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地球防衛大佐
2025-03-18 19:07
台上的演奏根本就是一团噪音。
这是一支全部由男性组成的硬核朋克乐队。他们在混乱的伴奏下剧烈嘶吼，唱着不明所以的歌词。也不知道是他们追求的就是这个效果，还是他们的水平就是这样。总之停下来就是咬字不清晰，音阶节拍全错，根本乱来。
然而我却丝毫不在意，把这低劣的表演当成一种独特的环境声音而已。因为这样就能稍微缓解我那隐隐作痛的胃。
同时为了加重效果，我还喝上了啤酒。我知道这么做其实并不会真的起作用，但这样的搭配至少让我在感觉上舒服一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出结束了。噪音消失，恢复平静。我的胃又痛了起来。我跟着散去的人群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吧台前，继续给自己灌入酒精。
此时此刻的我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在想，只是一味地想找点事情消磨时间。这也是我重游故地，回到BlueMoon的原因。尽管已经有快两年没来了，这里还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BlueMoon虽然是夜店，但其实早上也会营业，这时它会化身为一家普通酒吧。只要我的脑海里出现那家伙的样子，我就会喝上一口。如此这般，我已经接连喝下了好几瓶啤酒。
我不是特别喜欢喝酒的人，但喝酒可也不赖。到现在我也没有任何醉意。只是现在我反而苦恼起来。
我恨不得醉上那么一次。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正当我又将一瓶啤酒喝完之际，有几个人忽然靠了过来。我用余光看了一眼，是刚才台上演出的那支乐队的成员。
「嘿！小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为首的一个胡子大老粗向我谄媚笑道。
我没有理他，开了新的一罐啤酒。
「不如咱们也来一起喝一喝，好不！」
我依旧没有回话。
「哈，好有范哦。」另一个光头的大老粗哼笑道，「我们认得你。你是那个女子乐队的主唱，以前经常来的。最近几年怎么不见你了？」
我为什么要把原因告诉你们？我还是一言不发，无视他们。
那个胡子大老粗见我还是不说话，摸了摸胡子，把身子靠过来，一把拨开那些空酒瓶，语气强硬地说道：「我看过你的演出，有实力！别待在那些小乐队里了，来我们这！肯定能让你发挥出多的实力！」
我连看都不看他们，只是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
「滚。」
那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不上话。
终于那个纹身大老粗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喂！我们跟你好好说话，你就这态度？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有你好看的。」
说完，他还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谁让你把那只脏手碰我的？这一下触动了我的神经，随即抓着他的手向前一拉，把那个比我还壮的纹身大老粗往前拽了过去。接着我顺势往他的脚边一扫，他就整个人失去平衡，撞在吧台上，发出「乓」的一声巨响，旋即反弹掉在地上。
「……你这女人！敢对我兄弟动手！」
刚才还算好好说话的胡子大老粗一下就点燃起来了。他抡起拳头就向我砸来，我算准了他的拳路避开，再用腰力向他的脸上就是「砰砰」两下重拳，胡子大老粗立马就「哇哇」乱叫，向后退去。我紧跟着对他来了个高踢腿，他那高大壮实的身躯就像失去支撑的大树那般颓然倒地。
光头大老粗趁我出手之际从后抱住了我。他以为这样就能锁住我的行动。可他太天真了。这些家伙打架是肯定不少，却都是些小混混架，并不懂如何调用自己的身体。我很快就找到了发力点，然后抓着他朝前来了个过肩摔，只听见巨大的「啪嗒」一声，这光头大老粗恍如摔死的鱼那样来了个仰面朝天。
我一把踩住他的脸，说道：「以后搭讪记得找个好一点的理由。你们这他妈是小学生吗？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尝到了吧。」
那三个傻瓜一边吃痛着起身，一边狠狠地看向我。我见他们不死心，便用更狠的眼神回瞪他们。这下他们可就明白了再惹我也是没好下场的，于是便屁滚尿流地骂骂咧咧着逃跑了。
我给那三个蠢蛋败坏了不少兴致。不过想到稍微动了下身子，出了点汗，还倒舒畅了些。重要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想起他。
「刚才还想英雄救美呢，没想到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一个身高跟我差不多的瘦削男子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他的长相也算是帅气吧，看着就应该是很有人气的那种人。他有着一头长发，不过现在扎起了马尾辫，看着有点清爽。
我回道：「那你得真的是个英雄才行。」
他微微一笑：「的确呵，我只是个业余爱好打架子鼓的理发师而已。」
我认得这个男人。他是一支慢摇滚乐队的鼓手，也常在BlueMoon里演出。之前我看过，他的技术虽然说不上很好，却有着一份独特的温厚感。
「哦？你看过我们的演出？那还真是我们的荣幸呢。」那个男人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我致意。
接着他还说道：「我也看过你的演出，那也是水平相当高呢。你的年纪应该还不大吧？这么年轻就能有这水平，只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我没好气地回他：「你夸我也没用，这种搭讪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哎呀～看来是相当醒目的人呢，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企图。」他语带调侃地笑着说：「那我得请你一杯赔罪了。」
随便吧。我无所谓。
我只是想缓解一下胃痛。该死，又在隐隐作痛了。
「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在这里喝酒的，今天怎么突然喝起来了？」
这个马尾男突然开启了聊天模式。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搭理他，但反正也无所事事，就随口答应他了。
「我想喝就喝，没有别的理由。」我说。
「哦呵，抱歉，我问了个蠢问题。只是我看着你不是因为无聊才来喝酒的。」
「这你也能看出？」
「是的。也不是我自吹自擂，但我看人的确挺准的。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要接触到很多人嘛。」
理发师……吗。
「嗯。客人来我店里做发型，都是怀着各种心思的，有要去重要工作的面试，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紧张；有接下来有场重要的浪漫约会，对和恋爱对象相见时的期待；有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发型，百般不愿意才来修剪的厌烦……总之都是一些琐碎却又饶有趣味的心情。」
他啜上一口酒。
「在我看来，你就是因为某些事情困扰而闷闷不乐，所以来这里喝闷酒吧。喝酒时一言不发，双眼也看着远方呆呆的，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窥视别人就这么有趣吗？
「啊哈哈！抱歉，职业习惯而已。不过喝闷酒可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哦，因为心情不好的时候酒精摄入会更加多，就算是平时不会醉的分量在这个时候也会变得更容易醉。虽然这都是我的经验，没有科学根据就是了，哈哈！」
你好烦。自顾自地聊天起来，我完全就没想跟你说话的意思。
「是吗，抱歉，那我还是闭上嘴巴好了。」
马尾男在说完这句话后还真的沉默了，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他这样在我旁边反而让我更加烦躁了。啊啊，感觉胃更加不舒服了。而且竟然还有种晕晕的感觉……难道我真的喝醉了？明明以前喝这个量也不会醉的……
实在受不了了。我随即付了钱，转身离开BlueMoon。
可是刚一来到店外，胃部就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不是吧，这种状况以前从来没有遇过……
有股能量正通过食道向上奔涌。我一下子就感觉不对劲，拖着已经开始摇晃的身体来到了暗巷处。我本能力奔到垃圾桶的旁边，然后终于忍不住，让体内的那股能量全部通过嘴巴释放出来。
「呜恶——————」
把东西全部吐出来后，胃部稍微舒服了一些。可头晕却一点都没减少。
「没事吧？」
有人突然在旁边跟我说话。我猛地抬头，看到是刚才的马尾男。
他拿着一瓶矿泉水，一边递给我一边说：「我就说嘛。还好提前准备了水，喝点会舒服些。」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随便喝陌生人递过来的任何液体吗？我一把推开他的手，用力站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头晕一下子加重，竟使我脚步不稳。我一个踩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往前面跌去。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一把抱住了我的腰。随之而来的是一些急促的话语声，以及轻拍身体的触感。可是我已经逐渐失去意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就像打了麻醉药一样，在那个瞬间彻底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记忆。
◆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我瞬间整个人激灵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
我的身上盖着一件毛毯，看着是干净的。我睡着的是一张旧沙发，虽然看着就知道用了很久，但也是一尘不染，没有什么肮脏的地方。
看来失去意识后有谁把我带到了一个不认识的房间。这一下就拉满了我的警戒心。我明白让自己在外面失去意识本身是我的重大失误，要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那也算是自找的。只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我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衣服都还在，没有任何脱过的迹象。身上也不见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基本上能确保没有受到侵犯。
「终于醒了呀。」
我猛地朝那把声音望去。一个扎着马尾的瘦削男人就坐在不远处，正在那里悠闲地抽着烟。
是那个在BlueMoon里搭讪我的马尾男。
他捻熄烟头，微笑着看我。我观察一下四周，这里是一个类似杂物房的房间，这房间不算很大，大概三十来方，周围摆满了各种理发用具和洗涤用品，以及一些未开封的纸皮箱。同时这里也摆放着诸如沙发桌椅，茶壶水杯之类的生活用具，感觉又像是平时会有人在这里休息的休息室。
我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我记忆很深刻，因为这是这两年来我一直在那个人身上闻到的味道。
「你可以放心，这里是我家理发店的后场房间，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不信你也可以出去看看。」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在BlueMoon外面吐了，还醉晕倒了。还好当时我就在附近，不然你倒在地上受伤就麻烦了。」
他说着一脸苦笑地举起双手，像是投降那样。
「然后我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就把你带到我这里来休息了。你放心哦，除了背你过来以及给你盖毛毯外我是一点身体接触也没有。」
这也够多身体接触了。
「哎呀！那也没办法呀！总不能把你就扔在那里吧！虽然还能报警什么的，但你也不想闹到那个程度吧？」
……的确也不用闹那么大。
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还不错，现在我的身体状态比之前好多了。虽然胃还是很痛，但是至少没有想呕吐的感觉了。
「我是建议你再休息一下再走啦。」说完他给我倒了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喝点水吧，会舒服一点。」
我当然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做出任何动作。
他见我这般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用那么紧张，我真的要做点什么，在你晕倒的时候早就做了。这水就是真的普通的水，喝进去没问题的。」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怎么样也得用行动提示对方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现在既然令他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用客气。
「话说我看你也不是那种会在外面醉倒的人呀。果然真的是在喝闷酒吧？」
「……和你没关系。」
「这次幸运遇到的是我，要是其他人我可不保准会发生什么哦。」
「不会有下次。」
「呵～真有自信呀。」
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多话，我现在只想静静一个人。
「聊下天，转移注意力，也是能安抚心情的嘛。」他浅浅一笑，看着相当温暖。
我跟这男人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一点，却也能看出他不是那些坏心思的人。这个人的气场真的自带一种温柔的光环，应该是那种对谁也很好的老实人。
仔细一看，这个马尾男其实长得还算不错。客观来说，属于帅气的那种人。加上他的个子跟我差不多，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个高大英俊，举止温柔的大帅哥吧。
「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什么喝闷酒……」他摸着下巴支支吾吾了一阵，「十之八九是跟异性有关，对不？」
我不予评论。
「呵呵，看来是说中了。不过这个年纪会去夜店喝闷酒的，大体上也不会是学业有关的事情。」
你猜出我的年龄……？
「差不多吧。你应该是大学生对不？」
……。
「看吧，我就说自己看人挺准的。」他笑了笑，「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对吧？」
不是。不要擅自猜测别人的事情。
「抱歉抱歉～不过我得说，这种事情多半是男生那边有问题。」
你自己不就是男的么？
「就是因为我是男的才会明白嘛。这个年纪的男生就是一个字——莽。很多时候自己做错了事情也不知道，就赖到别人的头上了。所以呀，年轻情侣吵架，多半就是男生那边出问题。」
……我刚想否认，却又说不出来。因为的确是何宇清那个笨蛋犯蠢……啊啊，想到这里我的胃更痛了。
「我又猜中了？哈哈……」他打了个响指，一副侦探猜中了凶手的样子：「这种情况你也不用太在意啦，过几天他就会知道错误的了，到时肯定是他跪着求你原谅的。」
我忍不住回他：「按他那死脑筋怎么会……再说了我也没打算原谅他。」
「哦……？看样子你相当生气哦。」
「当然啊！他情愿去相信那个可疑的女人也不相信我！还拦在我面前！」
「哈哈……没站在你那一边的确很有问题。」
「说什么没有证据！那种女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居然这也看不出来！」
「嗯嗯！」
……糟了，一时激动就把事情说出来了。竟然还是说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我明白你的感受。明明是对方有问题，男朋友却护着对方，这样也实在没安全感了。这的确是他的问题。我代全天下的男人向你道歉！」
说着他向我鞠了个躬，然后戏谑地笑了起来。
「……和你又没关系。再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也那么在意？」
「……难道看到朋友受蒙骗也不关心吗。」
「我可没这么说～」
不过跟这人聊起来了之后的确有点舒缓了一点的感觉。或许他说得没错，说出来就更好。
胃又传来一阵阵痛苦。
以及那股熟悉的愧疚感。
「我说……如果我想跟他道歉的话应该怎么说好。」
我也很诧异我竟然会询问眼前这个不认识的男人。但是好不容易有个明白人在，我很想跟他征询下意见。什么都好，我想打开思维。
「道歉？你觉得是自己错了？」
「我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是当时的确做了不好的反应……我也不想因此让他讨厌我。」
「说实话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呢……。如果你真想道歉的话，那就真诚道歉就行，我想大多数男生都会接受的。」
「我要是能做到就不用问你了……」
他笑了笑，柔声道：「你要是真喜欢他的话，怎么可能做不到呢。他可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哦。」
听了他这句话，我忽然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感到全身一阵酥麻，许多情感涌上了心头。
我跟何宇清的点点滴滴随着这些情感也一并在我脑海中从现在到过去倒着回放——
当他知道我跟他一间大学时他惊讶地问我不是应该去更好的大学吗；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伊卡洛斯」四人跟何宇清高影风两人的烧烤派对；高三时何宇清不情不愿地请我帮他补习，脸上嫌弃却无奈；高二期末考之前我拉着何宇清去看电影，他骂了我一顿，但最后还是跟我去了；以及那一天，他发现了我离家出走，把我带回他的家里……
当时他那副坚定的样子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他是能够理解我，包容我的人，但是今天却站在我的对立面了。是因为他已经讨厌我了吗？
还是他由始至终都没站在我这边，是我单方面误以为他是我这边的人？
明明他是我黑暗世界中忽然亮起的一盏明灯，那为什么今天又突然熄灭了呢？
为什么要让我重新回到黑暗中呢？
我明明是在帮助他，为什么他却不能理解我的用意？
有没一种可能，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是幻觉。是我自顾自编织出来的一场梦……
我以为遇到了正确的人，其实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这个时候，我忽然又明白了。我的想法是错的。
真正的答案是我自己从未真正认识何宇清，从一开始就是她在脑海里构建一个自己想象的何宇清，然后不断跟现实的何宇清对比。一旦现实的何宇清不符合自己的想象，就会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有问题，是不是背叛自己。然而实际只是自己单方面强行要求对方而已。
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跟那个混账老头子根本没有两样。
啊啊，全部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现在才明白。
随着这些念头的出现，我的胃也越来越痛了。
「……怎么了？突然凝重起来。」
我抬起头来，向马尾男郑重地说道：「谢谢你，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下次我会正式向你答谢的。」
「呃……也不用那么拘谨吧……？嗯？」
我站了起来，把一脸惊奇的马尾男甩在原地，大步流星朝房间外走去。现在不是待在这里的时候。
刚出房间，我就看见的确是理发店的店面部分。我再从这里出去，回头看了一眼。招牌上画着一道彩虹，旁边写着一行字：彩虹理发店。
我记住了，之后我一定会再来的。
然后我打开手机，给何宇清发了一条信息：
◆
我回到了两年前那天晚上我逗留过的无名小公园。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观光名胜地，充其量只有附近的居民会来这里。我甚至都不是住在这里的居民。但是，这里对我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那一天晚上，何宇清找到了坐在这里迷惘的我。
而现在，我想在这里重新找回何宇清。
我坐在那天晚上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等待着何宇清的到来。在这段期间，我思考了很多，想象了很多。
我不想再迟疑下去了。
「……你跑这里是干嘛。」
何宇清在我发呆思考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就像两年前那样，站在了我的面前。连位置都几乎一样。
我抬头望向他。
「我找你出来是想说点事情……。」
「有什么事情要急着现在说？我等下还要回家吃晚饭呢……」
「不会耽搁你太久。」
说完，我缓缓站起来，站直了身子。
「我向你道歉。之前我做的事情我承认过火了，之后我反省自己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啊……？」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就，就是为了说这个？」
「是的……。我希望郑重道歉。」
他挠了挠自己的脸，略带尴尬地说道：「……用得着吗？！再说了，你要道歉的人也不应该是我，而是紫守心。」
「不，我对她的看法没有改变。我道歉的是对你的态度。我不应该那么蛮不讲理，完全不体谅你的处境就要你接受我的看法。我希望……」
说到这里，我的胃就像刀割一样绞痛。
……啊啊，不是的，这不是胃痛。
我为什么一直在骗自己呢。
这根本不是胃痛。
而是我的心头在痛。
「我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
我真是懦弱。
竟然害怕何宇清讨厌而我流眼泪。明明我从小到大遇到再痛苦的事情都不会哭泣。而现在我却像个害怕得不到奖赏就哭闹的小孩子。
但是，只要一想到何宇清会讨厌我，我就忍不住会想哭。
就算他觉得我是个任性的大孩子，我也不想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情。
「真是的……人高马大的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伸手在我脸上抹去眼泪。他的手掌好温暖啊。
「你也是幼稚，当我是小孩子么，怎么可能就突然讨厌你了。」
「可是……可是你……站到我的对面……」
「你可是比我还要高的人欸！你的脾气又是太冲了，当时要是真动手了出事了可怎么办。」
「……我性格一直都是这么糟糕，你难道就不会因此讨厌我吗？」
他长长叹了口气。
「已经习惯啦。」他顿了一下，「不如说在我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了小晴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当你心里有了在意的人之后，你就会不自觉记住他的全部缺点了。」
啊啊，我明白了。
我用力抱住了他，在他肩上哭泣。把他也吓了一跳。
「对不起……谢谢你原谅我……」
「唔唔……！喂！公众地方你干嘛啦……」
我一边哭，一边笑。
原本绞痛的心也变得舒缓起来，不再痛楚了。
他肩上传来了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我之前在马尾男的理发店里也闻到过。
明明只是普通的洗发水味道，但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十分好闻。比鲜花的气味还要好闻。这股味道让我心旷神怡，让我不自觉沉醉进去。
我明白了。
我喜欢这个味道。
我喜欢何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