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武法相通
書接上回。話說奧古斯特趁眾客舉杯之際,躡步至側,悄聲道:「子夜時分,老夫當親訪爾等客房,有要事相商。」
利昂與露娜微微頷首,不敢多言。待議後,復返偏室。少年佇立窗前,但見月華如水,銀輝灑落庭院。心中思緒翻湧,卻是為那假意夫妻之事暗自躊躇。若當真事跡敗露,恐連累老者恩情。
「公子可是在想那...夫妻之事?」輕柔嗓音自身後傳來,如清泉淙淙。佳人素手輕撫窗櫺,欲言又止,眸波流轉,面若朝霞。「若公子不棄,這假戲...何不當真?」
少俠卻似未覺其中深意,正色道:「妳說得是。既為夫妻,一舉一動皆需謹慎。你我須得時時相護,莫教破綻。」
聞言,玉容掠過幽怨,轉瞬即逝。少女暗自輕嘆,芳心似有千言萬語,卻難出口。既動情緣,奈何遇此愚鈍郎君。玉指輕扣窗櫺,暗道:「這呆子!」既覺好氣,又覺好笑。嬌羞偷瞥郎君俊朗側顏,心道:「也罷也罷,且由他去。只是不知何時方能開竅?」
窗外月華正濃,忽聞三聲輕叩,奧古斯特長老闊步入內,環顧四周,凝神結印,室內頓時籠罩淡淡光暈。
「西塔雖歸我掌管,然此間諸多眼線,不可不防。」老者眼中精光一閃,「隨我來。」
二人依言而行,只見奧古斯特掌心結印,輕點牆面,竟有暗門徐徐開啟。石階蜿蜒而下,幽暗深邃。他掌心微動,靈珠凝結,照亮小徑。階下密室青壁砌就,符文流轉,微光閃爍。檀木圓桌攤著羊皮古卷,墨跡斑駁。角落擺放銀器,刻有魔紋,散發魔力波動。書架典籍蒙塵,壁上魔法陣圖玄奧難解,皆非尋常魔法可比。
少俠心中疑惑,拱手問道:「長老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要事?」
奧古斯特捋鬚一笑:「莫非忘了先前之約?此番正是要與爾等共參《日月易》之玄機。」
青、月二人這才恍然,確有此事。利昂遂斂衽,解懷出帙,奉上秘笈。老者接過古卷,展卷略觀數頁,卻是苦笑搖首:「中土文字,奧妙無窮,老夫卻是難識其意。」
少女輕移蓮步,躬身答曰:「此書首頁所書,乃『乾』字,次頁為『坤』字,皆出自中土典籍《易經》。前八頁所載,分作乾、坤、坎、離、震、巽、艮、兌,是為八卦……」
奧古斯特聞言,追問道:「八,老夫尚能解其意,然則『卦』又作何解?」
青峰拱手答曰:「『卦』者,『懸掛』之意也。八卦各徵天、地、水、火、雷、風、山、澤,懸此八象以觀萬物,是為『卦』。然我等皆是習武之人,於此書所知,亦不過皮毛爾。」
孰料,老者聞言,卻是精神大振,捋鬚贊嘆:「妙哉!我奧瑞拉大陸,魔法以地、火、水、風四大元素為宗,竟與這八卦之說,暗合至理,有異曲同工之妙!」
月凝亦是杏眸圓睜,驚詫不已:「此前竟未思及此處!《易經》以乾、坤、坎、離四正卦,分象天、地、水、火,原以為僅為標定方位之用,不料西方魔法,竟亦有四大元素之論!」
「非也,」奧古斯特搖首,目露精芒,徐徐道:「萬象之始,本為四元。地、火、水、風,彼此交融,生化有序。風火相交,化為雷電;土水相融,化為澤地;土風相會,化為高山;水風交匯,上達天穹。此正應了八卦之道。」
利昂聞言,豁然開朗,不禁驚呼:「原來如此!難怪今晨《日月易》有異,竟是感應到此間魔法。東土八卦生生不息,西方元素生化有序,本是一理。」
露娜玉容微變,輕聲道:「若能參透此中奧妙,或可融會東西之長。」
奧古斯特捋鬚微笑:「正是此意。二位可願與老夫共研此書?吾更見書頁中畫有虛線實線,又有何意?」
於是二人細述六十四卦之理,由乾坤而起,至既濟未濟而終,竟是談至深夜。老者聽得入神,屢屢點頭稱善,不覺間竟似師生易位。長老猶欲深究,利昂與露娜卻面露赧色,躬身言道:「《易經》浩瀚如海,玄妙無垠,我二人所知,實乃管窺蠡測,九牛一毛,還望長老恕罪。」
「天道幽遠,豈是朝夕可盡窺?今夜二位所言,已令老夫茅塞頓開,如撥雲見日矣。」奧古斯特頷首,面露讚許之色,旋即斂去笑容,肅容道:「然則此事,與王國目下時局,干係匪淺,不得不防。」
「王國雖奉皇室為尊,實則朝中大權,皆由兩大家族把持。溫特斯家執掌律法,外示公義,暗中卻研習禁術;羅絲家富甲天下,財可敵國,背地裡更與黑市勾連。兩家表面爭鬥不休,實則皆覬覦學院所藏秘術。」
「長老此言,恐有偏頗。」利昂拱手道:「《日月易》乃中土武學寶典,所載皆為內功心法,與西土魔法,大相徑庭。」
露娜卻是心思縝密,明眸流轉,輕啟朱唇:「公子勿急。妾身有一事不明,你我初臨此地,未習西土文字,何以一見那羊皮古卷,便能通曉其上所載?依此觀之,《日月易》之玄機,怕是不止於武學一道。」
少俠執拗道:「中土武學,內勁循經脈穴位而行;西土魔法,則引外力為用。二者修習之法,判若雲泥。」
佳人聞言,微搖螓首,玉指輕點案上魔法陣圖,徐徐道來:「公子試觀此間魔力迴路,其走向竟與身中經脈穴位暗合。內勁行於經脈,魔力行於迴路,二者殊途,或可相通。」
奧古斯特於一旁凝神諦聽,聞得此言,拊掌驚嘆:「妙,妙啊!東方武學以身軀為鼎爐,涵養內勁;西方魔法以法陣為媒介,引動外力,二者竟是殊途而相合!」
言罷,他俯身細觀《日月易》,目光落於書頁之上那奇異符號,沉吟道:「且觀這八卦符號,虛實相間,連斷有別。老夫觀之,竟與古魔法陣圖有共通之處。古陣以魔石為基,勾勒紋路,以導引元素之力。魔石者,實也,猶如此間陽爻;紋路者,虛也,可比此間陰爻。虛實相生,陰陽相濟,方能引動天地之力……」
聽聞此論,利昂卻是劍眉微軒, 拱手道:「長老所言甚是。然晚輩以為,《日月易》終究乃武學典籍,所載皆為內勁修煉之法,與魔法之道,或有相通之處,卻不可混為一談。」
露娜則不以為然, 凝視著那古樸書頁,若有所思道:「公子此言差矣。妾觀此書,雖以武學為表,實則暗藏天地至理。方才長老所言,魔法陣以魔石為基,紋路為引,與這八卦虛實相生之理,如出一轍。或許,此書並非單純武學秘笈,抑或……乃魔法典籍亦未可知。」
「這……」利昂一時語塞。
「不若你我二人,依書中所載,略作演示,或可驗證一二。」露娜美眸流轉,望向利昂。
利昂雖覺不妥,卻又不願拂了佳人美意,只得頷首應允。於是,露娜依《日月易》所示,身形飄忽,步履曼妙,正是那「月影」身法。利昂則凝神靜氣,手中雖無長劍,卻以指代劍,真氣流轉,劍意勃發。
奧古斯特見狀,正欲開口阻攔:「不可!此處乃……」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但見少年劍氣橫生,少女身法如月,武學施展,竟與密室積年魔力相互感應。頃刻之間,玄光四射,靈氣激蕩,壁上古符次第而明,交錯生輝。
三人駭然之際,虛空驟現法陣玄光,東西至理交匯其中,妙不可言。老者凝目觀之,欣然頷首:「看來二位賢侄,尋得新法了...」
老者環顧四下,言道:「時辰不早,且先回房安歇。」行至密室門前,三人拱手作別。
重返偏室,無人之處,密談起來。那玉容含笑,細語道:「今日所見,溫特斯家虛以示好,實則暗藏殺機。」
「知己所虞。」少年凝思道:「羅絲家意在《日月易》,處處窺探。惟卡西歐斯二人,倒似真心待我。」
言畢相視,心照不宣。纖纖玉指遙指蒼穹,欲言又止:「此間,除你我之外,似還有他人...」
「確有此慮。」青峰沉吟,「《日月易》引我至此,恐非偶然。若有同道,當如何尋?」
「此書藏有魔法奧秘,想必亦有歸返之法。」月凝輕嘆,「只是文字難解,需細細參詳。」
「方才密室魔力與內勁相合,引動法陣,此事甚異。」
「你我相合,確是非常...」她芳心暗動,欲語還休。少俠若有所悟,卻又不敢深思。室中寂靜,唯聞風聲與彼此呼息。
正當各懷心緒之際,卻見窗外黑影掠過,迅如鬼魅,非常人可及。其時,西塔之外,華輦停於羅絲家族府邸門前,久駐未去。車簾低垂,難窺其內,然隱約之間,卻有陰冷之氣,自車廂之內,緩緩溢散。
遠處高塔之上,一人正默察此事。其人身披玄色長袍,面容隱於兜帽之下,唯見寒星般眸子,閃爍懾人精芒。此人正是戒律院長老,伊莎貝拉。
雖前路莫測,吉凶未卜,然二人相顧,眸中憂色盡褪,卻有心意相繫、死生相隨之情,油然而生。異域他鄉,孤立無援,唯有彼此,可堪依傍。
東方漸白,曙色熹微。這對少年俠侶,心若磐石,非常人可及。既決意假鳳虛凰,共赴危殆,便將那幾分兒女扱嚅之態,暫且擱置。晨曦之中,但見少年探手,為佳人緩解繁複裙裳;佳人亦抬纖纖素手,為少年整束衣冠。兩人舉止雖尚生疏,然眉目顧盼間,已是默契漸生。一個英姿勃發,丰神俊朗,一個蕙質蘭心,嬌豔欲滴。
他指尖不經意間觸及佳人如玉肌膚,只覺溫潤細膩,入手生溫,雖竭力克制,雙手卻仍是微有顫意,正色道:「姑娘,若能重返中土,吾定不負卿,縱是高堂阻攔,亦當明媒正娶,以全姑娘清譽。」
「公子,妾身所願,是君心似我心,朝暮相伴,並非為全名節……」少女並未避開少年碰觸,只是星眸低垂,繾綣之意,已盡數付於言中,這話卻使得少年心弦複動,耳根泛紅。
遂,二人拋卻羞赧,宛若真夫妻,互為更衣。雖已不避肌膚之親,然西式衣飾繁縟,穿戴甚費周章,良久方畢。
衣衫甫整,室內尚餘旖旎之氣,忽聞門扉輕叩,卡西歐斯、艾米莉亞二人於外催促:「利昂、露娜,晨光已現,還請更衣梳洗。」言罷,靜候迴音。兩人聞之,眉目傳情,相攜而出,舉止間,頗顯伉儷情深。
兩位學徒見狀,皆露驚異之色。「今竟已衣冠齊整?」「甫一日,竟學得如此神速?」
青、月相視莞爾,未置一詞,便偕同往梳洗用膳。早膳間雖偶有失儀,然彼此已漸默契,相互顧掩,更添幾分如膠似漆之意。
膳畢,二人近前,恭謹言道:「長老有諭,今日當引領貴客前往圖書館,研習拉丁文。若不識此間文字,魔法課程便無從教起。」
「圖書館?卻是何處?」利昂問道。
「乃藏書之所。」卡西歐斯應聲反詰:「莫非東方無此等所在?」
「啊,」露娜接口答曰:「我等中土,多稱之為書閣、書樓,或藏書齋。若言藏書浩瀚,可築閣以藏,然以『館』名之,實是罕聞。」
艾米莉亞聞言連忙解釋:「即便於我王國之中,亦唯有本學院方設有圖書館,尋常所在,概莫能見。」
四人遂緩步而行,一路閒談,往圖書館而去。途中,仍有師生頻頻側目,向青、月二人投以好奇之色,然二人已不似昨日那般局促窘迫,漸漸安之若素。
未幾,行抵圖書館。但見館舍巍然屹立,尖頂直插雲霄,呈哥特式。尖塔拱門,飛扶壁縱橫錯落,層疊繁複,精巧絕倫。牆垣以灰白巨石砌就,其上鐫刻符文,並魔法陣圖,玄奧無比,隱有魔力流轉其中。彩色琉璃拼嵌成巨幅圖案,所繪者,皆為古老傳說、學院悠久歷史,日光穿透,折射出瑰麗光華。
舉步入內,迎面乃圓形大廳,挑高數丈,恢弘無比。廳中不見尋常桌椅,取而代之者,為環形書架,呈同心圓狀層層而上,直抵穹頂。架上所陳,亦非常物,皆為各式魔法書卷、水晶球、古舊捲軸、奇異標本,更有微微顫動之魔法生物,封印於透明容器之中。大廳中央,懸一巨型水晶球,熠熠生輝,光華流轉,照亮四壁。
廳內學子,或圍坐書架之側,低聲論道;或秉羽毫,於羊皮紙上疾書;或瞑目凝神,似感悟元素之力。此間迥異於尋常藏書之所,並無肅穆之氣,反盈滿活躍魔力,令人心神激盪。
卡西歐斯引領他二人至一僻靜處,取出一卷古冊,鋪展於案上,又備下筆墨等物。
「此乃拉丁文入門典籍,兩位可先從字母學起。」言罷,便執筆蘸墨,於紙上演示書寫之法。
利昂與露娜相視,皆面露難色。中土書寫,多以柔毫,蘸墨書於竹簡、縑帛之上,何曾用過這等硬毫?兩人試著提筆,卻覺筆尖生硬,難以隨心,筆畫歪斜,不成體統。
艾米莉亞見狀,溫言道:「初習之時,確有生疏。不妨先以指代筆,蘸墨於案上習練,待筆畫嫻熟,再用羽毫書寫不遲。」
二人依言,以指代筆,於案面之上,細細摹寫。雖指尖蘸墨,不比柔毫揮灑自如,卻也漸漸尋得幾分門徑。
如是者,兩人埋首苦讀,潛心研習。然拉丁文與中土文字,判若雲泥,字形結構,迥然相異,讀來拗口,記來繁難。雖有學長、學姐從旁指點,仍是倍感吃力,進境遲緩。
正當愁眉不展之際,忽聞足音由遠而近,伴隨清朗之聲入耳:「學弟、學妹,可是為此拉丁文所擾?」
舉目望去,來者正是溫特斯家少主維克多。但見其依舊銀邊藍袍加身,腰繫寶石扣帶,燈下金髮熠熠生輝,仍是華貴公子氣度。
其人近前,目光落於案上古冊,頷首道:「此文確是繁複難解。吾篋中藏有詳註手札,或可稍解困頓。」言罷,便示意侍從奉上裝幀精雅之書冊遞過。
利昂連忙起身,拱手稱謝。那少主擺手,溫雅言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況且賢伉儷皆是奧古斯特長老高足,日後研習魔法,還望不吝賜教。」其言辭雖謙恭,眸中卻掠過一絲幽微難測之芒。
少俠接過書冊,翻閱數頁,雖仍有晦澀之處,然得註解之助,已可粗通文意。正欲再向維克多請教,卻見兩名助手自書架間行來,躬身道:「長老有令,命我二人協助研習拉丁文。」
維克多聞言,眸光頓歛,卻是笑道:「如此甚好。既有兩位相助,想來貴客定能事半功倍。」言罷,他略一頷首,便帶著侍從,翩然離去。
待其背影遠去,卡西歐斯方纔上前,與少年、佳人共閱手札,艾米莉亞則取來數本相關典籍,四人圍坐案旁,潛心研讀。如此這般,倒也相安無事,直至午膳時分。
用膳之際,四人落座於廳堂一隅。但見席間諸人,或高談闊論,或低聲密語,舉止之間,頗見各大家族間微妙之態。
除卻溫特斯家與羅絲家之外,尚有數家,亦是不可小覷。
有一人,玄袍加身,神容冷峻,乃薩杜布雷德家族家主,格雷戈里。薩杜布雷德家族,世代為王國暗衛統領,掌管情報刺探、暗殺之事,行事隱秘狠辣,令人忌憚。
其身側,斯畢利特瓦爾徹家族長老馬爾科姆,亦侍立於側,其人身形佝僂,鷹視狼顧。斯畢利特瓦爾徹家族,族人多擅通靈之術,可召喚異界生物,占卜吉凶,詭譎莫測,便是王室亦不敢輕易招惹。
戈登萊恩家族族長巴爾薩澤,亦在席間。但見其身著華服,遍體珠翠,頻頻舉觴,與周遭之人談笑晏晏。戈登萊恩家族,掌控王國大半礦脈、商路,富可敵國,便是羅絲家族,亦要讓其三分。
正凝神細察間,又隱約聽聞身側僕役竊竊私語,一人壓低嗓音道:「聽聞近日,薩杜布雷德家與斯畢利特瓦爾徹家,似是因一處秘境起了爭執……」
另一人則噓聲道:「噤聲!此等秘辛,豈是你我可隨意議論?仔細禍從口出!」
又有一人低語:「戈登萊恩家近日頻頻向王室進獻珍寶,怕是所圖非小……」
再有一人插言:「溫特斯家那位少主,看似溫文,實則城府極深,日後必成大器……」
雖片言隻語,已令青、月兩人窺見此間貴族門閥合縱連橫、爾虞我詐之勢,真若盤根錯節,深不可測,非常人所能輕涉,且將此節按下不表。
卻說那艾米莉亞,午膳方畢,未及休憩,便獨自一人,行色匆匆,左顧右盼,往一處隱秘所在而去。早有一玄袍巫者,候於暗影之中。
「尊者,」艾米莉亞斂衽低眉,恭謹言道:「奧古斯特近日,與那對客人,過從甚密。」
玄袍巫者兜帽低垂,嗓音嘶啞低沉:「哦?可探得究竟?」
「彼輩……」艾米莉亞略作遲疑,旋即低語:「疑於密室之中,潛心研習東土奇書《日月易》。奧古斯特對此書,推崇備至,更曾言……此書與我西方魔法,頗有相通之處。」
巫者聞言,兜帽之下,幽光隱現:「東方典籍……竟能與魔法相通?細細道來。」
艾米莉亞不敢有違,遂將密室之中,長老與那二人,共研《日月易》,論及八卦與元素相合之事,悉數稟明。更將那日,少年、少女演練武學,引動元素之力,乃至法陣自現之異象,和盤托出。
「東方武學……」玄袍巫者沉吟半晌,「此等奇術,確乎不可小覷。奧古斯特那老朽,竟能參悟其中奧妙,看來非常人也。」
艾米莉亞垂首低眉:「尊者,奧古斯特既已窺得此書玄機,若任其鑽研下去,恐於議會不利。」
「無妨。」玄袍巫者冷然一笑,「且由他去。待其參悟通透,再將果實竊取,豈不更妙?」
聞聽此言,她心中一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雖為議會暗樁,奉命監視老者,然與露娜朝夕相處,卻漸為其真誠良善所動。每每念及自己所為,心頭愧疚,便如毒蛇噬咬,痛不可當。
伊人舉目,望斷天涯,心中掙扎、惘然,反覆交織。光明幽暗,兩相傾軋,何去何從,一時難定。
蓋因東方武學之現,學院之內,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贊其玄妙精奇,可為借鑒;有斥其異端邪說,當逐出境。此二論相爭不下,竟至院務會議之上。
夫學院以院務會議為尊,院長埃德蒙居中主持,各院首席列席。戒律院首席伊莎貝拉,素以鐵面無私、嚴守院規著稱,其院專司維繫秩序,監察魔法,懲處違規,院風最為嚴苛;煉金院首席巴爾薩澤,其院專精煉金術,製器煉藥,遍設實驗密室於地下;元素院首席瑟琳娜,其院研習元素魔法,育才無數,乃魔法修習之根基;圖書館館長格里高利,掌管典籍萬卷,更有禁書密室,專司魔法文獻、古代魔法考證。
此番爭論,奧古斯特力主研習東方武學,欲求融會貫通,更上層樓。然戒律院首席伊莎貝拉,則以維護學院舊制為辭,力主驅逐利昂、露娜二人,以絕後患。其餘各院首席,亦各持己見,爭論不休。奧古斯特雖貴為長老,德高望重,其地位卻因此事而隱有動搖之虞。
然,此事於利昂、露娜二人,卻是懵然不知。午憩之後,重返古塔,欲再探武學與魔法交融之道。
冥冥之中,似有機緣巧合,悄然降臨。
其時,青峰凝神斂息,催動真氣,演練「破天一劍」。但覺劍意所指,竟引動周遭元素,絲絲縷縷,匯入劍招。
月凝則翩然起舞,身姿曼妙無方,舉步之間,足下隱有光華流轉,竟似勾勒玄奧法陣,正是「月隱千影」身法。
初時猶自未覺,待到招熟意隨,方纔察覺異狀。只覺丹田之內,真氣鼓盪,竟似較往日更為精純雄渾。舉手投足,隱有元素相隨,招式威力,亦隨之倍增。
更為玄妙者,每當身法、劍意交匯之際,《日月易》古卷便自發翻動,書頁之上,隱現奇異符文,似有某種玄奧秘術,欲破卷而出。
二人見狀,且驚且喜,漸漸明悟:武學、魔法,本是殊途,卻可相通。內勁、元素,一者內斂,一者外放,看似相悖,實則互補。若能融會貫通,取長補短,則兩者皆可更上層樓。
便如此,潛心修煉,相互印證,漸悟以武學引動魔法,以魔法催動武學之門徑。殊不知,此力已非尋常武學或魔法所能企及,於日後對抗那潛藏暗處之邪魔黑巫,更將成為制勝之關鍵。
光陰流轉,倏忽數日。期間兩人形影相依,朝夕與共。或於圖書館內,挑燈研讀,共參拉丁古文;或於練武場中,騰挪閃躍,互試拳腳身法;或於奧古斯特密室之內,靜心參詳《日月易》,探尋東西方修行大道本源。
每當眼神交匯,心意相通之時,便覺暖流湧動,遍及周身。起初偽名夫妻之生分與窘迫,早已蕩然無存,而今,唯餘默契漸生,情愫日篤。
然,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人前,仍需強顏歡笑,假作恩愛,以掩耳目。這般逢場作戲,卻令彼此心頭,愈發煎熬。
少年每每凝望伊人絕美容顏,心旌搖曳,難以自持;而伊人亦是芳心暗許,卻又羞於啟齒。
他二人皆是心思玲瓏之人,又怎會不知,彼此之間,早已情根深種?只是這奧瑞拉學院,暗流洶湧,危機四伏,更有家族勢力,環伺在側。前路茫茫,歸期未定,哪敢輕言兒女私情?
情愫真偽難分,虛實相生,相望惘然,彷徨無措,更甚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