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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研究室

男人粗暴地將我丟進一個金屬托盤裡，隨後，托盤被兩名穿著白袍的助手抬起，穿過長長的走廊，兩側的牆壁鑲嵌著昏暗的魔法燈，散發出幽幽綠光，平添了幾分陰森。

終於，他們停在厚重的橡木門前。男人做了個手勢，助手上前，用奇異的節奏敲擊著門環——三長兩短，再一長。

「咔噠」一聲，門鎖打開。混合著藥草、金屬和腐朽氣味的怪異味道撲面而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門內是寬敞的地下室。與其說是研究室，不如說是一個收藏館，或者更確切地說……屠宰場。

四面牆壁上，掛滿了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魔物標本。有的被完整地浸泡在透明的液體中，有的被剝去了皮毛，露出乾癟的肌肉和骨骼，還有的被肢解開來，不同的器官被分別陳列在玻璃罐裡。這些標本的眼睛都空洞無神，卻又彷彿在死死地盯著每個進入房間的人，讓人不寒而慄。

昏暗燈光下，這些曾經鮮活的生命，如今只剩下了冰冷的軀殼，無聲地訴說著維森特家族對魔法研究的狂熱，以及對生命的漠視。

一名助手將托盤放在房間中央的石桌上，另一名則走到牆邊，拉動了機關。隨著「嘎吱嘎吱」聲響，石桌上方的巨大的魔法燈緩緩亮起，將整個房間照得通明。

「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其中一個助手低著頭，恭敬地說道。

「嗯。」艾莉絲的父親微微頷首，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我，「開始吧，奧斯汀，先檢查一下它體內的魔力流動。」

「是，雷蒙德大人。」另一名助手——奧斯汀應聲答道，他從牆邊的架子上取下一個造型奇特的儀器，那儀器由金屬和水晶構成，上面刻滿了細密的魔法符文。

「原來小魔女的父親叫做雷蒙德。」我心中正這麼想的時候，那儀器已經按了過來。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但托盤邊緣的魔法陣立刻亮起，無形的屏障將我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奧斯汀將儀器的水晶端對準我的腹部，開始緩慢地移動。

隨著水晶的移動，我感覺到劇痛，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我的身體裡鑽出來，喉嚨深處湧上強烈的灼燒感，我忍不住張開嘴，卻發現自己竟然發出了類似人類的慘叫聲。聲音嘶啞而稚嫩，卻清晰地表達著痛苦和恐懼。

助手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但雷蒙德的表情轉成興奮，他大步上前推開奧斯汀，親自接過了儀器，口中喃喃自語道：「果然...果然是這樣...」

「嘿，你聽得懂我們的話吧？」男人露出笑容：「雖然說智蛙有接近人的智慧，但你可是第一隻能說話的智蛙，剛剛那個叫聲，是人的叫聲啊!」

我驚恐地看著雷蒙德，本能地想要逃離，但身體被牢牢地固定住，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呱呱」聲。

「對了，看你的體型這麼小，還是幼蛙吧？」雷蒙德的表情越來越詭異...和艾莉絲一樣，不愧是父女，我心中湧起滿滿不祥的預感。

他從口袋裡拿出小小的水晶瓶，裡面裝著閃爍著奇異光芒的液體，然後朝我走了過來。

實驗室的大門「砰」地被撞開。熟悉的聲音傳來：「父親，住手！」

隨即又傳來另一個焦急的女聲：「艾莉絲，我們不能進來這裡的!」

我轉頭看向門口，是那對母女，媽媽急忙想拉著小女孩離開研究室，但艾莉絲用力的甩開大喊：「小青蛙是我的寵物!」

雷蒙德完全沒有理會艾莉絲，而是將水晶瓶傾斜，一滴閃爍著妖異藍光的液體，帶著冰冷的氣息，落在了我的背上：「長大吧！」

「啪嗒」——

起初，只是一陣輕微的刺痛，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但轉瞬間，這刺痛就化作了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我的血肉、骨骼！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骨骼在體內扭曲、變形、延展，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

肌肉被撕裂，然後又以詭異的方式重新組合。堅硬的甲殼從我的皮膚下硬生生地頂了出來，每鑽出一點，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原本光滑的皮膚開始變得粗糙，一片片細密的鱗片像是被火焰炙烤過一般，帶著焦黑的色澤，從皮膚下瘋狂地鑽出，彼此摩擦、碰撞，發出金屬般的鏗鏘聲。

「哇啊啊啊啊！」我再也無法抑制，發出淒厲的慘叫。那聲音嘶啞、扭曲，完全不像是青蛙所能發出的。我的身體在石桌上劇烈地抽搐、顫抖，四肢不受控制地胡亂揮舞，將旁邊的瓶瓶罐罐、實驗儀器統統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奧斯汀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去，生怕被波及。

更為可怕的是，我體內原本就衝突不斷的魔力，此刻也徹底失控。火焰的灼熱與寒冰的刺骨，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體內橫衝直撞，碰撞都讓我痛不欲生。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不斷充氣的氣球，體內的壓力越來越大，彷彿隨時都可能「砰」的一聲爆炸，化為一堆碎片！

我想要停止這一切，想要逃離這痛苦，但奴役魔法的束縛讓我動彈不得。

「這，這可是大發現，智蛙滴了催化劑，就能變成亞人!我得寫篇論文，報告給王家魔法學會才行!」奧斯汀激動地說道。

「你瘋啦？」雷蒙德冷冷打斷：「還不知道這隻智蛙能活多久呢？寫論文？先觀察牠會不會熬不住死掉再說。」

這時，我感覺到體內的變化開始加速，雖然疼痛感變弱了，但原本還只是類似男童的身體，竟然開始進一步朝著成年人類的形態發展。艾莉絲的母親不知為何盯著我的身子，臉上竟泛起了紅暈；而小女孩更是目不轉睛，表情充滿好奇。

「停下!」男人也察覺到女性們的異狀，對奧斯汀下令：「滴下停止劑，快點!」

奧斯汀如夢初醒，連忙從抽屜裡翻找出標有紅色標籤的藥劑，跌跌撞撞地朝我跑來。

「嗚啊啊啊啊!」我再度因疼痛慘叫，可是在那紅色藥水滴下後，身體的變化竟戛然而止。

房間裡一時沉默，大家都在看著我...這是怎麼了？

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變成全身赤裸、介於男孩和青年之間的詭異存在，但很明顯的我不是人，因為背上有著甲殼，手腳長出鱗片。

「能說話了吧？」雷蒙德先打破沉默問我：「你現在應該能發出人的聲音了。」

我試著張開嘴，卻發現聲帶雖然已經發育，但因為太久沒說話，一時之間只能嗚嗚啊啊的回應，但我自己也清楚，是少年的嗓音。

艾莉絲的母親臉頰完全紅了，她的雙眼灼灼，盯著我的下半身，竟露出羞澀的笑容：「給...給這孩子找件衣服穿啊...我...迴避一下。」

「不用了。」雷蒙德冷冷的否決妻子的話，轉頭對我說：「你有辦法變回青蛙的樣子，對吧？因為我剛剛給你的是催化劑，並不會讓你變成人形，而是加速生長，也就是說，我只是提前你的成長進程而已。」

我閉上眼睛，試圖集中精神。確實，我能感覺到體內還有著充沛的魔力，但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冰與火的激盪，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快點！」雷蒙德不耐煩地催促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裝傻，你這隻青蛙的智慧可不一般。」

小女孩突然衝到我面前護著我：「父親大人，請不要這樣對待牠！」

「艾莉絲！退後！」雷蒙德厲聲喝道，「你不知道這種半人魔物有多危險！」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體內躁動的魔力，然後發動了「型態轉換」技能。

研究室裡再度靜默片刻。於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變成了四不像的怪物：擁有烏龜堅硬的背甲，螃蟹粗壯的螯肢，青蛙有力的後腿，蛇靈活的尾巴，以及蠑螈般佈滿鱗片、長著尖角的頭顱。

「看來研究失敗了。」雷蒙德皺起眉頭，對小女孩說道：「這魔寵交給你保管，在牠死掉之前，你得好好照顧牠。」

「爸爸!」艾莉絲露出欣喜的笑容：「您同意讓我養了嗎？」

「不是讓你養，牠身上寄宿著冰甲魔甲龜的魔力，等牠死掉後我再提煉出來。」雷蒙德接著對小女孩的母親說：「不用送愛麗絲去修道院了，懲罰撤回，但是，不准再給她錢買魔寵來跟這隻智蛙戰鬥了。」

說完，雷蒙德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研究室，留下艾莉絲興奮地看著我，彷彿我是什麼稀世珍寶。

【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