鷹を生む」这一现象的仍然存在则源于「鷹」在该标准下本身的稀缺性,且这种高度相关性尚未达到决定性的程度,至少在学历、财富乃至权力等世俗衡量标准下如此。尽管如此,我的观点是,世俗视角下对「鳶」与「鷹」的二元分类存在根本性的问题,因为这种分类方式暗示了人类差异的固有存在及其原因的必然性。这一问题使我想起原来看过的一篇尖锐的文章,摘录如下:
(一张打印的夹页)
学校将知识平等地授予每一位学生,同时也根据学生的能力大小将他们划分
出等级。矛盾就潜藏在其中。实力主义因主张要摆脱出身桎梏,用自己的力量开
创未来,受到人们的欢迎,所以社会上有了机会均等。然而,这是一个设置巧妙
的陷阱,即所谓的「通往地狱之路由善意铺满」。本是为了实现社会平等而施行
的政策,反而使现有的阶级构造正当化、持久化了;本是为了解放社会而建造的
系统,反而固定了社会结构,变成了封锁社会的意识形态。然而,这并不是历史
规律对我们的讽刺,也不是偶然的现象,而是近代人类特性决定了人类发展一定
会进入死胡同。
只要不把孩子们从父母身边夺走集中起来教育,就无法避免因家庭条件而产
生的个人能力差。然而集中教育本就缺乏可行性,就算强制实施也无法对抗遗传
的力量。就像有人运动能力强而有人运动能力弱一样,有学习好的孩子就必然会
有学习差的孩子,有喜欢算数或英语的孩子,也有沉迷美术音乐或运动的孩子,
并且每个人的努力程度肯定也各不相同。
进入近代,人们舍弃了「神」,创造出了「个人」这一前所未有的表象。「个
人」是自由意志引导下诞生的「主体」。人们严格区分思维与行为,将自己从家
庭条件和遗传等「外部」条件中抽离,从才能和人格等「内部」因素中自我问责。
然而,这不过是一种想象。人的一生从受精卵开始。才能和人格追根溯源,
也是父母的遗传基因在家庭、学校、地域条件等社会影响下形成的。「我」说到
底本就是外来物的结合体。确实也会有一些偶然成功的人,但偶然也是外因。要
是逐一分析个人能力的构成条件,会发现其实全部都是外部因素。社会影响是外
来因素,我们通常认为的心理是内发性现象也是一种常识性错误。认知心理学和
脑科学表明,人的意志或者意识,其实都是在不断积累的记忆和外来信息的相互
作用下生成的大脑的物理性、化学性的结构。外因如何相乘也无法变成内因,所
以自我问责无根无据。
有许多人认为,就算个人的失败有遗传或家庭环境的原因,但当事人生来如此,
所以当事人就应该为自己的不幸负责。那么生来残疾的人应该怎么算呢。残
疾并不是任何人的错,那么还能说残疾人身上发生的不幸是因为他们自己天生残
疾,是他们自作自受吗。将能力差自我归因的理论,也是同样错误的逻辑。
「外因如何相乘也无法变成内因。」但其实,无论是外因还是内因,所谓的「自我」也不过是内因和外因叠加下形成的。所谓靠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又有多少是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识来决定的呢?并不是虚无的否定人的能动性,我只是觉得纠结于归因的问题没有意义,既然根本性的归因是无解的,那么就算可以做到一层、两层的准确归因又真能起到什么具体作用吗?至少这种问题对于个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前提的原因对我们来说是无力改变的,我们只是条件的接受者。
铃音关于这个问题给出的书面答案我很喜欢,特别是最后一句:「那些轻易下判断的人,可能自己根本就不是『鹰』。因为他们不了解真正的『鹰』是什么,仅凭外表就这样评论罢了。只要内心拥有『鹰』的精神,那就足够了。」
的确,并非所有看似正确的话语都蕴含足够的深意,有时不过只是恰巧与表象契合而已。如果无法真正理解问题的本质,仅凭表面现象作出评判,难免显得片面。
(日记换页)
放学回家后,玲音得知父亲因办案需乘飞机前往外地,短期内不会回来。从明天起,玲音将独自在家。
等待了那么久,终于迎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决定实施已谋划已久的计划。
我不会为此找任何借口辩解,说这其中有任何成分是为了玲音,这完全出于我的一己私欲。我清楚这只会给玲音带来伤害。
她一定会非常痛苦吧,但我不会因此放弃。
想要正面接近玲音,恐怕连最基本的对话机会都难以获得。她可能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礼貌而疏离地保持距离。按常理,或许应该循序渐进,逐步与她熟悉、亲近,期待那微乎其微的恋爱可能性……但即便采用这种按部就班的方式赢得玲音的关注,对我来说也过于乏味。这并非我所期望和喜欢的方式。
既然无法用正常的方式跨越这道墙,那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获得我想要的一切。我清楚这条路多么扭曲,但我无法停下,内心的渴望早已无法抑制。她的身影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绪,普通的相处方式无法满足我,只有如此极端的手段,才能让我真正接近她、占有她。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所以,我会不择手段。我要绑架她,然后强奸她,夺取她宝贵的处女,然后...
……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犹豫了一会,我合上了日记本,将其放回原位,把一切痕迹掩盖,装作未曾发现这本日记,然后离开了书房。
作者语:临近期末,下个星期是考试周,所以这两个星期不定期更新。
这章虽然大概的内容早写好了,但是修改和校对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加上取材前前后后五六个小时肯定是有了吧……
恐怖的野心家?
(大概没有那么可怕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