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地球防衛大佐
2025-01-13 14:58
其实当他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我就一眼发现他了。
还是那个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样子，毫无自信。明明之前找我茬的时候还挺神气的，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呆板少年。
反正这种书呆子我见得多了。
这种无聊的会议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就连成为学习委员这件事也是浪费时间。若不是那个老混蛋拿「不好好在学校表现的话就限制你的自由时间」这种混账理由逼我去当，我也没心思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整个学校就是无聊的实体化产物。然而偏偏就是有书呆子同学这种人乐在其中，认为将无聊反复咀嚼来回反刍下去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他们喜欢将大人们撒下的名为「乖孩子」的饵食当成美味享用，然后排泄出名为「好成绩」的污秽之物，一辈子都不会意识到这里面的肮脏。
我是唯一醒着的那头猪。但也是最痛苦的那头猪。
不，与其说是猪，不如说是犀牛。
尤金·尤涅斯库笔下的那头犀牛。
当越来越多人都开始变成犀牛之后，大家反而渴望变成犀牛，原本厌恶的情绪也变成了快乐。直到最后，大家都变成了犀牛。
所有人都沉浸在成为犀牛的喜悦之中，不能自拔。
而我就是最后还是人类的贝兰吉，无力地对抗着这个荒诞的世界。
无聊。
无聊。
台上宣讲的内容都只是废话，空话。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我明白你们的手段。这些弯弯绕绕的咒语对我无效，我洞穿你们的伎俩。
只是可惜我困在名为肉体的五行山中。刑期不止五百年。或许是永远。
幸运的是，在这个监狱里还是能够找到乐子的。书呆子同学，真是抱歉呢，你就成为我排解无聊的玩具吧。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抽签将我们分到一组，他有些脚步摇摆地向我走来。我对他现出笑容。要让他误以为我是在示好。
「那、那今天我们先做个自己班上的初步调查吧……你觉得怎样？」
「我没有问题。」
「嗯……下午放学的时候能不能见个面？」
「可以。」
当我点头答应之后，他显然更加紧张了。
「好……那到时我到你班上找你。」
「你看上去很积极嘛。不会只是单纯喜欢麻烦的工作吧？」
我趁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补了一句。
他的反应是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他稍微镇定后说道：「……既然当了学习委员，自然要好好完成任务……」
「还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呢，书呆子同学。」
他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似乎内心正在经历波动。
「我叫何宇清，不叫书呆子同学……既然我们接下来要合作办事，请你，朱绮娟同学好好称呼别人。」
「也不知道是谁先偷偷给别人竖中指的呢。有些人先对别人不礼貌，却喜欢要求别人对自己礼貌呢。」
我刻意挑拨他的敌意。越是顺从自己的愤怒，就越是能暴露一个人的丑态。来吧。
他先是紧张地扶了扶眼镜。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呵……挺不错嘛，居然忍住了。这一点我倒有点对你改观了。看来你也还是有些能耐的。虽然不多。
好吧，接下来，我就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招。
◆
放学的时候，那个书呆子来我的班级找我了。他的手里拿着笔记本，战战兢兢地和我说话。
「今天我在自己班上进行了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想跟你讨论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望向自己的笔记本，似乎对自己说的话没有自信。
很好，这个状态的话只要稍加撩拨，就能表演出精彩的效果。
陪我好好跳完这支舞吧。
我说：「好的，没问题。不过我不想在学校里面谈，在外面会更好。你觉得怎样呢。」
「欸？……啊，没问题，你觉得哪里好就去哪里。」
「那我想去学校附近的那家咖啡店。」
「嗯……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收拾东西。」
「直接到校门口吧。我等你。」说完我便拿起书包，起身离开。
等我们再碰头的时候，已经是在校门口了。他收拾东西的速度倒还不错，我没有等很久。
没办法用这个来当借口呢。
接着我们走向那家连锁咖啡店。现在是放学时间，有不少学生在这里流连嬉闹。其实我也很少来，毕竟我也没有能一起来的同校朋友。
反正这所学校里我就没遇到过能让我在意一秒的人。没有朋友对我来说没有负担，不如说这样更好，我不需要跟无聊的人作无意义的交流。
平时高冷的人设也变相在我周围竖起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大多数像书呆子这样的人只会害怕面对我。他们会不自觉认为高墙之后是只喜怒难测，会对人发出骇人低吼的猛兽。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这家咖啡店是先点单离开时再付钱的，所以可以慢慢来，慢慢玩。我选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和他相对而坐。我点了杯拿铁，他点杯美式，然后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当然了，我这是故意的。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先开口，反正本来就是他找我谈事情，也没理由让我先带起话题吧。
我用手托着腮，脸带笑容，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和我对视几秒后就很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手开始对着桌子上的东西乱摸起来。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心神慌乱，不知所措。
服务员端上了两杯咖啡，他先是尝了一口，脸随即皱成一团。看样子是不习惯美式的苦涩。他应该是第一次喝咖啡吧，在下单的时候就看到他有点苦恼的样子，最后还是选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种类。
也不知道是因为咖啡实在太苦，还是气氛太尴尬，一直没开口的他终于行动起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会议上发下来的调查表，递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表格上已经写了不少内容。
他扶了扶眼镜，然后说道：「这是我根据初步调查写的调查表，因为还很初步，内容只是我们班上的简略情况，不是很详细。」
接着他指了指表格上的内容，说：「我第一次写这个，不是很懂，内容都是我暂时填上去的。所以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格式和调查方向之类的细节部分……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写的版本？」
我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拿出我的那份表格。我将其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推到他的面前。
当表格映入他的眼帘时，眼神立即变得激动起来。他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上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什么都……没写？」
是的。我的表格完全空白，不像他的那样写满了东西。
「是来不及写吗……？」
「并不是。」我笑得更开心了，「我就是没写。」
「啊？！……为什么？！这不是学校布置的任务吗？！」
果然就是书呆子，表情和反应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又抿了一口咖啡，轻轻说道：「呼……你还真对这种东西上心呢。」
「那是当然的呀！我们身为学习委员，学校交待了任务，不就应该好好对待吗？」
急躁的样子反而有点可爱呢。傻得可爱。
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用失望的口吻说道：「看来你是压根不懂这种玩意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只知道学校说什么就做什么，真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
他的样子显露出不满的情绪。看样子稍微激怒他了。
「……那你又知道这是什么？」
嗯，我当然知道。
这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不过他们永远不直接明说，而是用漂亮的名义去包装而已。
于是，我向他解开这个世界的秘密——
「很简单，这是一张『告密状』。」
他听了我的话后愣住了。
我继续说道：「学习情况调查什么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学校是要掌握每个班上学生的日常状态。不是以老师的视角，而是以同为学生的我们的视角。因为这样，那些没见识的学生才会更容易放松警惕，从而露出破绽。只要我们完成了这张调查报告，就意味着……」
我用手指作出一个手枪的形状，然后对着他「开了一枪」。
砰。
「——我们都是『打小报告的告密者』。」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良久，才开口说话。
「……这是为了调查我们的学习状况，怎么就跟打小报告扯上关系呢？」
「所以你们才会那么容易上当啊。说是调查学习状况，实际他们想看的是什么呢？如果一个学生他的学习状况不好，难道仅仅是因为是不够努力？」
我又抿了一口咖啡。
「我们这个年纪，会有这种情况的无非就是心不在此，脑子都跑到吃喝玩乐上去了。只要他们在这张『告密状』上看到蛛丝马迹，就肯定会去跟家长反映，接着会有什么后果你也能想象到吧。」
我刻意将脸凑到他的面前，轻声地说——
「到时你觉得那个抓到把柄的学生，恨的是老师，还是那个写出报告的你？」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震，接着又忍不住去扶自己的眼镜。到了这里，我知道已经赢了七八成了。现在他肯定很震惊，很慌乱吧。有趣。
为了欣赏书呆子的破防时刻，我稍微放松自己，往后背靠去。这次终于能够好好品尝咖啡的味道了。
他就这么盯着两张相差极大的表格纸，陷入沉思。
瞧，这就是书呆子，我一早就看穿你了。
就在我喝上一口咖啡，让柔顺的香气滑过鼻腔时，他忽地将两张表格推到一边，双手交叠重重按在桌子上。
怎么了，要发作了吗，要展现出最丑陋的一面吗。
「我说，为什么你总是把事情往那么坏的方向去解释？」
哦？
我回他：「因为这是事实。」
「我不是说事情本身，而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的样子变得很认真。
「就算你认为那是事实，也是因为你看到或知道了什么，才会作出如此判断吧？」
我有些惊讶了。似乎书呆子同学也不完全是呆子，有那么一点深入思考的能力。没想到他会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理智地考虑到这个层面呢……
我觉得开始有那么一点意思了。有趣。我就直接告诉他，我的理由吧。
「当你有个自以为是，满嘴道理却蛮横至极的混账老头时，你也会看穿这个社会的大人都是什么货色。」
我继续说道。
「他们说着漂亮的，好像很有道理的话，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对方顺从自己。这种大人我见多了。所以我不会相信大人们说的冠冕堂皇的话，那只不过是他们为了自己目的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你跟你父亲关系不太好……？」
「没有父亲。只有老混蛋。」
「可是我听说你父亲是个著名美大出身的厉害画家，还经常上电视节目什么的，说的都是些有文化的道理，应该不至于会是你说的那样吧……」
我有点生气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只是看到表面的事情。当然我不怪你，这本来就是刻意营造的结果。
我收起了笑容。
「这些都是他为了公关形象而刻意营造的，就是专门骗你们这些不知道的人。虽然他年轻时的确有点本事，但是现在只是个沽名钓誉的老混蛋。」
他听了我这番话后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他面对着我正色道——
「你也太任性了吧？」
哈……？
你在说什么……
「就算你父亲是个超级无敌大混蛋，他做的没一件好事，那你就可以拿他作为标准去看全世界的人吗？至少我父母就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们并不出色，但我从来不认为他们是混蛋。」
在我准备反驳他之前，他竟然抢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你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是你父亲的影子，在我看来你也不是在自以为是，满嘴道理吗？」
说实话我有些惊到了。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反驳我，说话是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不自信的感觉。
……他好像是认真的。
那我也要认真起来了。
「我之所以会有这个结论并非只是因为那个老混蛋是这样，我就觉得全世界都这样。老混蛋只是启发了我，用另一种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通过这个基础样本，我推导出更多的事实。」
「你只是在诡辩。事实上你这样子就是以你父亲作为理解基础有偏差地去看待任何事物。一旦先入为主将事物理解为黑色，就会戴上滤镜认为全世界都是黑色。」
……。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能言善道起来……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否定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坏好意的坏人。」
「一码归一码。这个世界有坏人不代表全都是坏人。由此得出这个世界是黑暗的结论，不觉得是以偏概全吗？」
从刚才开始他的气势逐渐压过了我……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朝着我冲了过来，仿佛想要压制住我的样子……
我明白的。道理我都懂。我现在已经有些为了争辩而争辩。
从来都没人敢在这方面质问我。
一直以来，周围的人要么因为我的家世而不敢在我面前说坏话，要么因为我的姿色而只在我面前说好话，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些虚伪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得出那个结论的原因之一。
他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总有种输了一筹的感觉。为了平复心情，我再次抿一口拿铁。
奇怪，为什么我喝到了苦味……？
接下来他还说出让我更加不爽的话来。
「呼……原来如此。我原本还以为你总是能抢走我的第一名是有什么秘诀呢，原来无非就是要给自己老爸斗气。你这样心术不正的态度迟早破绽百出，然后我就狠狠拿捏，最后反超为胜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十分嚣张。听着这些话，一股受到羞辱的感觉陡然生起。
我很想还击他。但是在理论层面我已经不占优势。本来我们之间对于事情的定义不同，切入角度不同，交锋起来只会是变成各自强行要对方认同自己观点的泥浆摔跤。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争辩毫无作用。
咽不下这口气。必须要在我有绝对优势的地方反将他一军。
我看着他那张志骄意满的脸，忽地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那是只有我才拥有的绝对优势，也是只有我才能运用的最终杀招。之前我就已经对他施展过一次。
「关于这个话题我不想再争辩下去。我们还是回到调查表的事情上吧。」
我让自己进入一个柔性的状态中，尽量中和化解之前的僵硬气氛。
「不论我的进度如何，以后我们都是要反复交流的对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举在自己的面前。
「那我们来加个『传音』吧。」
果不其然，原本还很得意的他立即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不至于吧……这些事情大可以在学校里谈……」
「在学校我们又不是经常能见面，况且……」
我撩动自己的头发，并凑到他的耳边轻语一句——
「你可是我第一个加的男生哦。」
果不其然，他从刚才还满脸自信的样子一下又回到了那个不知所措的状态。他慌慌张张地到处张望，还不断重复着什么「不至于吧」「这怎么可能」「你开玩笑的吧」「你突然说这个是干嘛」之类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
我打开手机中「传音」APP的好友列表给他看，上面除了妈妈之外就只有女生头像的好友。
他似乎倒抽一口凉气。
呵呵，扳回一城呢。我就知道他这种乖孩子老实人的典范肯定很少接触亲戚以外的女性，多半连女性朋友都没有。像这样稍微作出亲密一点的举动，马上就招架不住了。
我知道这多少有些狡猾。但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看他还是没缓过来，于是乘胜追击，催促他快点加我。他的表情变来变去，双眼瞻前顾后，嘴巴欲语还休。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也拿出手机，添加我为好友。
有了联系方式，也方便之后我用来遥控他戏耍。
我看了下他的账号，是个极其普通，没有任何特色的账号。名字就是他的本名，资料全都没填，头像还是风景照。
不过我在看他账号信息的时候，瞄到他似乎比刚才更慌张了。有种藏了秘密不想给人知道的感觉。
又中了。
「哎呀～我看看你平时都发些什么呢……」
说着我就打开了他的「回音壁」（传音APP的一项用于展示用户分享兴趣爱好或日常生活记录的子功能）。
与此同时他竟然忽地伸手过来想遮住我的手机屏幕。我早有提防，一个侧身就躲开了他的双手。
……。
原本我还以为他的「回音壁」会净是一些充满妄想的自言自语，或者令人羞耻的怪癖分享，却没想到一眼扫过去全都是一些平静的风景照。
没有任何这个年纪会有的，充满欲望和愚蠢见解的内容，而是一张张看了令人安心，甚至感觉治愈的风景照。
这究竟是……
「……就是一些随便拍着玩的东西，不怎样的无聊爱好。这跟我们的任务无关吧，你就别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对他感到惊讶了。
随便拍着玩？无聊爱好？
我没有研究过摄影，但我还是有点美学基础。这些我看一眼就知道这些照片并不是随便拍着玩的。拍摄者是经过思考，用心去选取角度和构图才会得出这样的作品，随手拍的完全不会是这个效果。
尽管看画质应该都是用手机拍的，可是也看得出有彻底活用手机本身的功能，尽可能拍出好看的画面。
这些照片的完成度不是这个年纪的人能办到的。这些照片如果拿给其他人看，极有可能会误认为专业摄影师的作品。
可是他却对此感到羞耻……这是为什么……
当我打算再仔细看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手机忽然切换到来电界面。
一个我刻意没存进去，却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号码。
我的心情立即跌倒了冰点。我不想接他的电话，但是不接的话只会更加麻烦。
我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快给我回家。」
那把低沉的男声仿佛梦魇在我耳边呢喃。
我没有回覆，只是不屑地发出搭嘴啧声，随即挂断电话。
「……怎么了？」
他的样子好像是在关心我。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我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钞票，拍在桌子上。
我说：「今天我请客。」
他吓了一跳，回我：「不对，应该各付各的呀！」
「我心情不好，所以想花点老混蛋的钱。」
说完，我就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把他丢在原地，弃之不顾。
◆
我回到学校门口，熟悉的那辆轿车正在附近停着。我上了车，司机什么也没说就开动引擎。
很快我便回到了家门口。明明眼前是一座外人觉得豪华气派的别墅，我却只感到贫瘠狭窄。这是我的家，却不是我的归宿。
一进去，我就看到了老混蛋全身散发黑气地盯着我。
「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冷漠，恍如不祥的恶鬼在幽幽呢喃，「昨天学校报告这件事的时候我在忙，没详细了解，只是让他们好好处理。本来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好好处罚的，但是看样子他们会错意了。不过这些都算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我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没别的，就是想让你出丑的意思。」
我用一副嘲讽的笑容向他说——
「让大家都知道你有一个出言不逊，让全学校难堪的女儿。」
他勃然大怒，猛地起身，冲我走了过来。他举起右手，眼看着就要朝着我的脸扇下去。
这个瞬间，我不感到害怕，也不感到愤怒。我只感到一阵快意。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愤怒只会暴露一个人的丑态」，你只要打了我，就能证明你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暴力使人屈服的混蛋。
你就是一个失败的男人，你所作的一切都是错误。
可是，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是妈妈拉住了他。
「有话好好说！怎么就动手了？」
妈妈急切地说道。接着她又向我说：「小娟你也是，怎么一上来就气你爸，大家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好好说话？」
「我对他可没话好说。」
我完全不顾他如何大声教训我，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就让他在外面吵来吵去吧。
我蜷缩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发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个书呆子。我拿出手机，又看起了他的「回音壁」，感觉心情竟然平复了一点。
这人真好玩。
这次我仔细看了下他那些照片的图片信息。果不其然这些照片都是调过光圈和焦距的，每张都有些差别。有些应该还用了后期软件处理曲线和颜色。这些操作可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
「原来你不是书呆子呀……」
这句话说出来后，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为什么我的心里出现了开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