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不知是因为心事重重，还是因为换了环境，我没睡几个小时便醒了。

鹰司起得更早，已经在工作了，甚至换上了西装。

她还是那么精力旺盛，高中时，我埋头苦学才能在成绩上压她一头，但她还有余力参加学生会和社团活动。

门铃响起。我愣住了，鹰司却毫无讶意，用手机软件开门。

「难道是其他幸存者看到了你发的寻人启事？」

「嗯，他们昨晚联系了我。」鹰司的话让我震惊。

昨晚？我和她应该一直在一起工作，怎么没发现她在和别人联系？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完全没跟我提呢？

跟着鹰司走到门口，只见两个东张西望的高中生进入了庭院。

这两人穿着我家附近高中的校服，一个是高大英俊的男生，一个是高挑靓丽的女生，都染了头发，有点不良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终于看到了活人，那个茶色头发、裙子改短的女生看到我们以后眼前一亮。

「你好，是鹰司小姐吗？」 面带爽朗笑容的金发男生站定在几米开外打招呼，茶发女生站在他身后半步处。

「我是鹰司弥生，池本先生、水桥小姐，有失远迎，请进门谈吧。」鹰司进入了在各种场合担任学生代表的微笑模式。

略显尴尬的是，池本和水桥进门后，与鹰司分宾主坐在了对位，那我该坐哪呢？

虽然早就认识，但我也是客人，以主人自居坐到她身旁好像有点得意忘形，我便独自坐在侧面。

不知为何，我坐下之后，室内微妙地静了片刻。

「大家可能互相还不熟悉，自我介绍一下吧。」鹰司说。她已经知道他们叫什么，这大概是照顾我。

「我是池本隆史，家住……是……高中的三年级生。」

「我是水桥亚子，家住……和池本君是、是同班同学。」水桥说到后半突然犹豫了。

说起来这个水桥就住我家附近啊，真奇妙。

「我是安部公一朗，家住……是大学生。」

所有人都认识鹰司，没必要自我介绍的她直入正题：「那么，目前全世界已知的幸存者都在这里了。二位也做了那个梦，对吧？」

池本和水桥点点头，面无异色。看来他们和鹰司交流过这个话题，已经接受了现实。

「现在看来，恐怕这个实验是真的。我们也许是仅存的四个人类，即所谓2+2。」

鹰司的话让高中生们的脸上浮现阴霾。

我神色平静，却心潮起伏：「2+2」真是两男两女的意思？可存续种群……这是要我们四个人繁衍后代？

池本苦笑：「那么我们就是共同生存的伙伴了，两位前辈，请多指教啊。」

在场四人互相「请多指教」客气一番后，鹰司介绍了我和她正在做的准备，以及未来的计划：寻找合适的居所，收集物资，重建农业和工业。

有些我和她讨论过，有些我也是第一次听。

池本听得很认真，不时提问，还称赞鹰司博学多才、考虑周到。他问起鹰司的专业，得知鹰司是首都大学的「精英」，和水桥一齐惊叹起来。

池本听完提议：「前辈，我们是不是应该搬到邻近的地方住？方便互相帮助，还可以节省物资。」

鹰司略一沉吟，池本赶忙说：「这几天，查资料的工作还得辛苦前辈了，我们学问不多，可以帮忙干粗活。」

水桥也说：「是的，我可以负责做饭。」

池本补充：「我会开车，需要买什么就让我跑腿吧。」

看来这两人发现鹰司是个大腿，赶紧抱上来了。

「也合理，你们干脆暂住在这里吧。」

鹰司慷慨地同意这两人住进她的别墅，让我有些失落。

虽然她大概没多想，但过去半日、我们二人短暂的同居生活，现在结束了。

经过商议，池本和水桥先回家一趟，带走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回这里的路上采购包括食材在内的物资。

找到合适的永久居所前，鹰司家的别墅将是我们四人的集体宿舍。

「池本，你开车来的吗？」我问，「麻烦回去路上带上我吧，我家和你们离得不远。」

不仅池本一愣，连鹰司都有些意外：「安部君，我们还要查资料。」

「我也想回家拿东西，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我见气氛沉重起来，便又说，「而且他们可能不确定需要哪些物资，我和你至少要去一个。」

鹰司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了，说到底，离开两三个小时耽误不了多少工作。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汽车后座，盯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呆呆出神。

离开那栋别墅，我才能慢慢咀嚼自己的情绪。胸中莫名的烦闷究竟来自何处？

是因为鹰司什么都不和我商量，让我意识到自己并不特殊，和这两个高中生一样只是听她指挥的小兵？

还是因为池本这个阳光型男不加掩饰地讨好鹰司，还创造接近的机会，而她却没有回避？

「安部前辈，你和鹰司前辈之前就认识吗？」池本突然问。

「嗯。我们高中、大学都是同学。」

「嗬！你也是首大的精英？」池本惊叹，「失敬失敬。」

总感觉他话里有话，这人让我浑身不舒服。

「池本君，在前面的路口停车吧，再往前我们三个就不同路了。」坐在副驾驶的水桥说。

「那怎么行？我得把你和安部前辈送到家门口。」

「不必，反正不过几分钟脚程，在小区里倒车反而更花时间。一会在这里集合吧。」我从效率出发如此主张，池本无可辩驳。

放下我和水桥后，池本驾车离去时还开着车窗和目送他的水桥互相挥手。

「那么，一会儿见。」我对水桥说。

「等等！安部……前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水桥犹犹豫豫。

「要看你问什么。」

水桥满脸红晕嗫嚅着，这纯情的模样和辣妹风的打扮很反差。

等了半天也没个准话，我叹了口气，转身就走，结果被她大力拉住了袖子。

水桥鼓起勇气：「你和鹰司前辈是情侣吗？」

我差点呛到口水，很努力地压住咳嗽。

「……不是。」

「那……你喜欢她，对不对？」水桥慢慢找回了节奏，大大的杏眼冒着八卦的光。

「现在没空说这些无聊的话。」

「不无聊。」水桥表情坚毅，「我支持你和鹰司前辈。」

细细一想，我好像明白了她的动机：「你怕池本和鹰司走到一起？难道你喜欢——」

「别！」水桥满脸软弱，「别说出来，求求你。」

我叹了口气，水桥显然落花有意，但池本怕是流水无情，至少他对鹰司比对水桥要更热情。这或许让水桥产生了危机感。

「我们现在是同样的处境，要不要结为同盟？」话说开以后，水桥越来越有底气，刚才的羞涩荡然无存。

「谁和你同样处境。」

「嘿嘿，安部前辈你其实表现得挺明显，挺……处男的。」

水桥嬉皮笑脸，让我火冒三丈，这女人面对池本唯唯诺诺，面对我重拳出击。

我拂袖而去，水桥竟然跟在我后面絮叨：「安部前辈，不要逃避了。」

谁说我在逃避了。

「你要勇敢去追，世界上搞不好只有两个男人了，你还不敢拼一把吗？」

……

「更何况，有我配合把另一个男人拿下，赢面很大！」

「够了！」我低声呵斥，吓得她脸一白，「你想追池本就去追，我双手赞成！」

水桥眨眨眼，脸上恢复了血色：「这是……同意了？」

我懒得理她，没想到她抓起我的手和我击掌：「结盟万岁！」

真是小孩性格，阴晴不定。如果池本喜欢的是鹰司这种类型，那我看你没啥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