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戰鼓

# 第八章:戰鼓

春日的草原上,新綠的嫩草剛剛探出頭來,點點青芽在晨風中輕輕搖曳。

遠處的天際線上,塔亥、懷特多和烏蘭套勒三支騎兵隊伍正從不同方向匯聚。戰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馬蹄踏過初春的土地,揚起陣陣塵土。朝陽的金光灑落,照耀在騎士們腰間的彎刀和背後的箭袋上,反射出點點寒光。

雷德立於高坡之上,胯下的黑色駿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他身著藍邊白袍,腰間配著銀柄彎刀,目光如鷹般緊盯著前方逐漸逼近的薩爾圖部大軍。

額爾德尼騎著一匹棕紅色戰馬,灰白的鬍鬚在風中飄動,站在他左側。烏魯克則騎著一匹健壯的白馬,持著精心打造的長矛,佇立在右方。

「他們來了。」額爾德尼低聲說道,手撫上腰間的彎刀。遠處的平原上,薩爾圖部的鐵騎宛如一片烏雲,緩緩壓來。

突然,烏魯克驚呼一聲:「天神在上!那是……那是個孩子!」

雷德瞇起眼睛仔細觀察,晨光中,敵軍最前方出現了異樣。一匹高大的棕紅色戰馬上,正搖搖欲墜地坐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那戰馬性子暴烈,不停地甩動著頭顱,馬鬃在風中狂舞。馬背上的小小身軀隨著馬的動作左右搖晃,兩隻小手緊緊抓著韁繩,卻因為力氣太小而握不住,只能隨著馬的動作起伏。

陽光下,那孩子一張稚嫩的小臉清晰可見,臉上還帶著未褪的嬰兒肥,眼角沾著淚珠,小嘴唇已經嚇得發白。雷德的心猛地揪緊——那不是別人,正是巴圖的兒子額日班!

「特木爾!」雷德怒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痛楚,「你這個畜生!」

特木爾策馬上前,冷笑著高聲道:「親愛的三弟,怎麼?不想見見你可愛的侄兒嗎?」

額日班在馬背上左右搖擺,小臉蒼白如紙。他的眼中噙著淚水,顫抖著喊道:「叔叔……救我……」

「住手!」雷德的聲音已經嘶啞,「他還是個孩子!」

特木爾仰頭大笑:「孩子?草原上的狼崽子就該見見血!」說著,他猛地抽出長鞭,狠狠抽向額日班坐下的戰馬臀部。

「不!」所有人的喊聲幾乎同時響起。

戰馬被鞭子抽中臀部,吃痛之下仰天長嘶,前蹄高高揚起。額日班的小手緊緊抓著韁繩,卻抵不過馬匹的力量,稚嫩的手指很快就被勒得通紅,最終還是鬆開了。他的身子騰空而起,小小的身軀在晨光中畫出一道弧線。

就在眾人以為他會重重摔在地上時,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額日班右腳的靴子不知何時已經被韁繩纏住。暴怒的戰馬開始狂奔,將那脆弱的身軀在草地上拖行。

清脆的布帛撕裂聲中,額日班的衣衫被草地磨破。他的身子在地上不斷翻滾,撞上草叢、石塊,發出沉悶的聲響。原本梳得整齊的小辮子散開了,沾滿了塵土。那雙圓圓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驚恐,小嘴微張,卻已經喊不出聲音。

最終,韁繩在劇烈的拖拽中斷裂。額日班的小身子又翻滾了幾圈,臉朝下靜靜地躺在了草地上。春日的晨風輕輕吹過,拂動他凌亂的髮絲,男孩已然斷氣。

特木爾策馬上前,俯視著草地上那動也不動的小身影,臉上的得意漸漸凝固。他環顧四周,只見三方聯盟的旗幟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合圍之勢已成。數以千計的騎兵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馬蹄聲如雷,震動著整個草原。

特木爾的臉色瞬間陰沉,額頭隱隱冒出冷汗。他咬著牙,一把拽住韁繩,高聲喝道:「撤!我們走!」聲音中已經帶著慌亂。薩爾圖部的鐵騎調轉馬頭,匆匆撤離戰場。

營地內,博勒特正在氈帳中來回踱步。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讓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吃力。帳內的牛糞火還在燃燒,散發出溫暖的熱度,但她的心卻如墜冰窟。

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士兵抬著一具小小的身軀走進來,額日班的獵裝已經破碎不堪,沾滿了塵土。他的小臉上還留著淚痕,烏黑的頭髮散亂地貼在額頭上,眼睛緊緊閉著,雙唇微張,像是還想說些什麼。

「不!」博勒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帳內迴盪。她跌跌撞撞地衝上前,一把抱住兒子冰冷的身軀。那具本該溫暖的小身子,此刻卻冷得像冬日的寒冰。她顫抖的手指撫過額日班的臉龐,想要擦去那些髒污,卻發現孩子的皮膚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柔軟。

「兒啊!我的心肝啊!」博勒特將額日班緊緊摟在懷中,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她的淚水打濕了額日班的小臉,那張原本天真可愛的臉龐上,還凝固著最後的驚恐。他的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想喊「娘」,卻永遠也喊不出聲了。

特木爾倚在帳門的木柱上,臂彎裡還掛著那條沾血的長鞭。他望著跪在地上的博勒特,嘴角慢慢勾起殘忍的弧度,眼神中獵食者的快意:「大嫂,別哭了。」他的聲音輕柔,卻比刀刃還要冷冽。

博勒特緩緩抬起頭,烏黑的長髮凌亂地貼在淚濕的臉頰上。她那雙美麗的丹鳳眼中,此刻燃燒著刻骨的恨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這個畜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特木爾聽到這話不怒反笑,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長鞭甩了甩,血珠濺落在地毯上:「大嫂,妳以為我會讓大哥的血脈延續下去嗎?」他的目光落在博勒特高高隆起的腹部,那裡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妳肚子裡的孩子,」他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博勒特面前,蹲下身,伸手想去撫摸她的腹部,卻被她猛地躲開。特木爾冷笑一聲,手指在空中劃了個圈:「將來,也是同樣的下場!我倒要看看,這個孩子能不能比他哥哥撐得更久一些。」

博勒特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滲出冷汗。她顫抖的雙手本能地護住腹部,仿佛這樣就能保護住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滴在懷中額日班冰冷的小臉上。

春風掃過草原,帳外羊群悠悠,雲雀在天際盤旋。但這生機勃勃的景象,掩不住帳內的血腥與恨意。

幾天後,烏蘭套勒的族長大帳內,爐火正旺。羊脂燈在火光映照下搖曳,將帳內眾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不斷晃動。帳簾外寒風呼嘯,但帳內溫暖如春。

雷德坐在狼皮毯上,眉頭緊皺,一手護著那日松的孕肚,一手攥著博勒特的信件,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見。他的眼神深沉,透著幾分焦慮。

那日松察覺到丈夫的異樣,抬頭望著他問:「怎麼了?」她柔軟的聲音中帶著關切。

少年勉強擠出笑容,輕輕搖頭:「沒事。」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圖門匆忙掀開帳簾,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慌張。他的靴子還沾著泥土,呼吸急促,顯然是剛從遠處趕來:「首領,我有事要跟您報告。」

雷德按揉著眉心,將信遞向圖門:「老師,你先看看這個。」他的嘴角微微顫抖,牙關緊咬。

圖門接過信件,佈滿皺紋的臉在火光下變幻不定。讀到最後,他的手開始發抖,信紙在他指間沙沙作響。鬍鬚也跟著抖動。

「等等!」圖門猛地回神,鬍子抽搐了幾下,「首領,我正要說的事....那幾個人,來了。」

「什麼人?」雷德皺眉。

「之前...」圖門壓低了聲音,「將薩仁大妃推入井中的那幾個人。他們逃到烏蘭套勒來了,說是特木爾要殺他們滅口。」他頓了頓,「那畜生怕自己殺親生母親的事傳出去。」

帳內的火焰忽地跳動,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更長。那日松聽到這番話,不由得摀住嘴,臉色發白。

雷德撫著下巴沉思:「老師,你怎麼看?」

圖門的粗糙手指梳理著花白的鬍鬚,拉長了聲音:「若收留這幾個殺手,特木爾遲早會派人來尋。到時怕是......」他搖搖頭,沒把後面的話說完。

正在兩人沉默時,那日松突然直起身子,她扶著腰腹,看著雷德說:「我的男人,你不知道嗎?薩仁大妃,是西利烏斯部大酋長沃里爾的親妹妹啊!」

雷德與圖門同時抬頭,兩人四目相對。帳內爐火劈啪作響,映出不同的臉色。少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狼皮毯的邊緣,聲線顫抖:「妳...妳確定嗎?」

那日松撫著隆起的腹部,神色平靜卻帶著哀傷:「特木爾是我前夫啊。當年若不是薩仁大妃看中了我的母族,親自挑選,我也不會嫁入薩爾圖部。」她輕輕頓了頓,眼神望向遠處,「這些往事,我以為你們都知道。」

雷德猛地站起身,帶動狼皮地毯掀起一角。他在帳內來回踱步,靴子踏在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這個驚人的真相讓他恍然大悟——原來西利烏斯部一直偏袒特木爾,是因為這層血緣關係。

圖門捋著花白的鬍鬚,佈滿皺紋的臉在跳動的火光下明暗不定:「首領,若是沃里爾大酋長知道特木爾殺害了他的親妹妹...」他的手在顫抖,連帶著鬍鬚也抖動起來。

「老師說得對。」雷德突然停下腳步,轉向帳門,皮靴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來人!去請伊格立刻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他的聲音沙啞而堅定。

守在帳外的衛兵的皮靴踏雪聲漸漸遠去。帳內的氣氛凝重,只有爐火不停地劈啪作響,火星四濺。

不多時,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伊格掀開厚重的帳簾,寒風夾帶著雪花湧入。他抖落身上的積雪,大步走到火盆旁坐下,接過博勒特的信件。伊格先是快速掃過一遍,然後又仔細閱讀一次,眼睛緊盯著每一個字。

圖門將那些尋求庇護的人和薩仁大妃的事娓娓道來。那日松也補充了關於西利烏斯部的血緣關係。伊格聽完後雙手交疊抵在下巴,盯著爐火沉思。

火光照亮了伊格的臉,他摩挲著下巴:「這確實是個扭轉局勢的機會。薩仁大妃的死,加上特木爾要滅口的消息,足以讓沃里爾對特木爾翻臉。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眾人,「我們需要確鑿的證據,否則只會被當作挑撥離間。」

「老師,讓那幾個人進來。」雷德轉向圖門,隨即又看向妻子,語氣轉柔:「那日松,妳先回營帳休息。大着肚子別聽這些事。」

那日松站起身,一手扶腰,一手撐著雷德的手臂。她清楚這些事沒那麼簡單,但也明白丈夫的擔憂。兩名女侍迎上來,一左一右扶着她走出大帳。寒風卷起,吹得她裹緊了狐裘。

圖門望著那日松離去的背影,等帳簾完全落下,才匆匆轉身離去。帳內只剩下爐火的劈啪聲,以及雷德和伊格沉重的呼吸聲。

不一會兒,圖門領著五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進來。他們一進帳就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地面:「求首領救命!」

其中一人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皮袋,打開後倒出兩樣物件 —— 一張已經泛黃的命令書,上面是特木爾年少時的筆跡;還有一個磨損的護符,金線繡着薩仁的名字,上面還依稀可見乾涸的血跡。

「這...這是大妃的遺物,」那人抖得更厲害了,聲音近乎哽咽,「我們...我們一直不敢丟棄。大妃死時眼睛還睜著,就是因為不甘心啊!」

「我們幾個這些日子都睡不安穩,」另一人接過話來,「總覺得大妃的魂魄在身邊。這護符,誰也不敢碰,可誰也不敢扔...」

火光映照下,那護符彷彿也在顫動。雷德彎腰拾起命令書,紙張已經發皺,但墨跡依然清晰:"讓我阿媽失足跌入井中,不要被人看到。"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是一條滅口的死令。雷德不由得長嘆一聲。

「首領,」圖門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我們該如何處置?」

雷德站直身子,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五人:「將你們交給沃里爾大酋長裁定。」

「不!求首領饒命!」五人同時叩首,額頭重重撞在地上,「大酋長一定會將我們的肉一片片割下來餵狼的!」

「但是,我若袒護你們,」雷德的聲音冷如寒鐵,「就換成我的部落會被沃里爾踏平。」爐火忽地一閃,照出他緊繃的下頜。

「首領,」伊格撫摸著腰間的彎刀,「那麼,博勒特的信,您要如何回答?」

雷德走到火盆旁,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陰影:「幫我回信,表示同意。」

他停頓片刻,望著跳動的火苗,「但是要給我時間準備。請她繼續忍耐,而且...」他轉向身旁的伊格,「希望她在那之前,真的能說動她的母族倒戈。」

伊格點頭,正要起身去取紙筆,突然想到什麼般又坐下:「要不要提醒她,小心特木爾懷疑?」

「不用,」雷德搖頭,「她比我們更清楚那個畜生的殘暴。」

草原上的雪漸漸融化,青草冒出新芽。轉眼到了盛夏,天空湛藍如洗,白雲在風中變幻。

阿勒坦又有了身孕,那日松的肚子也漸漸顯懷,已有三四個月。兩位懷孕的女子,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雷德知道時機已到。漆黑的夜裡,三方聯盟的首領齊聚烏蘭套勒大帳。額爾德尼和烏魯克騎快馬趕來,因為趕路,兩人的皮袍上還沾著草屑和露水。

帳內爐火微弱,只留下幾個心腹守在門外。雷德攤開羊皮地圖,指著上面標注的路線:「三部各自從不同方向出兵,佯攻薩爾圖部的邊境。」

額爾德尼咬著煙管:「懷特多部可以從北面襲擾他們的牧場。」

「塔亥部就從東面。」烏魯克沉聲說道,「我那邊的弓箭已經準備好了。」

就在眾人商議時,圖門正在整理行裝。他將特木爾的命令書和薩仁的護符小心翼翼地包在油布裡,藏在箭袋底部。五名殺手被分散關押在不同帳篷,每人由兩名精銳看守。

烏蘭套勒、塔亥和懷特多三部的戰士們蓄勢待發,營地裡到處都是磨刀的聲音和戰馬的嘶鳴。弓箭手們在檢查箭簇,騎兵們則為戰馬重新裹蹄,以確保能在夜襲時不發出聲響。

「記住,」雷德對圖門說,「一定要等我們向薩爾圖部發起進攻後,才能將證據呈給沃里爾大酋長。」

圖門撫摸著馬鬃,點頭道:「我明白。等特木爾分兵應對我們的進攻,他就沒有多餘的兵力去追殺這幾個人了。」

雷德注視著遠方,天邊的積雲像是一支支蓄勢待發的騎兵。時機已到,這場博弈即將開始。

薩爾圖部營地,特木爾的大帳內。

「什麼?」特木爾摔碎了手中的酒碗,瓷片濺得到處都是,「五個人,全都找不到了?」

「是、是的。」斥候跪在地上,冷汗順著額頭滑落,「那幾個人的氈房空了好幾天了,可能...可能是逃了。」

特木爾一腳踹翻羊脂火盆,火星四濺。他在帳內來回踱步,像隻受傷的狼般環視著眾人:「騎最快的馬!放最好的獵鷹!給我找到他們!」

那晚過後,特木爾開始夜不能寐。以往每晚都要強行召見的博勒特,突然也不再傳喚。

博勒特注意到了這個變化。她撫著高高的孕肚,望著特木爾大帳的方向若有所思。夜裡,她悄悄喚來心腹女僕:「最近營地裡可有什麼異常?」

「夫人,」女僕壓低聲音,「聽說有幾個人突然不見了,特木爾首領派了許多人到處找,像是在找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博勒特輕撫腹部,嘴角微微上揚。她沒有說話,但眼中閃耀著希望的光芒,心想:「終於,要擺脫噩夢了嗎?」

「幫我備紙筆。」她對女僕說道。帳外狂風呼嘯,吹得毛氈獵獵作響。

四位長老也看出特木爾的慌張,他們以清點軍需的名義,頻繁進出各個營地。巴雅爾長老命人清點糧草,鐵木兒長老檢查弓箭,札那清查戰馬,烏力吉查驗兵甲。趁著這些機會,他們暗中將可靠的戰士調到關鍵位置。

「首領!」一名披著狼皮大氅的騎士衝進特木爾的大帳,靴子上還沾著泥土,「發現圖門率領一隊人馬,往西利烏斯部的方向去了。」

特木爾的臉色變得鐵青。他一把抓住騎士的衣領:「有多少人?」

「約莫二十騎,」騎士喘著粗氣,「但是...北面和東面也發現雷德的人馬在活動。」

特木爾咬著牙,在帳內來回走動。突然,他停下腳步,轉向帳內的將領們:「赫森,你帶五百騎去追圖門,一定要在他們到達西利烏斯部之前追上。烏日古,你率一千鐵騎,去對付雷德那個小崽子!」

帳外,戰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兩支隊伍很快在月光下分道揚鑣,朝著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日後,雷德率兵從正面大舉進攻。黎明時分,三面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數千騎兵分成三路,層層推進。戰鼓聲中夾雜著號角,震得地面都在顫動。

烏日古立於高坡,看著烏蘭套勒的大軍如潮水般壓來。他正要下令列陣迎戰,突然斥候傳來驚慌的聲音:「將軍,東面!」

只見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從東面山坳殺出,打出了特有的雄鷹旗幟。晨光中,那面金色鷹形圖案格外刺眼,彷彿預示著新的霸主即將崛起。

「烏日古將軍!」一名斥候疾馳而來,「圖瓦部的昆都倫首領倒戈了!他們已經佔領了我們的糧倉和牧場!」

烏日古的臉色瞬間慘白。他猛抽韁繩想要撤退,但為時已晚。

雷德舉起彎刀,他身後的聯軍如洪水般湧來。圖瓦部的騎兵也從東面包抄而上,昆都倫親率精騎直取薩爾圖部的後方糧倉。

慌亂中,烏日古的鐵騎陣型大亂。有人喊著「圖瓦人來了」,有人叫著「後面沒防守了」,驚慌的喊聲此起彼伏。戰馬失控,到處亂竄,甚至撞翻了自己人。

萬馬奔騰,大地在顫抖。塵土飛揚中,一支支小隊開始潰逃。烏日古拚命揚鞭,但薩爾圖部精心佈置的防線,已如春雪般消融。

雷德從馬背上站起,舉弓瞄準。他的手穩如磐石,眼神冷若寒冰。弓弦被拉至耳際,箭矢直指前方。這一箭,凝聚了所有的恨意。

「颼」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

烏日古正準備轉身逃走,突然感覺背心一涼。他低頭看去,一支羽箭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箭頭從前胸冒出,滴著鮮血。他瞪大了眼睛,臉上浮現不敢相信的神情,手指無力地抓著韁繩,身子搖晃了幾下,終於從馬背上滑落。

戰馬受驚,拖著他的屍身在草原上狂奔,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特木爾接到軍報,面如死灰。他手指顫抖地撕開第二封信箋,得知烏日古戰死,圖瓦部叛變的消息。「傳令!」他嘶啞著喊道,「召回赫森的隊伍,立刻!」

信使快馬加鞭,飛奔向北。特木爾跌坐在地毯上,又匆匆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往薩爾圖部中心營地:「父汗救我!烏蘭套勒、圖瓦兩部來犯,大軍分散,情勢危急!」

與此同時,草原的另一端。

圖門率領的隊伍避開大道,選擇人跡罕至的山谷前進。每到夜晚,他們就藏身在密林深處,只敢生起微弱的火光煮食。白天則派出斥候,察看四周動靜。

五名殺手被分散安置在隊伍中,身上都穿著普通牧民的衣服。他們躲過了三次追兵的搜索,其中一次險些撞上赫森的前鋒,所幸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掩蓋了馬蹄聲。

終於,西利烏斯部的氈房出現在視野中。數百頂氈房整齊地排列在草原上,宛如雪山腳下的一座座小丘。炊煙裊裊升起,牛羊成群。

圖門站在高坡上,右手不自覺地摸向箭袋底部。那裡藏著一個油布包,裡面是特木爾的命令書和薩仁大妃的護符。這兩樣東西,足以讓西利烏斯部震怒。

「看到證據,大酋長還能不出兵嗎?」圖門低聲喃喃,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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