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哎呀！你怎么吃的，弄得满嘴都是！」

我实在受不了盈月那糟糕的吃相，自己动手给她擦掉粘在脸上的酱汁。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的，生活作风极其邋遢，不仅东西随便乱扔，还完全不介意身上有脏东西，把周遭弄脏了也不去清洁。跟她一起生活实在让我整天生气。

今天和盈月出来茶餐厅吃东西。虽然吃的都是廉价的食物，可这丫头还是吃得相当享受，一副满足的样子。还真是好养活。

说实话，我跟她已经相处两年了，真的越来越当她是自己妹妹看待。盈月虽然是月宫仙女什么的来头，但实际相处下来就会发现她本质上就是个跟外表相符的十三四岁小女孩。这种年纪的女孩就特别让人烦心，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事故，没一天安分的。这些日子下来，我都快成她老妈了。

吃着吃着，她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向我搭话。

「我说，你跟朱绮娟最近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能有什么发展，也就那样吧。」我回她。

「那怎么行！都两年了，第二个缘结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呀！」

「你就快点跟她表白什么的然后一下子甩了她吧！这样或许就能一下子解开第二个缘结了！」

「你这丫头，这些方法你在一开始就说过没用呀，你现在急什么？」

「呣……」她嘟起嘴巴，皱起眉头，满脸的不高兴：「再拖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不过说起朱绮娟，最近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很在意。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给盈月知道。

「倒是最近我在大学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女生，当时朱绮娟也在场，她就变得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哦——！是怎样！快说说！」

我接着把那天和紫守心相遇，然后去餐厅吃饭叙旧，途中朱绮娟发飙走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嚯嚯～！看来是那个没错了……！」盈月一脸阴险地笑道：「恋爱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桥段！」

行了你别卖关子了。

「就是吃醋啊！朱绮娟她吃醋了！」

我看了她好一会，看着她那自豪的笑容，忍不住上手捏住她的脸颊。

「唔唔哇……！你干嘛啦！」

「你是不是看太多那些狗血言情剧了。」我不耐烦地跟她说，「我跟朱绮娟又不是情侣关系，再说了紫守心也只不过是我以前认识的人而已，有什么好吃醋的。」

「不是、这肯定是吃醋呀！女孩子这么表现不是吃醋那还是什么？」

「是这样的吗？」

「绝对是！」

我想了一下，这么在那之后朱绮娟突然找我去见钟理光，就是因为之前吃醋了所以才打算用这件事赔罪？

欸……不会吧，朱绮娟会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只是想整我？

「说起来没想到清哥你还真有桃花运哦，竟然会有别的女生喜欢你。」

「你这都说什么呀，我对紫守心没那感觉，人家也不是这么看我。她跟我只是老相识叙旧而已。」

「我说你还真是不懂哎，好端端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去邀请一个单身汉呢？那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呀。」

「『好端端』……你这话我怎么感觉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

「嗯！我绝对没有在说你平时不受欢迎，尤其是那种没女孩喜欢的人！」

「小心我把你的脸捏到变发酵面团哦。」

「好啦，说正经的。」她的表情恢复到认真，「我猜这是第一个缘结解开的原因导致的变化。」

我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说缘结解开导致的后续影响现在终于发生了变化。」

「哪里变化了？」

「……你真是啰嗦耶。就是说在我知道的未来里是没有紫守心这个人的呀。」

听到这里我不禁愣了一下。一阵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是说……我原本不会跟紫守心重遇？」

「是啊。不如说原本的你就没去现在的大学，也就不会遇到紫守心了。」

慢着，这么说不仅朱绮娟的未来改变了，连我的未来也改变了？

可是你根本什么都没说……

盈月听到我这么说，立马别过脸去，移开了视线。

「要是把还没发生的事情先告诉你了可能会产生不好的效果……」

她的语气有些犹豫和不安。

「而且自从我把未来告诉你之后，你的未来就已经改变了，让你知道原本未来的所有事情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当然有意义了，至少能避免很多事情的发生。

但是这句话我没说出口。感觉盈月是有她自己理由，就算我追问下去她也不会说的。

「好啦好啦！说回来！」她再度扭头望向我，这次表情换成着紧和急切：「不如就利用那个紫守心让你跟朱绮娟的关系有点变化？」

「啊……？」

「比如说跟紫守心约会什么的，让朱绮娟吃醋！」

「才不要！这得多坏心肠啊。」

「就是要气一下朱绮娟，让她讨厌你嘛！」

「才不信你的，你的那些馊主意大多数都是无效的。」

「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见我怎么也说不动，干脆在那里吐舌头做鬼脸，摆烂了。

现在「伊卡洛斯」暂停活动，朱绮娟那边也没看到有什么事业上的进展，我更加不能跟她反面。要是出什么问题我可担当不起。

尽管我来担心她的事业问题好像怪怪的，但是这两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其实帮助她实现梦想也是一件蛮有乐趣的事情。看到她开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会觉得开心。

唉……我开心什么呢。怎么感觉我也变得怪怪的。

不过，说起朱绮娟的事业，我倒是有了些想法。之前她不是帮我去见钟理光吗，虽然最后未能如愿，但是同样的事情是不是我也能做呢？

我也帮她一点什么……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

周末，我站在商场的门口，等待着某人的到来。心情有些紧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事情还得从稍早前说起。

我在跟盈月吃饭的时候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专业的音乐制作人，让他们看看朱绮娟的表演，兴许就能发掘朱绮娟成为职业音乐人。

而实现这个想法，其中一步就是联系紫守心。

根据那天我和紫守心的叙旧聊天，得知传播系其实是个挺杂糅的学系，除了像她这种专攻幕前演出的，还有幕后的工作相关的，因此会接触到导演或者音乐相关的专业人士。当时她就说过，自己还真的认识一些相关人士。

于是我胆粗粗地试着跟紫守心联系，探探路。结果紫守心很快就答应我，说可以帮忙把朱绮娟的资料发给那些相关人士看看。

——「不过这世界上可不能让别人帮忙却没有任何表示的呀～」

虽然紫守心说话的时候语带戏谑，但我懂这是人情世故，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于是我回她，需要的话我可以准备礼物或者金钱。

「什么啦！我没说那边要你的人情，而是我要你的人情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吧，这个周末你和我出来逛街，我就帮你做这件事。」

啊……？就这样？会不会太过轻率？

「一起出去玩，大家开心开心，办事起来也不会觉得膈应嘛！嘻嘻！」

尽管不太懂紫守心的逻辑，但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为了办成这件事我也只能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我在等紫守心的到来。

其实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特意早一点先到的。要是让紫守心等的话那岂不是显得诚意不足了。

「哎呀，你等很久吗？」

我朝声音方向望去，是紫守心来了。她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我记错时间了吗？」

「不不不，没有，是我早到了而已，还没到约定时间呢。」我赶紧解释。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笑了起来。

「都不按约定时间来的，那约的时间不就没意义了嘛！下次记得准时来，不要提早！」

我只能赔笑着点头，连忙称是。今天你是老大，我当然得听你的……

「好啦，别愣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就这样，我们便朝着商场的内部并肩走去了。

今天紫守心的打扮相当用心。外套，裙子，搭配淡雅的化妆，愣是搭配出大家闺秀的感觉。加上她本来就留着一头黑色长发，搭配走路时高跟鞋发出的「哆哆」声，一种不言自明的贵气油然而生。

她跟朱绮娟以及其他我认识的同龄女生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如果说朱绮娟是那种天生就一百分，连修饰都不需要的话，那紫守心就是那种靠着装饰和搭配硬是把六十分拉到八十分的女生。毕竟我以前认识的她可没现在这么花枝招展，看来这几年之中她真的变了很多。

我知道在女生背后评价她的外表挺失礼的，不过嘛……实在是忍不住比较了一下。唉，我不是拿外貌作为什么评价标准啦，只是外表的变化真的会让人感觉不同而已。

走着走着，紫守心停下脚步，拉着我指了指面前的店家。

「先到这家看看！」

我抬头看了眼招牌，是一家卖首饰的店。我这种臭男人可从来没进过这种店，感觉跟自己的气氛差好多。但既然紫守心要去，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紫守心一来到柜台前，立时双眼发亮，嘴角高扬，一副在看宝贝的模样。她不断说着什么「你看这款的搭配」「呀这款设计很不错哦」「这个戴上去是不是显得很时尚」之类的话，我在一旁听着只能硬挤出笑容，「嗯嗯哦哦」地回应。

我哪里懂这些啊！尤其是好不好看，戴上去时不时尚这种，我哪里懂呀！这些不是凭感觉的吗？难道还有标准来着？

「阿清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她突然指着柜台里的饰品问我，我却一时之间语塞了。我「唔……」地呢喃了很久，也蹦不出一个字。

最后，我实在不好意思地回她：「对不起，我实在不是很懂……」

「没关系啦，别在意。我们可以再看看～」兴许她是看到了我的无奈，忽然打起圆场来。

我只好尴尬地回应：「这样吧，让我再多看一会，可能就能给出点什么意见来了。」

「行！嘻嘻。」

就这样，我低着头，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各种首饰，陷入了沉思。

……还是不懂。就算我把这些首饰的印象加到紫守心的身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不同。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我压根就不知道标准在哪里。

毕竟我跟紫守心还是不久前才重新见面，而且以前就没多熟络，现在很难靠感觉分辨出好坏的程度……

不过，我把这些首饰的印象加在朱绮娟的身上时，反倒能看出点什么来。那些造型夸张，色彩艳丽的首饰放在她身上就不好看，太俗了，跟她本来就雕琢精美的面孔无法共鸣。相对的，那些简约，带着点淡雅美感的反而能衬托出她的资质来。因为这不会抢戏，反而突出了朱绮娟原本就很好的底子。

比如眼前这一款耳饰，雕花没有太多，简约的卡扣设计让视觉拉长了，并且干练的造型不会过度夺走视线，让朱绮娟的耳朵部分得到平衡。这款就很配她。

「你喜欢这款？」

紫守心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柜台，才发现我刚才一直盯着那款耳饰。

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啊，也不是说喜欢，就是觉得很搭——」

「那我试试！」

糟了。我没把话的后半句说出口，反而让紫守心以为我是说跟她很搭。可她马上就让服务员拿出来试试，让我没办法再解释下去了。

紫守心把耳饰戴上，还一脸期待地问我：「你看，怎样，是不是跟我搭配？」

我顿时就心慌了。说实话这款大概跟你是不搭的，但是我要是这么说不就跟之前的矛盾了，自己打自己脸？可我又没办法真的评价出什么来。

经过了那几秒却百转千回的瞬间思考，我还是强忍住内心的焦虑笑着说：「搭，挺好看的。」

……对不起！

「嘻嘻，既然你都说好看了，那就买下吧。」

啊？！那可大条了，她竟然因为我这么一说就买下，太突然了吧。

我赶紧说道：「那我买给你吧！」

至少让我出钱来当赎罪吧！我心里暗暗想道。

「不用啦，这没什么。我平时也要打扮自己呢，这点东西算什么！而且再说了，今天你陪我来就已经是报酬了，怎么还能让你破费呢。」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定。我去结账啦！」

紫守心说罢，便踏着轻快的脚步拿着耳饰去结账了。

只留下满腔愧疚的我在原地呆住。

之后我们还去看了化妆品，包包，鞋子什么，全都是我不擅长的领域。我不是不懂什么是好看，而是要把好看定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我还得了解那个人的事情才好下判断。就这么突然让我选一个我实在是选不下手。

不过紫守心看着也全然不在乎这些。她就是享受挑选货物时的愉悦，以及得到我肯定时的快乐。我渐渐地也领悟到一个真理，那就是陪女生来购物，她们实际上要的是认同感，而不是那件事物是不是真的有用或搭配。你只要好好参与到这件事来，给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就行。想着什么「这个更好」「那个更搭」之类的想法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阻碍。

因此后面的我也就不再纠结了，只要好好当一个陪玩伙伴就行。

我们也因此变得气氛愉快融洽了许多，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主要是我）

接下来我们来到一家服装店。在她挑选衣服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她过去的样子。想到这里，我脱口而出：「没想到你现在变得那么开朗，我替你感到高兴。」

她先是看着我呆了一下，然后满是怀念地回我：「是呢……以前的我内向又自卑，连说句话都害怕，现在能变成这样真的是翻天覆地。」

「那肯定是你做了很多努力才有今天的改变吧？」

「嗯。自己的努力是少不了，不过如果不是当初某个人拉一把的话，我也不会想到要去努力。」

说完，她忽然向我暧昧地笑了起来。

我旋即内心咯噔了一下。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我想试试这件。」

紫守心拿起一套衣服，转身向试衣间走去了。我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初中时的那件事……

就在我陷入回忆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忽地拽住了我的手，硬是把我拉到旁边的试衣间。我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准备，整个人砸在了试衣间的墙壁上，硬生生吃痛。

紧接着一道猛风在我的脑袋旁边刮起，一只手掌重重地砸在我脸旁的墙壁上，形成了「壁咚」之势。我吓了一跳，随之朝那人看去，顿时心生恐慌，就要喊出声来。

对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别出声！只要你肯听我说话，我就松手！」

对方的脸都快贴到我的脸上来了。我看着那人真挚的双眼，这才渐渐冷静下来，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对方也终于松开了手。

「真是的，差点就暴露了。」

对我作出这般粗暴行为的还能是谁。那自然只有我的宿敌，对我下手永远不知轻重的那个女人，朱绮娟了。

「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怎么突然拉我进来？！」我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压低音量。

「比起这个，今天你为什么会跟她一起出门？」朱绮娟说话倒是正常音量。喂！那我干嘛鬼鬼祟祟的嘛！

我也改回正常音量回她：「我跟谁出门还需要跟你报备的呀？」

「我说过，那女人很危险。」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呀……你还在纠结这个？」

「那女人一看就是居心叵测！」她紧挨着我的脸罕见地露出着急的生气表情，「她跟你打好关系是有别的谋求，你只要跟她继续来往就只会越陷越深，我提醒你是在帮你！」

朱绮娟这话就说得莫名其妙了。

「不是，紫守心能有什么居心？刚才我跟她去看耳饰，看中了其中一款，我说我来付款她还不让我出钱呢，这样还算别有用心吗？！」

「你还打算给她买东西？！」

「……是啊！所以说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该是我说才对！怎么说你们这些男人才好呀，真是蠢到家了！这叫欲擒故纵，你知道吗？」朱绮娟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像炸毛起来，脸上的情绪越来越浓烈：「先在你面前装成大方阔绰的样子，让你放下戒心，并因此产生愧疚感……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就会利用之前的小恩小惠来反咬你一口！」

朱绮娟的极端思维又开始运转起来了。似乎在她眼里这个世界就只有阴谋和诡计，人与人之间就只有利用和利益。虽然有这种警戒心不是坏事，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但现在这样看谁都先假设对方是想诓骗自己，那就过分了。

我不服道：「你说的这些未免先射箭再画靶。你先入为主把紫守心当成坏人，那她的所有行为都可以解读成在谋划什么坏事，这是阴谋论啊。」

「你……」

「重点是！这些都只是你的假设，你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有在做这些坏事呀！」

她猛地咬牙，急得脸都涨红了，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恨恨地喊道。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呀！靠直觉也能发现好不好！你这个呆子傻瓜天生没长对眼睛的蠢货！啊啊——」

当我还想反驳什么的时候，试衣间的门忽地打开了。我们都吓了一跳，朝着门口望去。

「孤男寡女在试衣间行为亲密，要是遭到发现的话会上社会新闻的哦。」

紫守心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副诡异的，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道。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我们转移到商场一处相对僻静无人的角落。我跟朱绮娟站到一起，紫守心面对着我们。

紫守心还是挂着那副诡异的笑容，她用平缓的声调向朱绮娟问道：「你们刚刚在那里是想干嘛？」

然而朱绮娟丝毫没有理会紫守心的问话，用身高优势所产生的气场压向紫守心：「你以后别再跟何宇清见面了。」

「……为什么？」紫守心稍稍皱起眉头。

「没为什么，总之就是这样。你们以后不能再来往。」

我见朱绮娟态度强硬，像是在给紫守心下命令似的，非常冲人还没礼貌，就想说点什么。谁料她抬手把我拦住，示意我不要有任何动作。

紫守心看了一眼，嘴角挂得更高了。

「对不起，这位同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突然说这个，我很莫名其妙呀。」

面对紫守心的这番话，朱绮娟几乎是起了杀气。她直勾勾瞪着紫守心说：「别装糊涂了，你心里明白。我告诉你，我早就识穿你的伪装，你再装模作样也是没用的。识趣的就快点离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何宇清的面前。」

「哈哈哈哈……！！！」

紫守心听完，猛地笑了起来。她一边撩起额头的头发，一边笑得花枝乱颤。

然后，紫守心用嘲笑的语气说道——

「不是，你他妈谁呀？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紫守心此时的气场完全不输朱绮娟……

「何宇清是我重要的朋友，我要保护他。」

「那阿清还是我的青梅竹马呢，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还长，凭什么我就不重要？」

「一个人重不重要又不是用时间来衡量！」

「那难道阿清还救过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成？」

「……没错，何宇清拯救过我，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他就是相当于救命恩人。所以我就算要和全世界为敌，也要保护他。」

朱绮娟攒紧了拳头……她是认真的。

听到这里，紫守心的反应却是更加激烈了。她几乎就是「捧腹大笑」，笑得十分放肆，夹杂着嘲讽和愚弄。等笑到喘气了，她才停了下来。

「同学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说话直来直去，丝毫不在乎面子，实在少见。不过既然你都这么坦诚了，那我也不妨开诚布公。」

她摸了摸稍微乱掉的头发，整理出一张认真的面容。

「你以为他拯救过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欸……？」朱绮娟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然后，紫守心说起了一段我和她的往事。

那是我们还是初中生时的事情。当时的我还只是个埋头读书，完全不理其他事情的标准优等生，而紫守心则是班上成绩平平，毫不起眼的普通学生。

尽管我们住得非常近，还是在同一个班级，但除了在学校里偶尔会说上几句话之外就没有别的联系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紫守心只是一个没有接点，没有关联的同班同学而已。

紫守心的个性也跟现在差别非常大。当时的她性格可以说是内向，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战战兢兢的，音量相当小。加上当时不可能化妆或者用什么装饰打点自己，本来就不算出众的外表让她显得相当的土气。

没有特长，成绩一般，家境普通，性格内向，不爱社交，长得也不算漂亮……这些标签汇聚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就是她交不到朋友，在班里就是个没人注意的小透明。

而有一些人，偏偏就是喜欢以欺负紫守心这种小透明为乐。

班上有小团体由几个女生组成，她们要么家境不错，要么成绩不错，要么相貌不错。总之几个心存优越感的女生经常聚在一起玩耍，久而久之组成了一个共同体。她们看不起那些比她们「低下」的女生，整天在背后说闲话，甚至有时会搞点小动作。

而紫守心非常不幸地，成为了她们的取乐对象。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言语挤兑。到了后来，她们会偷偷拿走紫守心的私人物品，然后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让紫守心每次都急着去找。她们会在旁边看着紫守心的样子取乐，嬉嬉闹闹。最后还发展到要挟紫守心用自己不多的零用钱给她们买各种有的没的，目的就是要看紫守心痛苦懊恼的样子。

当时的我并不是全程目睹这些经过的，有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毕竟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学业上，自然也不会留意到这些事情。

直到某一天，我因为在学校有事情耽搁了晚回家，看到了紫守心蹲坐在楼道的角落里哭泣。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印满鞋印，已经半毁状态的笔盒。

我一开始还打算直接回家，但没走几步就犹豫了。最后我还是决定上前向紫守心搭话。一开始紫守心对我还是有戒心，不愿意说发生了什么。但是随着她越想越伤心，终于抵受不住，向我吐露了实情。

这个笔盒是她过世奶奶在生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都很珍惜这个笔盒。之前那几个女生在藏紫守心的东西时发现她对这个笔盒非常上心，于是就盯上了这个笔盒。尽管她们具体做了什么我无从得知，总之就是当紫守心找回笔盒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之前的欺凌她都可以忍受，但这一次她真的忍不住了。承载着思念的事物遭到无情摧毁，过往的冤屈就像洪水一样奔涌而出。她向我发出震耳欲聋的天问。

——「难道就因为我是弱者，就注定要受到欺负吗？」

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在我心中，答案是否定的。

你没有错。

……

一段日子后，学校突然宣布那几个学生暂时停学，后来更是退学了。所有人都很突然，全都不知道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她们在也没可能去骚扰紫守心了。

「据说是有人拍下了她们欺负我和其他同学时的证据，然后举报给了学校……学校非常重视，所以她们几个才会退学。至于是谁作出如此善举，当时我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紫守心望向了我。

「我一直想方设法调查那个拯救过我的人到底是谁。直到读大学前我遇到当时一个知情的老师，我苦苦哀求她，她才私下偷偷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何宇清。」

原来你真的已经知道啊……

我帮你也不是要你的感激，我只是看不惯这种事情而已。

「……就算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明何宇清他是个好人，无法断定你到底如何。」

然而朱绮娟依旧穷追猛打。

她对紫守心的自述根本就毫无感觉。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让你们见面。你也要删掉何宇清的联系方式。」

朱绮娟说着这话，竟然一步步逼近紫守心，手还伸向她，想是要抢走她的手机。

……这就太过分了！如果只是嘴上吵闹，我也只是当你说说，居然都动手了，那可怎么成？！

我一把站到了朱绮娟的对立面，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进犯。

就算她有身材优势，气势也远胜于我，但我还是拦在了她的面前。我不想她一错再错。

我厉目瞪着朱绮娟：「够了！朱绮娟你不要再任性了。你主观认定她是坏人，每次都出言不逊，我虽然不同意但那也只不过是你的个人看法，所以我也就算了，但现在你已经直接打算用肢体威胁对方，你这样做得太过火了！我不能坐视不理，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要阻止你。」

朱绮娟的神情猛地一惊，愣住了。她嘴巴微张，呆呆地盯着我。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我知道这番话一旦说出，就不是简单的打闹那么简单。但我就是希望朱绮娟知道我是认真的，不是在装模作样。

朱绮娟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消化着我的话语。她的表情变来变去，仿佛夜晚中孤独的霓虹灯。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也确信她的内心在思考很多事情。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阵子。朱绮娟才缓缓垂下了手。

忽地，她回到了那个让我熟悉却也难受的冰冷神态。她的表情漠然而冷酷，双眼透露着阵阵逼人气势，仿佛俯视众生的高傲女神。

「是这样吗……那好吧，我明白了。」她用淡漠而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不会再骚扰你们的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