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爭先恐後的撲向頂層的陽光,光線被樹冠阻攔。
稀疏的林下草地,粗細不一的樹幹,地上滿是落葉和雜草。
泥土潮濕和樹木腐朽的味道,泥土路被長年行走的光滑,黏土在鞋底常駐。
就是沿著小徑一直走,跟飯後散步一樣。
感覺就是村子周圍撿拾橡實和栗子的林地,在秋天都要把豬趕進林子裡增肥,順便挖松露和蘑菇。
「停下。」
怎麼了?傑克和神父也將箭搭載弦上。
「鳥太安靜了。」
「…你去隊伍末尾警戒,成箭頭隊形。」
鳥太安靜有異常?
不是很懂,但是既然是胡德先生說的肯定不會有錯。
「傑克。」
「噓!」
到底怎麼了,道路兩側都是樹,你在觀察甚麼?
「……獸臭。」
不是就腐植土的味道?
神父?
不要笑而不答,我真的不懂,大家都單腳蹲在地上警戒四周,就我一人狀況外。
難道魔物?可是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嗷嗚嗚嗚嗚—」
「是森林狼!快放箭!」
胡德先生的怒吼才讓我遲一拍反應過來。
落葉四散,箭矢被射出的聲音。
直到看見那巨大的獠牙近在眼前才察覺,彷彿把地上的落葉黏在自己的毛皮上的潛伏者。
沉重的咬合將木盾的一角直接咬碎,強大的衝擊瞬間讓身體重心搖擺不定。
「吼嚕嚕嚕—」
太淺了,過於慌亂的反擊。
「小子!吸引森林狼的注意。」
「其他都是普通的郊狼!勞倫斯,盯緊那些菜鳥!」
伏低,周旋,拱起的背像小丘一樣。
細長的瞳孔如人一樣凝視,而後左右移動。
因為覺得我是所有人裡面最弱小,所以優先偷襲我。
但是失敗了,所以正在重新審視我的實力。
哈哈,野獸的智慧,平時多次在老獵人醉言裡出現,這下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手心和背都是冷汗,耳裡都是心臟在胸腔的鼓動。
兩個大步的距離,若有似無靠近。
劍太短了,但是也來不及換成棍棒。
木盾還能承受下一擊嗎?會撲咬還是爪擊?
狼嚎和人的怒吼,樹木被砍中,枯葉被踩的喀沙喀沙的。
其他人怎麼樣了?
剛才有射中嗎?沒有受傷吧?到底來了多少頭狼?
右手將劍尖指向狼,當作距離遠近的判斷,左手把殘破的木盾靠近胸前遮蔽軀幹,一人一獸像騎士比武一樣踱著半圓,將重心壓低。
「吼!」
鏘!
「哼!」
跟鐵器不相上下的利爪和怪力,試探的一擊卻讓虎口發麻,劍差點鬆脫。
隔著的圓似乎變得縮小一點。
要主動攻擊嗎?我這把劍能夠割開鬃毛的防護割傷皮膚嗎?
剛才的一擊讓刀鋒有點鈍了。
細長的瞳孔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仍是左右不停地打轉。
我就這麼弱小到不值得你警惕嗎?
「嗷嗚〜嗚—」
撤退了?為什麼?
「沒事吧小子?」
嗚哇!衣服上好多血。
短劍也是血淋淋的。
「看來諸神替我們骰的點數沒有很高呢。」
「神父,森林狼…」
「別慌,狼就是這樣,若非極度飢餓,否則通常都是見好就收。」
「運氣不錯啊,在偷襲下活下來。」
「喝點酒?」
我還以為這扁瓶裡裝的是水,原來是酒。
苦苦辣辣的。
「好多了嗎?」
「身體緩和後就過來幫忙收拾吧,年紀大之後眼睛很不擅長找東西,我都看不清那是弩箭還是樹枝了。」
「其他人…」
「活蹦亂跳的,諾。」
傑克坐在路邊恍神,看他手裡握著染血的棍棒應該經歷過白刃戰。
胡德先生則是開始用小刀剝製獸皮。
樹幹上除了戰鬥的刻痕,還有血跡。
「可惜了,森林狼的毛皮很值錢吶,很多獵人都會花錢收購。」
「嘿〜呀。」
「我的腰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別走太遠喔,狼有機率會迂迴攻擊,到時候只能看著你被拖回狼穴吃乾抹盡了。」
麻利的從胸前掏出菸斗抽起來。
「順便照顧一下牧羊小子,他的心智比你遜色一點。」
「也給他喝上幾口吧。」
總覺得是被委婉地說自己神經大條。
俐落的撕裂傷是胡德先生的斧頭,精準的瞄準喉嚨和肋骨縫隙是勞倫斯神父的短劍,血肉模糊的這兩頭則是傑克的棒槌。
傑克就這樣木訥的坐著,手中的棒槌浸滿黏滑的狼血。
「嘿。」
沒反應。
「……嘿,你還好嗎?」
看過來了。
「神父有給我一瓶酒,喝一點?」
啊,酒瓶被搶走了。
「看來我做的棍棒出了很多功勞。」
「別喝太多,還沒到目的地。」
「口渴就喝水吧,諾。」
「不用了…我只是…只是…很慶幸自己有請你幫我製作這跟棍棒。」
「…這裡的狼比我家鄉的狼更有智慧,更迅猛。」
全部喝乾了…明明還有七分滿,好可怕。
「我才剛在這堆落葉裡找到那把五銅幣的小刀。」
「天啊,我當初怎麼會覺得我光靠這跟削皮刀沒兩樣的武器自衛?」
「還有這些你看起來可笑的裝備加工,實實在在的擋下好幾次攻擊。」
頭盔上數道爪痕,其中一道甚至讓頭盔輕微凹陷,木甲的繩索斷了好幾根。
衣服被汗水打溼,服貼,略微顯現有別於男人的曲線。
女人能應付哥布林嗎?聽說女人被抓到面臨的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活下來的人大多在修道院度過餘生。
「下次我給頭盔加個擋板,我剛才也是耳朵差點被撕成肉屑。」
「棍棒有鬆脫嗎?」
「我沒事,我很好…就是還有些驚魂未定,哈哈哈。」
「替我謝謝神父的酒,很烈,但是身體很舒服。」
「…別逞強,雖然我很想這樣說。」
「聽說神父說狼群有可能回頭伏擊,我們必須加緊路程,裝備只能到山仔頂的村莊再修理了。」
「也是,有那被叫做森林狼的魔物潛伏在這樹林,我晚上也睡不著。」
「話說,你剛才講這裡的狼比較凶猛?是指…」
「在鄉村,狼到處都是。」
「但是那裡的狼會更為膽小,會在遠處默默地觀察直到認為可以下手才準備伏擊,並且不會在顯眼的地方犯案。」
「可是,這裡很明顯是人類經常出沒的範圍,狼群卻突襲了我們。」
「普通的狼若非極度飢餓,是不會去挑戰沒有絕對勝算的隊伍。」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首領比人類還強壯?讓牠們對人類沒有恐懼。」
「東西處理好了嗎…」
「哈伊?!」「欸?」
手起刀落狼皮便被剝下,狼屍更是被人字切,紅的綠的白的通通出現,只見他徒手把腸子和胃扯出來一一剖開。
「胡德先生?這是在做什麼?」
「調查。」
「亨利,胡德先生是在檢查狼最近吃了什麼用來判斷森林的變化。」
嗚噁,不愧是吃肉的動物,好難聞。
「…糞便很少…骨頭的碎片…。」
「皮下缺少脂肪。」
「這兩頭也是,看來這些狼最近沒有狩獵到什麼動物。」
「…隊長,我們不能再慢悠悠的走了。」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