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霜羽学园虽然将升学作为最重要的教育指标，但其课程设置却绝非从单纯应试的角度出发。相反，这里的课程设置完全偏离了应试的思路，着眼于培养学生的真实能力。

就拿高二的理化课程来说，其平均难度恐怕已经超出了一般大学相关专业高年级的水平。正因如此，即便不刻意针对升学考试，学生们依然能够轻松地通过最顶尖大学的入学考试。与其他高中和私塾出身的应试考生相比，这就像一种降维式的碾压。

但即便如此，这种课程也谈不上有趣。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这依然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课程，但对铃音来说，这不过是如同日常工作般必须完成的任务，所以她认真地完成了。

面对需要自己完成的工作，铃音总能不受其他事物和情绪的干扰，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全身心投入到思考中去。这是她在长期专注学习中养成的习惯，不过同时养成的那个喜欢在思考的时候旋转钢笔的下意识动作，倒算不上一个好习惯。

上午课程结束，迎来了两小时的午休时间。铃音随着人流，向食堂走去。由于校规不允许在教室内用餐，加上食堂提供免费的自助餐，几乎所有学生都会选择在这里就餐。

食堂是一座四层建筑，得益于错开的下课时间，即便所有学生都来此用餐，座位依然很充裕，取餐也几乎不需要排队。这里不仅有丰富的自助餐品，还设有提供现做餐点的吧台。宽敞的用餐环境中，几乎能找到任何想要的美食，品质更是不输一线自助餐厅。精心设计的装潢与灯光，让这里更像是一间高级餐厅，却又保持着学校应有的现代简约风格。

乘电梯到达食堂三楼后，铃音拿起餐盘和夹子开始取餐。铃音选的食物大多是水果和蔬菜，主食则是几块面包与果酱，算是很典型的西式餐食搭配。随后，她径直走向平日惯坐的靠窗位置。

食堂两侧是由落地玻璃构成的透明外立面，视野极佳。而且，靠窗都是双人座位，比起其他四人和六人座区域，这里显得更加清静。

然而今天却有些不同。

在铃音刚开始用餐没多久，一个不速之客——清水同学，若无其事地端着餐盘坐到了她的对面。

「还真是巧啊」坐下来后，结悠首先说道。

铃音微微咋舌，带着一丝违和的笑容对着他说：「对不起，这里已经有人了。」

「是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每天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的。」

「今天不一样…不对，你这跟踪狂，又在不打自招地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吧…」铃音看向他托盘中的食物，然后说道。

清水同学盘中的是意面和一小块牛排。铃音每天都在这层用餐，却对这些食物毫无印象，所以——他一定是从别的楼层特意走到这里来的。

「呃…还真是不领情啊，明明对面根本也没有人不是？我是看不下去你每天孤独地坐在食堂角落用餐，才好意来陪你的。」

「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况且你这家伙平常大概也是不知道坐在哪个角落一个人用餐吧。真是不诚实啊，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受不了每天孤独地坐在食堂角落用餐』想找个人一起坐还差不多。」

清水同学的侧脸流下一行冷汗。「有什么关系嘛，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不是不在意这种事情吗？」

「和那个时候不一样，用餐时的心情是很重要的，多亏了你，这优雅清净的意境全被破坏了。」 

「呃，又不是没在一起吃过饭，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

「你怎么好意思提那个时候的事情…」

「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这样纠缠女生会让女生厌烦的哦。你这样的性格以后绝对找不到女朋友。」

或许是意识到理亏，他陷入沉默，尴尬地专注于眼前的餐点。

铃音见状也不再多言，安静地享用起午餐。但没过多久，她忽然灵光一闪，嘴角微扬，带着几分玩味开口：「说起来，你应该没有交往经验吧？」

结悠点了点头，不明白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

「那么，你相信统计学吗？」铃音补充道，「别误会，只是随口一问。」

「这问题还真奇怪…一般意义上来说，当然是相信的。」

「那你知道在日本，结婚的情侣中双方都是初恋的比例有多少吗？」

「大概…百分之十？」

「据说只有百分之一左右呢。虽然没有特别权威的数据支持，但无论如何都是个相当微小的概率。」

「所以你是在暗示，因为我们都没有恋爱经验，所以不可能在一起？」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个数据挺有意思的而已。」铃音轻描淡写地回应。

「 ……」

「人们总是因为好奇心作祟、过于天真、不够成熟，或者只看到对方的优点而不考虑现实，甚至仅仅是被青春期的荷尔蒙冲昏了头脑…种种原因导致大多数人最终没能和初恋走到最后。」

「不过这种马后炮的统计数据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吧。」结悠反驳道，「且不说统计规律对个体来说参考价值有限，用结果论来看待这种事情本身就很荒谬。毕竟不去尝试的话永远不会知道结果如何。总不能为了符合统计规律，先随便找个人谈初恋，然后再和真正喜欢的人开始交往吧？」

「是正论呢。不过我并不是在讨论个例，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人们开始恋爱时总是坚信对方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最后却往往轻易地分开了。有趣的是，身在其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

「还真是故作深沉啊，明明自己也没有恋爱经验。」结悠忍不住调侃道。

铃音不慌不忙地回应：「正因为身处其外，才能看得更加清楚这些事实。」

「那么，你更应该接受我的请求才对。既然大概率会分开，开始一段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你说的请求？如果你只是想与我交往的话，我已经说过了随你怎么想都行。虽然一般来说，这种事情也不是『没什么大不了』这种程度就是了…但对我而言，既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形式上的关系也就不重要了。不过如果你的请求是让我爱上你，那就未免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说实话，那些形式上的关系我并不是很在意。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已经不是『恋爱』那种简单的词语可以概括的了。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吗？我倒看不出来你有多满足。」铃音语带讽刺，「不过你能有这种自觉也算不错，毕竟对我而言，恋爱这种事本就没什么期待可言，更别说陪你玩什么情侣游戏了。」

就在气氛略显凝重之际，结悠突然转换话题：「说起来，你知道性犯罪在日本的发生概率是多少吗？」

铃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显然没料到他敢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具体数据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是万分之一这个量级的。这比刚才说的双方都是初恋的概率还要低上两个数量级。」结悠仿佛没注意到铃音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铃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既然你提到了统计学，我就想起了一个统计学规律：当一个极小概率事件发生后，其他小概率事件接连发生的可能性会显着增加。所以这么说来，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其实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铃音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真是…无论你再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注释

【统计学规律】： 这里提到的统计学规律指的是霍克斯过程(Hawkes Process)，一种描述事件聚集现象的数学模型。它表明某类事件发生后，往往会在短期内触发更多相关事件发生，就像地震后必然伴随着一系列余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