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本君……你来了……」
半夜,水桥精神了一些,但竟然把我认错成了别人,看起来真的病入膏肓了。
「果然还是池本君温柔……安部他一点也不体贴……」
水桥絮絮叨叨地向「池本君」抱怨着我的种种不好,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记得。我又一次意识到她还是个小孩子,早知道会病死的话,我应该对她更好些的。
水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目喃喃着「池本君」、「可惜」什么的睡着了。
后半夜,她再一次醒来,这次更清醒了,但眼神发直。
「安部……我在床上听到了你打狗的声音,可是没力气叫喊,就打翻了杯子。」
「很幸运,多亏了你选择超市附近的房子作为新家。」
水桥沉默片刻,说:「可以带我回去吗?」
「当然可以,等你好转些。」
「不用等了。」水桥说着掉下泪来,「我就想回家看看,要是死了,麻烦你把我埋了。」
「你……你会好起来的。」
「是我自找的,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很任性。」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求求你,带我回家。」水桥突然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我不想死在陌生的房子里。」
「……回你家吗?」
「不,回我们的家。我的东西都在那里。」
我用被子裹着水桥,把她抱上我的车。因为担心她撑不到回家,我一路上一直在和她说话,给她讲白菜和萝卜的长势,还有腌咸菜的计划。
水桥没有回答一句话。
到家时天已蒙蒙亮,我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她左右看了看,放下心来。
「谢谢你,安部。」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水桥摇摇头:「我想洗澡。」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决定满足这个心愿,去浴室烧水。
烧水的时候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在想要是她坐不起来,是不是还要我扶着她洗,一会在想,如果她真的死了,应该把她埋在哪里。
我回到房间时,水桥诡异地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呼吸越发艰难,或许最后的时刻真的到了。
「水烧好了,我抱你去洗?」我凑到她旁边说。
水桥的眼珠缓缓转向我,又慢慢睁大,仿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你……哭了?」
我用手抹抹脸:「接水的时候溅到脸上了。」
水桥浑浊失焦的双眼逐渐清明:「原来……你也会哭……」
「我没哭。」
「你害怕……一个人?」
「我怕人类从此灭绝了。」
「这样啊……」
水桥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我忍不住问她:「我抱你去浴室?」
「我不洗了。」
「啊?可是……」
「我想睡会。」水桥好像变回了那个任性的小鬼,说完就继续睡觉。
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体温也降了下来,到了这天夜里,烧彻底退了。
人类数量减半的危机就这样度过了。
水桥逐渐恢复了食欲,虽然还比较虚弱,但每天都在好转。我也幸运地没有被未知的病毒感染。
「要是我也病了,估计咱们两个得在天堂见面了。」我喂她喝糊糊的时候说。
水桥笑了,素面朝天还有些憔悴的她看起来有种清纯的美。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出走了。哪怕觉得彼此再可恨,也不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水桥认真地说,「对不起。」
「我也反思了,过去是我不够尊重你。」我摇摇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尊重归尊重,干活少不了。」
「我本来就不懒。」
「这我信,你证明了自己能独立生存,只不过运气不好生病了。」
水桥苍白的脸突然浮现红晕:「我……发烧的时候是不是说胡话了?」
我决定给她一点私密的空间:「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但是听不清。」
水桥窥视着我的表情:「我喊了你的名字?」
「那倒没有。」
「你不是说听不清吗?」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这么敏锐呢?我只能搪塞:「你确实骂了我好几句,我当没听见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