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嗨呀！嚇死誰啊！冷不防地從後面搭話做什麼呀真是的。」

「幹啥啊？」

「我告訴你這可是官道，有人在巡的，少動點歪腦經。」

「啥？！」

「找人？」

「沒空沒空，我趕著進京賣柿餅呢。」

「甚麼？你問我在急什麼？」

「大少爺！這整個山頭都種柿子，秋天不賣柿餅要賣什麼？晚了價錢就賤了喔。」

「這這這這是？」

「…給我的？」

「是是是是是！好說好說〜」

「鄉下人沒見識，跟您說聲抱歉啦〜」

「您要問什麼呢？」

「我不識字，但是這浪人我見過啊。」

「三…四天前？最近忙著曬餅有些忘了…」

「是啊，是啊！」

「四天前，我趕著進京買鹽買糖做柿餅，就撞見過這個男人。」

「渾身髒兮兮的，嘴裡叨叨念著不知什麼東西…」

「對了，他帶著一把長刀。」

「我那時候真是嚇個半死，萬一他發起瘋來砍人怎麼辦呢？」

「後來啊…似乎進山裡了。」

「諾，就直接從這路旁的緩坡直直地走了，我後來不管它了。」

「怎麼了？難不成他是逃犯？」

「我沒看見這個男人呢？」

「抱歉抱歉〜」

「你看，我一直低頭撿拾柴火都差點撞到你了。」

「秋天真是個好季節。」

「雖然不比春天，但是到處都是寶啊」

「栗子，香菇，隨處可得的乾燥枯枝，就連這些落葉我都裝了好幾筐帶回家，冬天時不僅可以鋪路止滑，還能當起火的引信呢。」

「嗯〜不過你方才描述的那把刀我有點印象。」

「連我這外行看了都覺得驚嘆呢。」

「通體烏黑的刀鞘，雪白的刀柄，刀顎是鑲了金邊的花。」

「想必是來郊遊的武士大人吧。」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只穿著一件襯衣，都秋天了，難道不冷嗎？」

「頭髮還是濕漉漉的。」

「啊，抱歉。我後來就沒再注意了。」

「畢竟像我這樣的庶民光是擋住去路都是罪過吶。」

「只記得他似乎往登山口去了。」

「這裡是柿門寺，已經很少香客來訪了。」

「別急著說話，先進來休息。」

「這一千五百階的路很難受吧。」

「我的名字叫做柿佐衛門，是這間寺廟的住持。」

「施主是為何而來呢？」

「……是嗎。」

「你也是嘛……」

「其實早些時候有位武士大人也向我問過同個問題。」

「羽織上繡著茶花的圖案吶…可惜老朽不問俗世很久了，認不清這是哪位大名的家徽啦。」

「你再往上攀登也沒有什麼東西了。」

「頂多就是有幾株櫻花樹吧。」

「啊。」

「要說共通處的話…」

「你們都有同樣憂愁的眼神。」

「就連把茶吹涼再喝的動作也是一模一樣呢。」

「……年輕人。」

「不要衝動做傻事喔。」

「你殺過人嗎？」

「…會怕嗎？」

「哈哈哈哈！是嗎！」

「哈…不管是我也好，他也好。」

「都是一幫蠢蛋呢。」

「很可笑吧，堂堂武士竟然把竹刀當作配劍。」

「最後。」

「連切腹都做不到…」

「我也真可笑。」

「好不容易得到賞識，能夠吃上白米，能夠一起吃飯的人卻一個也不再了。」

「……」

「吶。」

「你覺得是把配刀當掉，寧可行乞也要養活家人的人是武士？」

「還是為了家人離鄉背井，懸梁刺股取得功名的人是武士呢？」

「……」

「哈哈哈哈！」

「是嗎，是嗎…」

「也是吶。」

「……」

「……人生最後的景色。」

「能夠在夕陽下一邊賞櫻一邊喝酒，也是無怨無悔了。」

「幫我介錯吧。」

「連同掛在樹上那個傻瓜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