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的呼唤


「■■■■■■」


有什么在说话。


「■■■■■■」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气息,不是魔物的气息,而是更为原始、深邃的存在。它们顺着石壁流淌,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又像是无形的触手,持续渗入我的意识。耳边传来水滴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睛。这里是哪里?我不禁在心中问道。


除了勉强能够看清自己的轮廓以及附近幽蓝的微光,其他地方都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困惑与某种莫名的坦然交织着,仿佛此刻的我只是旁观者。


「啊,这大概是个梦。」


我瞬间明白了——为了确认这不是幻觉,我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痛。」


大脑瞬间清醒,那个念想也随之消散。我放弃了幻想,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黑暗笼罩着一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若能点燃火把就好了……正想着是否要耗费精神力生火,手边却触到一根粗糙的物体。


「看来情况也没有这么糟。」我勉强笑了笑,抓起那根熄灭的火把。


然而当火焰燃起时,我的心瞬间凉透。


迷宫。


墙壁上的花纹随着火光摇曳,那些深红色的纹路像是在缓缓流动。每当我试图看清花纹的全貌,它们便如活物般微妙地扭曲,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幽兰的苔藓和深红色的菌类植物在岩壁上纠缠,其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墙壁上天然的花纹交织成复杂的图案,看起来像某种未知的符文,随火光蠕动,令人脊背发寒。


空气潮湿腐朽,我借着微光数清脚边散落的白骨——它们覆满尘埃,仿佛已被时光遗忘。洞窟内寒意刺骨,冷风掠过皮肤,宛如无数只冰手抚过。石笋上的水滴不断坠落,回响在空旷的岩洞中,像是黑暗中潜伏的生物正等待猎杀时机。


「迷宫,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低头看向自己破烂的皮甲,再环顾四周,忽然觉得养母的话无比贴切。我把火把靠在石壁上,脱下皮甲,用袖子的内衬沾些水洼中的水,然后拔出刀鞘中的长剑,用力擦拭着剑刃上沾满的血污。剑身布满缺口与划痕,但至少还能一用——或者说,我只能寄希望于此。毕竟除了腰间的小刀,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火焰啊…」我低声咏唱。精神力虽恢复了些许,但指尖跃动的火苗微弱如萤,显然远远不够。


本应检查身上的恢复药剂、火油和食物储备,但我好像很清楚,祈求不存在的东西只是奢望。而在迷宫中,无法得到补给是致命的。也许这种想法也只是错觉,但身体的疲惫与精神上的压力已经干扰了我的判断。我背靠墙壁坐了下来。


火光在身旁默默燃烧,照亮了洞窟,火焰的影子在石壁上蠕动着,仿佛扭曲的怪物。远处的苔藓微弱发光,勉强照亮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再往左右则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噼啪—」


火把被水洼溅起的水花泼到,我赶紧将它拿起。看着手中的火把,我不禁想到,人类终究是一种喜欢光与温暖的生物。只要凝视这燃烧的火焰,心里就感到无比安心,仿佛它就能够永远的燃烧下去。


可这样在迷宫中拿着火把真的合适吗?这里的生物必然比人类更适应黑暗,也许它们根本不喜欢火光。而我,就像拿着一只巨大的诱蛾灯,引诱着某些更为危险的东西。


思索间,黑暗中蓦然传来毛骨悚然的笑声,似地狱深处的低语。我浑身一紧,猛然起身,拔剑挥动火把试图照亮四周。


火光中,怪物猩红的眼睛和锋利利爪若隐若现。我握紧手中的长剑,竖起耳朵警惕地聆听远处的动静,双眼余光不停扫视周围,试图找出它们的破绽。


不断聚拢的脚步声,混杂着连绵不绝的怪吼,这股纯粹的恶意让我感些许的恐惧。怪物似乎因为害怕光芒而不敢靠近,但眼中的饥渴已如烈火灼烧。它们垂涎欲滴,白涎从獠牙间滴落,仿佛只需一瞬就会将我吞噬。


僵持下去必死无疑,火光一旦熄灭就是我的死期,但在这种情况下强行突破也只是徒劳。我低头看着脚下自己扭曲的影子,绝望中竟生出一丝向神明祈祷的冲动——明知不会有回应,却仍可笑地怀揣期望。


我轻轻将剑插回剑鞘,放松姿态,佯作放弃。若要其成为怪物的美餐,我宁可自己了结生命!然而,怪物们误解了我的举动,以为我是绝望的新信徒,激动地手舞足蹈,发出刺耳的吼叫声。


抱歉,你们的神明我我可消受不起。我深吸了一口气,手悄悄摸向衣服内衬的口袋。正如我所期待的,那微微鼓起的触感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心。我吐出一口气,右手紧握着,朝向眼前的怪物进行最后的宣告。


「火焰啊,聚集吧!」


微小的红光伴随着咏唱聚集在我手上,靠近我的怪物虽然无法理解,但显然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它们停止了手舞足蹈,发出不安的嘶吼。


「火焰啊,释放吧!」


随着咏唱加深,红色的光芒在它们眼中倒映,映照出我微微上扬的嘴角,而我眼中映着的,则是它们慌乱与恐惧的样子。


「——火焰,奔放!」


在咏唱完成的瞬间,我将魔石粉末横向一挥,粉末在空中形成一个环,随即猛烈爆燃。焰如同猛兽一般在封闭的空间中迅速蔓延,将前方的一切吞噬。热浪扑面而来,在强烈的闪光下,我的眼中可憎的怪物瞬间变得焦黑。这种即兴施法虽然危险,但在此时此地,却是唯一的生存希望。


余炎宛如蛇一般缠绕上怪物,它们痛苦地尖叫,用利爪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或者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肉类烧焦的气味,靠近我的敌人大多已经全身焦黑,而剩下的也只能在烧伤和失明的痛苦中挣扎。


我屏住呼吸寻找出路。怪物的哀嚎和远处逼近的吼叫催促着我必须尽快行动。我迅速扫视四周,双眼捕捉到了左边的甬道,那里的包围较弱,或许是唯一的生路。我毫不犹豫地掏出腰间的匕首,瞄准那只因失明而茫然挥舞的怪物。双腿猛地发力,我像猛兽一般扑上去,匕首以无比的力道刺入它的侧腹。它的身体猛地颤抖,发出刺耳的嘶吼。我趁势用左手握紧火把,右手牢牢抓住刺入它体内的匕首,借着这一推一拉的力道,将它的身体推在前面,挡住其他想要扑上来的怪物。此刻,它不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突破之盾。


「前进!」我在心里呐喊道。


将重心前倾,我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用怪物的身体开路。它的利爪仍在无力地挥舞。但对我来说,它现在是我的突破工具。我不顾一切,猛地推着这具几乎失去知觉的怪物向前冲刺,向着那黑暗中唯一可能的生路奔去。


耳边充斥着怪物的怒吼。我的火把在黑暗中划出炽热弧线,强光令它们短暂迟疑 - 这就是我的机会。


怪物的身体随着我不断的冲击而开始变得无力,但我知道如果现在停下,就是死路一条。我用尽全力,将匕首再度深深刺入怪物的体内,借力继续向前推进。眼前的甬道越来越窄,石壁上覆盖着湿滑的苔藓,它们的光芒随着我的移动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再快些......」我心中这样想着,汗水从额头滑下,混杂着血腥与泥土的味道。甬道尽头的黑暗深邃如无底洞,吞噬着一切。但我必须前进,绝不能停下。


墙壁上的黑影在火光的摇曳中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蛇群在蠕动,又像是无数触手在攫取我的意识。每一次阴影的移动,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无力,让我感到身体的力量正在被慢慢抽离。


野兽的呼喊,深渊的呼唤,怪物的鼻息,死亡的气息。无法停下,生命在鼓动,在破碎,直至黯灭。


穿过漫长的单行道,一股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口中呼出淡淡的白雾后,我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找寻的可以躲藏的地方,因为风中传来诡异呼喊,仿佛揭示着什么,告诉我这一切都还没有完。


我听到急促脚步声,火把踩灭,躲到石头后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敢松一口气。看来这些可能怪物对光线和声音比较的敏感,不过洞穴有些潮湿所以可能鼻子大概不太好用吧。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我连忙查看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肩膀上有几道划痕染红了我的长衫。我撕下长衫包扎肩膀,同时检查魔石粉是否染血。,毕竟要是魔石粉要是被污染说不定之后就没法像样的使用了。


寒意渗入骨髓,呼出的白雾转瞬消散,仿佛存在正被黑暗抹去。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无法抵挡的孤独与绝望,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终将被无尽的迷宫吞噬。


「■■■■■■」


有什么在脑中低语。


在做好检查后,把没被污染的袋子挂在腰带上,权衡再三后,决定还是耗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点燃火把。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冒着风险在此休息一下,真心希望那些怪物不要绕道回来。


闭目将警戒托付于听觉时,背靠的岩石传来震动。我猛然起身,点燃火把。


巨大的花瓣一片片张开,像是猎物落入陷阱时绽放的笑容。伴随震耳的尖叫,一股奇异的气息弥漫开来。仅仅吸入就让我意识模糊,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


就在我试图起身时,怪物抓住时机扑来。我勉强扑倒闪避,躲过那张巨口,同时翻滚着掷出匕首。抓起掉落的火把向通道跃去,但食人草张开嘴巴,再次释放异常魔法。


我只能捂住耳朵,向其中一条通道狂奔。然而就在即将逃离时,黑暗中闪现无数双红眼。举起火把一看,大群怪物正在通道中发出嘲笑般的声响。我从这些家伙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狡猾,它们静静地等待着,仿佛这是某种早已设计好的圈套。我只能试着分散它们的注意力,再次咏唱起魔法。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消极,而是举着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向我冲了过来。无可奈何的我只能短文咏唱,击杀了靠前的怪物。



「呵呵。」我不禁苦笑。



看来这些家伙真的很想尝尝我的味道,毕竟他们涎水横流的样子还真是夸张。为了刺激和进一步的引诱他们,我解下包扎伤口的布条向他们扔去。



怪物先是对我的行为不解,纷纷躲开。随后其中一个比其他更加壮实且高大的家伙推开其他的家伙,将布条拿起,用它舌头尽情的品味着。



就在我将要放弃的时候,只听这家伙开始疯狂说着什么,随后这些所有怪物的开始也开始念着些什么。



它们好像开始了某种仪式。利爪撕裂着自己的身体,却一脸欢愉,仿佛升入天国一般,以猎物般的眼神更为饥渴的望着我。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分辨的气味,血腥与祭祀的香气交织。看到他们能够按照计划上钩,我感到一丝的安心,但是这种自残的疯狂行为更是加剧了我的恐惧。



怪物如潮水般涌来,我节节后退。就在这时,原本静止的食人草突然伸长茎部,扑向我的火把。我扭身闪避,火把却在混乱中脱手。



黑暗降临,无数猩红眼眸如星点般浮现。怪物们发出兴奋的嚎叫,步步逼近。我后退着拔出长剑,准备决死一战。就在斩下一只怪物头颅的瞬间,余光瞥见食人草正扑向地上的火把。



这时候我意识到,这食人草是因为我的体温而被唤醒的,而它大概无法分辨生物,只是追逐这热量最高地方,同时之前我还注意到这样的石头在这个空间还有数个。虽然没有办法了,看来只能赌一把,试着唤醒这些食人草,看能不能封住这些怪物。



我深知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这些食人草没有响应,我的生命也会在这里结束。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但我没有时间犹豫——只能赌一次。



我刺穿一只怪物的喉咙,贴墙快速移动。借着苔藓幽光,将其抛向洞窟中心,定位出那些石头和食人花的位置。食人还在苔藓光芒的照耀下,婉如巨蟒在怪物群中乱窜,而我则背着它的方向移动。击飞面前哇哇乱叫的怪物,双手握剑挡开了侧面挥来的利爪,同时一个踏步反向挥剑斩下了怪物的脑袋。


这个方向的怪物明显减少,想必是食人花帮我分散了它们的注意。但黑暗中仍能看到怪物朦胧的身影向我涌来,听到此起彼伏的嘶吼。


我一边移动一边思索如何唤醒这些食人花。在尝试靠近这些石头无果后,我踢开扑来的怪物,借力跃至半空,转身咏唱:


「火焰啊,释放吧!」


红光如流星划过洞窟顶部,万物静止。「嘭」的一声后,食人花从石头中窜出,发出无声的怪叫。面前的怪物们纷纷倒下。我正想就这样跑进附近通道,但是面前正在拼命起身的怪物并没给我这样时间。下意识把手伸向了腰的袋子,却只摸到了一个破洞。摸到袋中空空如也,魔石粉末已尽数流失。一瞬恍惚后,我反而握紧了手中的剑。


「诺拉。」


我不禁小声的呢喃道养母的名字,同时握住她给我的护身符向她祈祷,祈求她的原谅。护身符传来微弱的温度,这份温暖让我想起了在家乡的日子。



「到此为止了。」我苦笑着准备最后一击,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那是护身符的温度,但比之前要强烈得多。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垂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怪物们的动作在我眼中变得模糊而迟缓。有什么声音在召唤着我,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内心深处响起。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始动作,吟诵着一段未曾听过的咒文。


「原初的火焰,无尽的冒险」


每一个字都像是烙印在我的身体里,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力量。


「断裂的锁链,百年的夙愿」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怪物、石壁、火光,一切都在咒语声中变得虚幻。


「折断的双翼,试问谁手」


「永恒的安宁,夫复何求」


「停止的时之齿轮再次转动」


「关闭的命运之门就此打开」


——————【****】——————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在火光熊熊中,我突然看到了远处闪烁的光芒。


那是出口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


熟悉的小屋浮现在眼前,木墩上那把破旧的斧头,窗边的摇曳白花。我似乎听到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孩子们玩耍的笑声。养母在远处向我招手,她的身影如此清晰。


「要回家了。」这个念头驱使着我向前。每一步都让那光芒更加真实,每一步都让家的气息更加清晰。我甚至能闻到养母煮的汤的香气。


但光芒突然开始扭曲,周围的一起都开始破碎,我害怕的闭上眼睛,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那里有什么在呼唤我,吸引着我。


「■■■——迷■■■——宫■■■——。」


某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不是语言,却让我明白了它的含义。我知道它在诉说、在成长,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滚着。


一瞬间光与暗重新汇聚,变成了即是人,但又同时怪物,是流体般的扭曲,犹如铺天盖地的海啸,又似席卷一切的飓风。旋转、侵蚀、交融。它即是一切的一切,但随之又脱离、扭曲成为单一的一个个体。


我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被牢牢固定住。在那团扭曲的光芒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轮廓,但每当我试图理解它所包含的信息时,大脑便传来一阵剧痛。窒息感袭来,身躯似被看透、拆解。莫名的涌动包裹着我,直到坠入完全的黑暗前,我只能凝视这不可名状的存在——


随后,一切都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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