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風雲際會
草原的盛夏,太陽炙烤著大地,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氣息。一支隊伍正朝著懷特多部落的方向緩緩前行。阿勒坦的孕肚已經五個多月,坐在馬鞍上,不時用手輕撫著隆起的腹部。雖然旅途勞頓,但回母族探親的喜悅讓她眼中泛著柔和的光芒。
雷德騎在她身旁,時不時關切地看她一眼,生怕顛簸的路途讓她太過疲累。這支隊伍雖然不大,卻各個身懷絕技。導師圖門和雷德伊格騎在最前方,他們的眼神不時掃視著四周,警惕著可能的危險。札雅和蘇和並肩而行,默契地守護著隊伍的兩側。年輕的獵手們——額勒德、車根和博爾緊隨其後,他們的弓箭時刻準備著,以防不測。
巴爾特騎著他那匹珍貴的汗血寶駒,一路上不時和年輕人們談笑風生。這位商會首領雖已年過半百,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表面上是順道去拜訪老友額爾德尼,實則是為了一樁更大的密謀。他的商隊定期往來於各個部落之間,掌握著大量的情報,此行意義非同尋常。
抵達懷特多部落時,夕陽正在西沉,為整個草原鍍上一層金色。額爾德尼將眾人帶到一處隱秘的祭壇前。這裡四面環山,避開了部落的耳目。祭壇上燃著聖火,火焰在暮色中跳動,為這場密會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我要告訴諸位一個驚人的消息,」額爾德尼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的人抓到了特木爾派去暗殺烏爾根的殺手。」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驚。雷德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同草原上的雄鷹般凌厲。
額爾德尼揮手示意,幾個渾身是傷的人被押了上來。他們跪在祭壇前,瑟瑟發抖。「膽敢對我女兒下毒手的人,」額爾德尼的聲音如同寒冬般冰冷,眼中閃爍著不可遏制的怒火,「必將付出血的代價。」
「特勒格,」老首領望向少年,「要不要現在就處決這些殺你父親的仇人?」
雷德卻搖了搖頭:「不,讓他們活著。草原上的雄鷹,總是等待最好的時機才會俯衝而下。」
眾人不解地望著他,但少年卻沒有多做解釋。
深夜的篝火映照著每個人堅毅的面容。雷德在獸皮地圖上擺放著白骨標記:「第一場雪前出擊。特木爾的營地在東面河谷,」他指向河灣處,「巴圖的人馬紮營在北方。這片草地,將是我們的獵場。」
「敵人的重甲騎兵像負重的駱駝,」圖門摸著掛在頸間的狼牙,「但駱駝一旦陷入泥沼,便只能等死。」
雷德伊格點頭:「向東是片沼澤,秋天的泥沼最是無情。」
眾人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準備。在遠離部落的山谷裡,戰士們從旭日初升練到白狼升天。木棍代替長矛,草人當作箭靶,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進攻與撤退。雷德挑選了五十名年輕獵手組成「追風隊」,專門練習夜間獵殺的本領。每到月亮高掛的夜晚,他們都在暗處演練,像狼群一樣憑著風聲辨認敵我。
巴爾特的商隊則像草原上分散的羊群,三三兩兩地行走在各個部落之間。這個老練的商人深諳游牧之道,讓鐵器藏在日常用品中,把箭簇埋在香料堆裡。每支商隊不過七八人,或是修補帳篷,或是照料牲口,卻在不知不覺間,織起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草原的蒼鷹狩獵時最懂得等待,」一個夜晚,雷德望著火光喃喃道,「時機未到,便是最銳利的爪子也要藏在羽毛下。」
在雷德與額爾德尼秘密準備進軍的同時,布魯沃夫氏族內部卻掀起了新風暴。
巴雅爾長老站在議事大帳中央,他的臉上帶著風沙的痕跡,眼神如刀:「烏爾根才帶著阿勒坦去深山隱居三個月,轉眼就傳來死訊,這裡面有鬼,有人把他的巢穴告訴了仇人,這人就在我們當中!」
帳篷內的長老們一片嘩然,有人握緊了腰間的彎刀,有人狠狠地捶打著身前的矮几。鐵木兒長老站了起來,牛角酒碗在他手中咔嚓碎裂:「哼,草原上死在盜賊刀下的人還少嗎?」
「我跟著烏爾根打過的仗,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札那長老邁前一步,「就是一群餓狼也咬不死他。」老人望著遙遠的山脈,「除非...是我們自己養的狼崽子...」
「血書更像是陷阱,」鐵木兒長老冷如寒冰,「烏爾根明明選了巴圖,臨死前不指認殺手,反而改立特木爾?」
巴雅爾一腳踢翻身前的木几:「還有,薩仁大妃為何會去井邊打水?她一個大妃,什麼時候親自打過水?這事拖這麼久了,為什麼不查清楚?」
巴圖一聽才恍然大悟,恨恨地指著特木爾:「弟弟,這些都是你的獵套?你竟連阿爸阿媽也下得了手?」
特木爾像被踩了尾巴的狼:「你瘋了!我怎會做這種事?拿出證據來!你不過是不服我做族長,想要搶我的位子!」
烏力吉長老撫過雪白的鬍鬚,望著揚起的黃沙:「老人們都說,狼群一旦分裂,連兔子都能咬死狼王...部落兄弟自相殘殺,連天上的白鷹也要落淚了。」
血腥的氣味很快就在草原上蔓延開來。巴圖與特木爾兩兄弟的營地一東一西,像兩頭對峙的雄狼,將整個部落撕成了兩半。曾經共同放牧的氏族,如今卻在牧場上劃出了刀槍不入的界限。
有的牧民趕著牛羊投奔巴圖的營地,有的則連夜收拾氈房,帶著老小奔向特木爾的旗幟。
部落裡的鐵匠們日夜不停地打造箭頭,婦女們紛紛將羊毛氈做成護心鎧。平日裡熱鬧的氈房市集冷冷清清,沒有人再敢大規模交易牛羊。商隊見了這個局勢,紛紛繞道而行,連巴爾特的人馬也不敢在此久留。
牧場上的草都被踩踏得齊根而斷,水源地旁總能看見手持長矛、弓箭的警戒戰士。就連年輕人相互追逐姑娘的那些篝火晚會,如今也成了奢望。每到夜晚,草原上只剩下零星的營火,映照著各自緊張的面孔。
最慘的是那些橫跨兩派的家族。有的兄弟反目,一個跟了巴圖,一個投了特木爾;有的父子分離,日日在氈房中以淚洗面。曾經在同一個帳篷下飲馬奶酒的族人們,如今卻要舉刀相向。
秋風掃過草原,漫天落葉如同金色的雨。這是雷德精心挑選的時機——特木爾的主力正在北方與巴圖對峙,兩軍相距不過一天路程。
聯軍的騎兵隊伍像一條巨龍般從東面滑進布魯沃夫的領地。「追風隊」的五十名騎手打頭陣,他們都披著灰狼皮,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後面是懷特多部落的重騎兵,馬蹄裹著羊毛,無聲地推進。
特木爾的斥候在晌午時發現了聯軍。當消息傳到他的大帳時,這位年輕的族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的主力被巴圖牽制在北面,後營只有一千老弱殿後。若是被兩面夾擊,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猶豫間,他的謀士滑進大帳:「西利烏斯部的胡夫氏族,像草原上的雄鷹一樣高傲。沃里爾聽見部落背叛的消息,比聽見狼嚎還要憤怒。告訴他巴圖引來了外人,他必定會派出戰士。」
特木爾聽罷,召來最好的戰馬,讓能言善辯的斥候馳往西利烏斯部。斥候的馬鞍上,還特意綁著從烏蘭套勒部落繳獲的彎弓和腰刀。
三天後,西利烏斯部的旗幟出現在東方地平線上。先是一隊騎著白馬的前導,接著是身披銀甲的護衛,最後才是長者撒奇勒的隊伍。這支使團足有百人,銀色的狼頭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雷德早已在營地外擺下迎接的陣仗。烏蘭套勒和懷特多兩部的戰士分列兩旁,馬匹全都牽到了隊伍後方,以示恭敬。額爾德尼和圖門等人立在雷德身旁,巴爾特也換上了最正式的西域長袍。
當撒奇勒的座騎臨近時,所有人都能看見這位年過花甲的長者鬢髮如霜,臉上的刀疤像烙印般深刻。他身披銀狐裘,腰間別著象徵使者身份的銀質徽記。
雷德帶著眾人上前三步,正要施禮,撒奇勒已經翻身下馬。他掃視著眼前的軍陣,目光如同寒冬般凌厲:「烏蘭套勒的人馬,為何闖入布魯沃夫的獵場?」
額爾德尼向前一步,彎腰抱拳:「請聽草原的風替我們訴說——特木爾染紅了自己的手,手上是他父親烏爾根的血。這些跪在地上的人,就是握刀的那雙手。」
撒奇勒坐在主位,久久凝視著說話的人,像在辨認遠處山頭的獵物:「你說...兒子殺死了父親?」他的聲音像是草原上的冷風,帶著遲疑:「草原上的野狼都知道要護衛首領,你要如何讓我相信一匹狼會咬死自己的父親?」
阿勒坦在札雅和蘇和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她身著寡婦的黑衣,高高隆起的腹部讓她的步伐有些不穩,但她抬起頭時,目光像草原的火一樣燙人:「烏爾根是我的丈夫。那天夜裡,他們從山谷裡摸進來,刀光映著雪,血濺在帳篷上...」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那一晚,就像惡夢一樣,永遠印在我的眼裡。」
撒奇勒的目光在這位孕婦身上停留許久,又轉向那群跪在地上、衣衫破爛的人。他撫著鬍鬚,眼神變得銳利:「這些人身上纏著繩索,像是俘虜?」
額爾德尼點頭:「就是他們握著染血的刀。」
撒奇勒聽罷,嘴角的肌肉緊繃。他一拍身前的矮几,聲音如同冬日的寒風:「抬起頭來!把那天晚上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漏!」
那群殺手瑟瑟發抖,將臉貼在地上,像秋風中的落葉一般顫抖著。最後,領頭的那個才開口,聲音乾啞得像是荒漠裡的沙:「是特木爾...是特木爾派我們去的...他說,只要烏爾根一死,我們就能分到一半的牛羊...」
雷德上前一步,雙手抱拳:「如同草原上的雪,西利烏斯部一向潔白無瑕。這些人,這些證據,我們願意交給沃里爾大酋長來看清真相。」他抬起頭,「但草原的律法誰都知道——血債,必須血償。」
撒奇勒看著這個年輕的首領,又望向兩旁肅立的戰士。這支隊伍安靜得讓人心驚,像是雪地裡等待獵物的狼群,每個人眼中都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殺父之人,比背叛狼群的孤狼還要可恥。」撒奇勒撫著雪白的鬍鬚,手指摩挲著掛在胸前的狼牙,「待我將此事稟告可汗,讓天狼為我們指引方向。在草原之神作出裁決前,都不要驚動獵場上的飛鳥。」
夕陽染紅了天邊,祭壇上的火焰正在跳動。撒奇勒下令將那群殺手綁在馬尾,像拖著獵物的狼群般帶走。這些染血的爪牙將在西利烏斯部的牢籠中等待審判。
撒奇勒率領使團離去時,再次回望這支隊伍。他的心中隱隱感覺到,草原上的風正在聚集,一場足以掀翻氈房的風暴就要來了。此刻營地裡看似平靜,但這只是暴風雪前的寂靜。
額爾德尼望著使者的馬隊消失在暮色中,轉向雷德道:「年輕的雄鷹啊,你當日留下這些豺狼,是為了今日的獵場嗎?」
雷德撫著腰間的彎刀,沉聲道:「草原上的獵手都知道,若要獵捕猛獸,必先觀察風向。西利烏斯部的戰士比草原上的野狼還要兇猛,若是與他們為敵,我們的箭矢怕是射不穿他們的盾牌。」
阿勒坦握緊了胸前的狼牙護符,聲音如同冬日的寒風:「若是天狼不降下懲罰,這些染血的豺狼該如何伏法?我夫君的在天之靈,怎能安息?」
圖門輕撫著白髮,目光如同草原上的老鷹般銳利:「冬狼會為了保護狼群而撕碎背叛者。沃里爾若是庇護殺父之徒,西利烏斯部的戰士必會像秋風中的落葉般四散;若是處決了特木爾,胡夫族和布魯沃夫族的仇恨又將如同草原的野火般蔓延。這獵套,已經套住了他們的脖子。」
雷德伊格望著這個曾經的小獵手,眼中閃過讚許的光芒:「我可沒教過你這些算計啊。」
少年露出淺笑,目光卻依然凝視著遠方:「您教我狩獵時常說,追蹤獵物要看痕跡,預測獵物要懂習性。這用在人身上,不也是一樣嗎?」
雷德伊格聽罷,欣慰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眼中泛起驕傲的神色。這個曾經只會追逐野兔的小獵手,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懂得運籌帷幄的首領。
三天後,撒奇勒回到了西利烏斯部。當他站在沃里爾的大帳中,將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時,這位威名赫赫的大酋長坐在狼皮座椅上,久久不語。帳篷內的銀燭搖曳,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
「召集長老會議,」沃里爾最後沉聲道,「天亮之前,所有人都要到場。」
當夜,西利烏斯部的長老們陸續趕到。他們披著厚重的皮裘,在寒風中匆匆步入大帳。帳內的氣氛凝重得讓人透不過氣,連平日愛說笑的阿爾泰長老也沉默不語。
「這是計策啊,」白髮蒼蒼的巴雅斯長老撫著長鬍,眼中閃過憂慮,「他們是想借我們的刀來行刑,讓西利烏斯部陷入兩難。」
「對方的首領手段如此老辣,」坐在火堆旁的阿爾泰長老皺眉道,一邊往火中添加松枝,「不知是哪隻老狐狸?說說名字,我或許認識。」
撒奇勒搖了搖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掛在胸前的狼牙:「原本叫特勒格,成為首領後改名雷德。不過是個小鬼,你不可能認識...」
沃里爾一掌拍在狼皮座椅上,帳篷內的羊油燭火劇烈搖曳。這位大酋長的眼神如同寒冬般冰冷:「我召集你們來,不是為了聽這些廢話。特木爾是我妹妹的兒子,我不能親手處決他。給我想個辦法!」
撒奇勒撫著胸前的狼牙,目光如寒冬般銳利:「可汗,我有一計。下令特木爾前來聽候發落,先處死那些染血的殺手,以示我們西利烏斯部的公正。等風頭過去,再找個由頭將特木爾逐出草原。這樣既顧全了您的顏面,又保住了外甥的性命。」
巴雅斯長老皺眉搖頭,白髮在火光中晃動:「這計策不夠周密啊。外人只會說我們偏袒殺父之徒,反而會損了西利烏斯部的威名。」
阿爾泰長老往火堆添了把乾柴,火光映照著他佈滿皺紋的臉:「老夫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將特木爾的牧場分給那隻小狐狸?讓他去和巴圖爭個你死我活。」
「什麼?」沃里爾猛地站起,狼皮座椅發出吱呀聲,「你要我親手扶植一個外族的小部落?」
阿爾特將手中的馬奶酒一飲而盡,嘴角露出老獵人般的笑容:「可汗請聽,既然那小狼崽想用陷阱困住我們,不如讓他自己掉進獵坑裡。更何況...」
他壓低了聲音,「我們西利烏斯部眼下哪有功夫管布魯沃夫族的內鬥?薩爾圖部的戰士已經在集結,那才是眼前最棘手的。」
「特木爾呢?」沃里爾皺眉問,「他畢竟是我外甥,總不能真讓他人頭落地...」
阿爾特嘴角泛起笑意:「事先放出風聲,就說要依照草原律法處死他。特木爾一聽這消息,就會連夜逃往薩爾圖部。」他頓了頓,「這樣一來,既顯示了我們的決心,您也不用背負殺害外甥的罵名。」
沃里爾聽罷,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他的手指在狼皮座椅上輕敲,隨即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他的聲音中帶著得意,「順便把特木爾的妻子賞給那隻小狐狸,讓他更加為難!」
營帳內的長老們聽聞此計,紛紛點頭稱讚。火光映照下,他們的臉上都掛著心照不宣的笑容,彷彿已經看到了這場權力遊戲的完美收場。
「可汗果然智慧如天狼!」阿爾特拍手叫絕,其他長老也紛紛附和。
幾天後,戰場上原本對峙僵持的情勢突然轉變。一名斥候飛馬趕到雷德的帳篷前,連氣都來不及喘,就衝進帳內:「首領!特木爾的營地那邊亂成一片!他們的戰士在四處奔走,像是驚慌的羊群!」
雷德正在和額爾德尼研究地圖,聽聞此報立即抬頭:「可看清他們在做什麼?」
「帳篷在倒,馬群在散,」斥候喘著粗氣道,「有一支小隊在往反方向逃,好,好...像是特木爾本人...」
雷德沉吟片刻,轉向札雅:「派出『追風隊』,暗中監視他們的動向,但不要輕舉妄動。」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記住,現在是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時候。」
「是!」札雅領命而去,但帳外很快傳來馬蹄聲。帳門衛兵高喊道:「西利烏斯部撒奇勒長老到!」
雷德立即整理衣袍,大步邁向帳門。撒奇勒在侍衛的攙扶下下馬,臉上帶著風塵之色。他的目光掃過營地,看見那些整齊列隊的戰士,不禁微微點頭。
「大事已定。」撒奇勒一進帳就開門見山,「沃里爾可汗已經下令,要依照草原律法處置特木爾。」
額爾德尼和圖門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嘴角都微微上揚。
「還有一事,」撒奇勒的聲音沉穩有力,「可汗決定將特木爾的牧場和部眾都交給你統領。」他望向雷德,「另外,特木爾的妻子那日松也將成為你的女人。」
帳篷內一片寂靜。雷德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道:「請轉告可汗,牧場和部眾我願接受,但那日松...」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勒坦,「恕我不能接受。」
撒奇勒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可知道拒絕可汗的賞賜意味著什麼?」他的聲音如同寒冬般冰冷,「西利烏斯部的恩典不是什麼人都能推辭的。」
雷德依然保持著平靜,但帳篷內的空氣已經凝結成冰。
「年輕人,」撒奇勒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望著雷德,「你以為憑著幾個殺手的口供,就能左右我們西利烏斯部的決定?」他冷笑一聲,「別忘了,這片草原上誰才是真正的王者。若是惹怒了可汗,你們這些小部落連冬天都撐不過去。」
帳篷內的氣氛驟然緊張,圖門和額爾德尼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
「三天之內,」撒奇勒轉身準備離去,「我要聽到你接受可汗所有賞賜的消息。否則...」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就等著看草原上的風暴如何把你們吹散吧。」
雷德伊格緩緩搖頭,神色中帶著歷經風霜的無奈。他走到雷德身邊,低聲道:「有時候,獵人必須在暴風雪中彎腰,才能活著等到春天。」
阿勒坦站在帳篷的陰影處,看著這一切,心如刀絞。那個在特勒格出生之夜,薩滿托克托臨死前的預言,此刻在她腦海中迴響,如同冬夜的狼嚎般令人戰慄:「他將與母親、姊妹、女兒交合,他的血脈將如洪水般淹沒草原。」
這個可怕的預言正在一步步實現。先是她這個母親成為了雷德的妃子,現在又要迎娶二哥特木爾的妻子那日松。阿勒坦撫著高隆的腹部,感受著腹中胎兒的躁動,不禁淚如雨下。她知道,這個孩子將會見證更多預言的應驗。
「命運之神啊,」她在心中默默祈禱,「為何要如此折磨我們?」
送走撒奇勒長老後,帳篷內的氣氛凝重。圖門率先打破沉默:「首領,讓我去和巴圖談判吧。現在特木爾已經逃走,我們得盡快表示沒有敵意,免得巴圖以為我們要吞併整個布魯沃夫。」
額爾德尼撫著白髮,像老狼般警告道:「送到嘴邊的獵物可別貪心。必要的話,還得讓一些牧場給巴圖。西利烏斯部這是設下的獵套啊——想讓你接續特木爾的位置,然後和巴圖爭個你死我活。」
雷德坐在狼皮座椅上,眉頭緊鎖:「但...要我娶二哥的妻子...」他握緊了拳頭,「我已有阿勒坦,她還懷著我的孩子,這樣做只會讓她心寒。」
雷德伊格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中帶著少有的嚴厲:「首領!您現在也清楚得很,就是因為實力太弱小,所以您不得不低頭。」
他平靜地補充道:「草原上的狼若是孤身一匹,連兔子都不怕牠。現在只有懷特多部落願意與您共獵,您需要更多的狼群。塔亥部落因為西利烏斯部的命令,就會成為您的獵伴。您現在是首領,要帶領整個部落啊!」
少年被這麼點醒後,緩緩起身走向阿勒坦。秋風透過帳篷的縫隙吹入,掀動著她的衣袖,映襯著她臉上的淚痕。雷德站在她面前,手指輕觸她的臉頰時略顯遲疑,彷彿怕碰碎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他張了張口,卻發現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嘆息。最後,他才低聲道:「對不起,阿勒坦...我也不願意這樣。但我現在不只是你的丈夫,更是整個部落的首領。手下有這麼多人跟著,我必須為他們的生死存亡著想。」
阿勒坦顫抖著握住他的手,淚水無聲地滑落:「我知道...我都明白。」她低頭撫著隆起的腹部,聲音幾乎是在哽咽:「只是...托克托薩滿臨終時的預言一步步應驗,我心裡害怕...真的好害怕...」
雷德將她擁入懷中,感受著她的顫抖:「不管發生什麼,你永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那日松的婚事,不過是為了部落的生存。」他輕撫她的秀髮,「等到春暖花開時,我們的孩子也該出生了。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額爾德尼假咳兩聲,打斷道:「這裡可是議事大帳,雖然我很高興你這麼專情我女兒,但別在這裡恩愛。我們得談後續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望著少年:「小子,你和我的懷特多還沒立正式盟約,趁著這次你即將和塔亥部落聯姻,三方同盟也一併作吧!」
雷德點頭後,轉頭看著默默離開營帳的阿勒坦一眼,心中充滿愧疚。(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