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晧羲出身在穷困的山区农村。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孤儿寡母二人。为了帮补家计,还是小孩子的他就要出去打黑工。
朱晧羲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名美术老师,在相处之中老师发现了朱晧羲的美术天赋,于是老师便开始对朱晧羲进行指导。朱晧羲在学习中渐渐展露才华,并获得鼓励。从此朱晧羲有了一个梦想:成为一名成功的画家。
如果是一般家庭的话,他应该是要去相应的机构接受培训,好得以发展这个才华。然而朱晧羲的家庭条件无法支持他走上这条路,这导致朱晧羲只能一边赚钱养家,一边用尽各种办法练习画画。
这个过程极其艰辛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他周遭的人都不看好他,认为一个没正经得到过培训的农村小孩怎么可能成功?
再说,就算朱晧羲真的学有所成,他能跟城市里那些养尊处优,拥有各种资源的好家境小孩竞争过来吗?
这些不理解的流言蜚语不断在朱晧羲的身边蔓延,使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尽屈辱的。没人看好他,没人愿意帮助他,没人理解他的梦想。
甚至命运还给他再添一重打击。
母亲因为常年劳累染上恶疾,家里却拿不出钱去医治。最终,在施救不及时的情况下,母亲撒手人寰。朱晧羲随即成了孤儿。这彻底堵上了朱晧羲想去实现梦想的可能,让他陷入痛苦的泥潭之中。
然而上天似乎在这时又眷顾起朱晧羲了。
大城市的一些慈善机构在调查山村家庭状况时知道了朱晧羲的身世。有好心人不想看到有志青年因此断送前程,愿意资助他来大城市读书。
这个善举令朱晧羲得以重生,心中燃起无穷斗志。为了跟过去的自己道别,也为了摆脱那困苦之地给他带来的伤痛与自卑,他毅然改了自己的名字,以「朱晧羲」的身份重新来到世界。
对于朱晧羲来说,年少时的痛苦虽然造就了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的梦魇。他会严格要求自己的后辈,要他们如自己当初那样经历艰辛。哪怕是至亲也毫不手软。他要将昔日所受的痛苦,完完本本地向别人施加。即便这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一种虐待。
他将这一切都解释成是成功路上必要的,谁都必须经历的「命运」——
不然,如果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成就,那自己的艰辛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
不然,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岂不只是单纯的受苦?
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观自洽,朱晧羲不自觉地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我过去一直认为这是对的……不,应该说如果不这么认为的话,我就说服不了自己。现在回过头来想,的确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堂堂七尺男儿在别人面前展示出自己的软弱,也是相当不容易。更何况朱晧羲已经取得了相当的社会地位,在家里还是一家之主。
「事到如今,我承认我确实没有了解过我的女儿。我对她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看法强加到她身上。这次有机会反省自己,的确让我看到了这一点……」
朱晧羲低下了头。
「对不起……。」
怎么说,果然还是和朱绮娟一脉相连,父女俩都是聪明人。原本我还准备了不少引导朱晧羲去思考自己问题的方法,但是现在只不过是反省一下过去,朱晧羲就能发现自己的问题了。
不,其实与其说「发现」,不如说「正视」。我觉得朱晧羲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以前的他一旦承认自己是把自己的不满强加给朱绮娟的话,那他的人生观念就会不自洽,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不去正视。
而且,最重要的是,已经功成名就的他会用大把理由说服自己,对女儿的一切行为都只是出于关爱,是出于「美好的善意」,强行忽略掉这些行为会带来的伤害。
自尊和自卑是一体两面的。他高傲地认为自己没有问题,实际上正是他在害怕自己存在问题。他越是对朱绮娟下手狠辣,就越是能掩盖掉对自己的不自信。
如果我不是通过盈月的法术看到朱晧羲的过去,大概也不能分析出他的心理动机吧。
「真是一出难看的煽情戏码。」
对于父亲的自省,朱绮娟非但没有任何动容,甚至还显露出厌恶的神色。
「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把脸弄成哭丧一样就心安理得了?别开玩笑了。」朱绮娟双手抱胸,抬头俯视着我们:「曾经伤害过别人,现在低头说一声对不起,你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受害者的原谅?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果然朱绮娟还是没办法轻易放下……
苏玉桂表情变得不安起来,连忙说道:「你为什么还要逼你爸呢?两父女还有隔世仇不成!」
朱绮娟冷哼一声,大声反驳道——
「那我失去的、那些本应该美好的时光找谁来补偿?事到如今只不过是听了他说自己是有苦衷的就要我原谅他,跟杀人凶手说自己的过去有多悲惨,然后要求受害者家属原谅自己一样无稽!!」
我必须说点什么。
「不是的,今天所有事情都不是要你原谅他。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原谅他,那也是你的选择,我们没资格说三道四。」
「那我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朱绮娟看上去相当生气,「我不会原谅他,我们之间的裂痕根本就不可能修补!」
我顿了一下。
的确,这是不可能的。尤其以朱绮娟的脾气,对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是绝对不会轻言原谅的。她会战斗到底,哪怕是直到自己气绝的那一刻,也绝对不会选择放弃。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帮助她走出过去的阴影。
「裂痕是不可能修补的,但是可以跨过去。」
我从背包里拿出平板电脑,然后打开事先存在里面的照片。
这些照片,正是这几个月来我给「伊卡洛斯」拍摄的日常照片。在这些照片里,朱绮娟或开怀大笑,或搞怪做鬼脸,或认真专注。但无论哪一种表情,在我看来都是最美好的瞬间。
「这是没有任何负担,最真实、最自然时的你……那时你脸上的笑容跟现在目露凶光的你是多么的不相衬啊。当我拍下这些照片,回头重新看一遍的时候,就觉得如果再也看不到这种笑容的话那得多可惜。」
朱绮娟似乎有些错愕。
我继续说下去:「仇恨是一把双头剑,在刺向别人的时候同时也会刺向自己。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不需要懂。事实胜于雄辩。」
我把那张在公园里拍到的,最后在杂志上获奖的那张照片调出来。
「不然你要怎么解释当时你的神情?」
朱绮娟看着照片,一下子沉默起来了。
在这张照片里,朱绮娟用一种特殊的眼光看着旁边的父女俩。我虽然不知道朱绮娟到底在想什么,但从这个画面来推测,其实她是对这种父女关系有着憧憬的。她或许也会去想象,如果自己拥有如这个女孩那样美好的童年会是怎样。
她憎恶自己的父亲吗?的确是。但同时她也无法抹杀掉对朱晧羲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已经渺小到几乎察觉不到。
人是复杂的。我们对他者的感情往往是叠加而非取代,因此甚至有时是矛盾的。她既痛恨朱晧羲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却也期待着伤害从不存在。于是乎,矛盾的感情遭到压抑,压在深层意识当中。
只有当她用极端的情绪去攻击别人时,压抑的情绪才会得到释放。因为这同时也会对自己带来痛楚。这份痛楚不断唤醒自己的深层意识,令她重新获得安心感,确认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
在这一点上,其实她和朱晧羲没有两样。
两个人其实都是用同一把凶器在伤害对方。
「所以我才会强调这一切并不是要你原谅你父亲。了解他的过去,目的是跨过成见的藩篱,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你们之间不需要从此变得有多融洽,只要不伤害对方,从负数归正到零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皆沉默不语。
而我能做的事情也仅止于此。接下来只能看他们之间会如何反应了。
唉,就算今天之后他们还是像过去那样,我也没有办法。毕竟两人对彼此的成见都很深,这并不是一天时间就能解决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自己家里人处理吧……作为外人的我就不打搅了。」
我随即收拾好东西,准备动身离开。这时苏玉桂说了声「我送你吧」,然后带着我一起去到大门口。
「真是不好意思,小同学,我们家的事情让你费心了。」她毕恭毕敬地向我致歉道。
让一个长辈给自己恭恭敬敬的让我很是尴尬,我只好也礼貌地回她说:「不不不,我贸然介入到别人的家事才不好意思」。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帮娟娟到这个份上?」
苏玉桂突然说了一个非常不好回答的问题。
对于朱绮娟本人,我倒还能找到一些理由回答她,就像之前那样。但是在家人的角度看来,我做的事情就很难解释了……因为他们不像朱绮娟那样有主观感受,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交情。在苏玉桂的眼中,我大概就像是个平时没怎么接触,现在突然出现介入到他们家事的陌生人吧……
我在脑海里快速寻找可以回答的理由。要暧昧的,有解读空间的,同时又不违心,一定程度说出真相来。
细思良久,我想起了刚才跟朱绮娟说过的话。那句话正好可以拿来充当理由。
于是我苦笑起来,说道——
「大概是比起平时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我更喜欢朱绮娟开心时笑的样子吧。」
◆
回家之后我稍微整理下东西,下午就去上学了。
我也佩服自己竟然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还能继续上学。
上午虽然旷课了,但我找了个理由向学校补申请事假,学校最后也接纳了。幸亏平时我是个成绩优良,看上去十分听话的学生,学校毫不迟疑就相信了我的说辞。他们也不打算为难我,只是教训了几句就放我走了。
放学后回到家里,盈月也已经回来了,于是我就将这两天的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一遍。她可是相当激动,大叫「为什么当时我不在场!」
我说你在场也没什么用啊,只能在旁边光看。但她说这件事很可能影响重大的,自己没有一起亲历怎么着也是可惜。这丫头,估摸着就是想看热闹吧。
「那最终有影响到缘结吗?」她说。
我回她说没有。这件事发生期间命运红线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我猜可能这只是影响到朱绮娟本人,并不是影响到我们之间,所以命运红线没有变化吧。
「呼……我还以为能在这次事件里就能解决掉一个缘结呢。」
大概时机还没到。
说到朱绮娟,听说那天后来她家里人给学校请了病假。之后的几天朱绮娟也没有来学校。不过以她的成绩,没来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学校自然也就不会多管闲事。
「伊卡洛斯」那边以防万一,我也跟群里的其他人说朱绮娟请病假了,最近可能会联系不上。如果她们说要探望,我就说还是过几天吧要是把病传染给你们就不好了。
总之,等我再度看到朱绮娟的时候,已经是下周一的事情了。
她的样子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差别。要说不同的话,是整个人看上去放松了不少,身边的冰墙稍微融化了一下。
她没有直接跟我说话,而是在传音上发来一条信息,让我午休的时候去「老地方集合」。
原来那里都成了老地方吗……
午休的时候我按照约定,往综合教学楼那边走去。结果看到朱绮娟正在楼梯口等我。
她双手抱胸,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直到她看到我的到来,才展露出喜悦的笑容。
她向我摊开手掌,展示出那把钥匙来,还晃来晃去。
「你该不会又去办公室偷了钥匙来吧……」
「怎么可能。就算是我也不会每次都得手的呀。」
「那这把钥匙是怎么来的?」
「嗯?你没看出来吗,我一早就拿去复制了,从第二次开始都是用这把复制钥匙。」
我无语地扶着额头。你这样不是比偷钥匙更加恶劣吗……
总之我们就上了楼梯,朝我们的老地方——天台爬去。
然而就在上楼梯的过程中,我右手感觉到传来一阵刺痛。我朝痛处望去,只见命运红线正在晃动,其幅度更是从只有一点点慢慢变成了相当明显。感觉上这次的震动幅度比之前来过的都要强烈。
「不会吧……」我心里暗叫不妙。
看来接下来是关键的时候了。
上了顶层,朱绮娟熟练地用钥匙打开了天台锁着的门。一进入天台就刮起了一阵风,吹起了我们的头发,让我不得不捂着。而朱绮娟则乘着风轻盈地朝那熟悉的水泥墩子走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愣在那里干嘛,坐这里啊。」
她一边拍着身边的位置一边朝我喊道。
不是……我站这里听你说话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还要坐下。
「哪有你站着我坐着这样说话的呀,多没意思。快过来。」
这家伙就是喜欢按自己的意思来……。没办法,我只好顺从她的意思,在她身边坐下。
或许是因为天台的空气流动比较大吧,一坐下我就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味道。那股令人安心的香气……再次声明呀,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坐在那里都会闻到,不是我有什么变态癖好。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怎么反而是由你先说了,不是应该由我说起才对吗……
「我怕你像那晚一样说要等我自己开口。」
那是那时候才会这么做的措施,又不是每次都这样。
「行了,你就别执拗了。」
好好好,我说便是。
那我回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呀,就是那老家伙一个劲地自说自话,而且还说了不止一天,说得我都烦了。不过嘛……」她轻笑一声,「偶尔听听也还可以。」
那你就是原谅他了?
「那怎么可能。我可不会原谅他。要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他,那就太便宜他了。」
我想也是。
「不过嘛,你说得对。每天都紧绷着过活的确很累。那就让他老头子努力一下,像你说的那样从负数回到零吧。」
这结果也不错嘛。
「啊,还有,那老家伙还是不允许我去夜店演出。不过他倒是说不反对我继续玩音乐,并且要玩的话就不要遮遮掩掩,大方地玩。真是的,事到如今神是他,鬼也是他,话都给他说圆了。」
也就是说「伊卡洛斯」不用解散啰?
「嗯,我妈也支持我继续在音乐路上走下去。所以『伊卡洛斯』以后的演出只是会变得更加公开,不需要避忌什么了。」
终于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呢。
「不过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个告密的人是谁。我问过了,那个人的特征我完全不认识,不是我接触过的人。我后来也稍稍排查了一下,结果是大致上可以排除熟人揭发。」
真奇怪,不认识的人也不可能知道你的身份。
「是啊,我也想不到这到底会是谁发现的。我分析之后觉得很有可能那个讹钱的家伙也不是第一发现者,而是背后有另一个真正的发现者。真正的发现者为了掩饰身份,才找了同伙之类的人来找老头子讹钱。」
这样的话……几乎很难查到到底谁是第一发现者吧?
「是。不过也算了,这件事已经得到了一个还不算坏的结果,继续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不如说还得感谢那个家伙吧,让你们之间有了解开心结的机会。
「哼,我才不会感谢那些目的是想伤害我的人。」说到这里,朱绮娟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我倒是要感谢一下你呀,小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老头子的过去?那可是连他都忌讳莫深的事情呀。」
总不能把盈月和命运红线的事情告诉你啊……
「好啦好啦,看你的样子就是不想说吧,我不逼你。」她见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也就没追问下去。
「就是这一连串事情下来,我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好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推动似的。」
朱绮娟说这话让我有点背脊一凉。毕竟我是知道这「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我有种感觉,这会不会是命中注定的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扭头看着我。
……
估计她那敏锐的直觉已经有点察觉到不对劲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我直接告诉她,「是的,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看我跟你还连着命运红线呢」这样吧。
就在我苦苦思索着答案时,我突然想起了许久之前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句可以用来回答她的绝妙话语。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你最讨厌的就是命中注定这句话……难道现在你要推翻之前说过的话了?」我鼓起劲说道。
她先是有点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也是哦,我居然会觉得是命中注定这种无稽之谈呢,我也变得怪怪的。」
在她说话的当下,命运红线震得更厉害。我的心跳也随之变得急促。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刻了……。
◆◇◆◇
命运什么的我当然不相信。
只是我觉得跟何宇清之间有许多说不明道不白的巧合。比如他忽然就知道了我在夜店演出的秘密,也探查到老头子的过去。甚至在一些时候能够理解我最隐秘的想法。
他的出现仿佛是有意安排的。但是我却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如果是何宇清本人的意志,那他未必也超出我的理解太多了吧。
除非他有着超越人类认知的智慧或技术。难道他是超能力者?
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真的有超能力,首先就会在成绩上取代我了。
所以我想不明白。
所以我想更进一步了解他。
我不想只是单纯认识他这个人而已。
「其实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他扶了扶眼镜,说道:「我决定朝摄影那条路发展了。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的梦想其实就是摄影,只是以前一直找借口而已……」
很奇怪。明明是说着令人高兴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感觉很奇怪?
「这也算是多亏了你吧。如果不是当初你把相机借给我的话,我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有这个潜力。尤其是最近帮了你之后,我更加觉得能够追梦是一件相当美好的事情……。」
……
「现在你家里人也不会阻拦你了,以后我们就能够各自去追逐梦想了。」
他向我伸出拳头。
「看谁先实现自己的梦想吧!这是我们接下来的比赛。」
好奇怪。为什么我有种不想答应他的感觉?
追寻自己的梦想明明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为什么我听着却感觉十分伤感?
只是此时此刻我不可能做出拒绝他的反应。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拒绝他。我纯粹只是有一种奇妙的直觉,在不断呼唤着我不要答应。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真实感受去回应他。
我也向他伸出拳头,我们的拳头碰在一起。
他笑了。他的笑容是开心的。在我看来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失落。难道他也不想作出这个承诺吗?
可他为什么要说出来?
「就这么约定好了,宿敌。」
我们互相对视了好一阵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了一阵,他猛然站了起来,朝着天台大门走去。
他说道:「好了,我还没吃中午饭了,先走了。你也别呆太久了,这地方又凉又冷的,小心感冒。」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忽地揪了一下。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觉得胸闷难受。
我不明白。
◆◇◆◇
我不明白。
当我说那些话时,内心却泛起一阵恶心。我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明明之前都不会这样。明明之前都很顺利。
当我下楼的时候,右手传来一阵剧痛。
我仔细望去,发现命运红线上最外侧的绳结正在震动中渐渐松解。不一会儿,绳结便完全解开,变成一条直线。
缘结真的解开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可是,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情,我却感觉不到快乐。
一想到我和她的关系不是更近一步而是更退一步,我的心脏就不自觉地揪动起来。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因此感到胸前闷闷的,相当不舒畅。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