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 第十三章 回響

我是克萊兒·維森特，艾莉絲·維森特的母親。稍早之前，我還在享受少年帶給我的愉悅，但現在，我正在尖叫著。

那股魔力從我最敏感的深處鑽入肆虐，像是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翻攪過來。我強行按壓自己的小腹，試圖壓制這股痛楚，但沒有用——那個少年，那個半人半蛙的怪物，他把那混亂留在我體內。

一直以來最自豪的飽滿胸口，沾滿了那魔物臨死前吐出的大口綠色血液。我顫抖著，看著剛剛被我推開倒地的軀體...

不對，這怎麼可能...那魔物，居然變成了空殼？那具半人半魔的軀殼，像被抽空了內臟的布娃娃，軟塌塌地倒在地上。原本還算結實的肌肉迅速萎縮，皮膚變得鬆弛、乾癟，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夫人！」梅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但我已經無暇理會。腦中浮現瘋狂的猜測——如果這只是一具空殼，那真正的他去了哪裡？

痛楚讓我幾乎無法思考，但身為維森特家的女主人，我不能在這裡失態。「去...去找老爺...」我勉強擠出這句話，同時用盡全力撐住自己顫抖的身軀。

「夫人，您的身子...」梅妮露出尷尬的表情看了我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不敢多問。的確，現在我的模樣看起來十分詭異，但想在這個家裡待下去，少發問才是保命之道，這點她似乎掌握到了。

「別...別讓其他人靠近這裡，去我房間拿新衣服，和乾淨的布過來。」我忍著魔力在體內鑽動的痛楚，繼續交代。但窗戶上的符文開始閃爍，那是雷蒙德啟動了防禦魔法陣。看來他已經察覺到情況不對了。我必須在他趕到之前，找到那個逃走的魔物！否則我的秘密就會被揭穿。

「你看到了什麼？」遠處傳來雷蒙德低沉的怒吼，「告訴我那個怪物去了哪裡！」

我勉強撐起身子，往聲音的方向望去。雷蒙德正在審問一個年輕的園丁，他的魔杖抵在那可憐人的喉嚨上。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整個別館的警報都已經響了起來。

「媽媽？」

我猛地轉身，看見艾莉絲站在庭院的入口。不，她不能看見這一切！她還太小，還不該知道這個家族的黑暗...不該知道她的母親是個...

「立刻回房間去！」我拼盡全力喊道，同時用長裙遮住地上那具詭異的軀殼。

但已經太遲了。艾莉絲的目光落在了我胸前那抹刺眼的綠色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張開：「臭臭倫...？」

「不是的，艾莉絲，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語無倫次地解釋，但腹中的痛楚突然加劇，讓我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就在這時，梅妮剛好回來了。她手裡拿著乾淨的衣物，臉上帶著驚慌：「夫人，老爺已經封鎖了整個別館，所有出口都...」

「帶艾莉絲回房間。」我打斷她的話，「快！」

梅妮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拉住艾莉絲的手：「小姐，請跟我來。」

「不要！」艾莉絲甩開梅妮的手，淚水在她眼中打轉，「臭臭倫怎麼了？媽媽，你對臭臭倫做了什麼？」

我張口欲言，卻猛地感到一陣噁心。我彎下腰，摀住嘴巴，溫熱的液體從指縫間流出——是綠色的。

梅妮和艾莉絲都愣住了。

「克萊兒？」雷蒙德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了。」

我緩緩地直起身子，擦去嘴角的血跡。是的，我們是該好好談談了，親愛的丈夫。只是不知道，等你知道真相後，還會不會讓我活著離開這裡。

丈夫見到我的狼狽模樣，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一把扯下我脖子那條抗魔法項鍊，握在手中：「你也和安德魯一樣，偷開我的寶庫嗎？」

艾莉絲一臉疑惑的問：「爸爸，安德魯是誰？」

「不重要的人，不用記住。」丈夫伸出魔杖，在女兒的頭頂上輕輕一點，女兒便露出恍惚的表情，隨即又恢復正常。

「你居然又對艾莉絲...」我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但體內那股魔力卻躁動起來，讓我話說不完整。

丈夫冷冷一笑：「妳好像沒有資格說我吧...」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具軀殼，「你居然會看上一隻魔物...」

「你才是最噁心的魔物！」我幾乎是吼了出來，「你對自己的管家、對自己的女兒...」

「閉嘴！」他的魔杖指向我，「看來你開始想起來，還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艾莉絲天真地問，「爸爸，媽媽在說什麼？」

我看著女兒茫然的眼神，心如刀割。那個疼愛她的老管家，在她心中已經被完全抹去了。而現在，丈夫正用同樣的方法，一點一點地蠶食她的記憶，讓她變成一具聽話的人偶。

突然，我感覺腹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不，不是吧？這和當年懷女兒時的悸動一模一樣，該不會...不可能吧？牠是魔物，我是人，怎麼可能會有？

「克萊兒，」丈夫的語氣變得柔和，但眼神依舊冰冷，「既然你已經發覺我的計畫，那麼就不能怪我了。」

什麼？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那裡正泛著微弱的綠光。我轉身要逃，但頭頂被丈夫的魔杖點了一下。

眼前一片空白，記憶像是被誰攪亂了一般。我依稀記得自己是想逃，但...我為什麼要逃？我不是在別館和艾莉絲玩耍嗎？

「親愛的，妳還好嗎？」雷蒙德的聲音傳來，充滿關切。

我眨眨眼，看見自己正坐在庭院的圓桌旁。面前的茶還冒著熱氣，艾莉絲正在一旁練習火焰魔法。一切都這麼...平常？

但小腹傳來的悸動提醒著我：有什麼不對勁。我低頭看去，那裡正泛著詭異的綠光。

「媽媽，妳的肚子在發光耶！」艾莉絲好奇地說。

「是嗎？」我強裝鎮定，「可能是魔力異常吧...」

雷蒙德的手搭在我肩上，力道重得讓我感到疼痛：「克萊兒，我們該去一趟研究室了。」

研究室？為什麼聽到這個詞，我會感到恐懼？還有，剛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努力回想，但腦中一片混亂。只有腹中那股溫暖的悸動越來越強烈，彷彿在警告我什麼...

「啊！媽媽的肚子！」艾莉絲驚叫出聲。

我低頭一看，幾條細小的褐色紋路正從我的小腹向外蔓延，像是樹枝一般分叉生長。那是...玫瑰的紋路？

「是啊。」雷蒙德微笑點頭：「妳媽媽之後會生下你的弟弟，然後就去找安德魯爺爺作伴了。」

「安德魯爺爺？」女兒疑惑的歪頭，我依稀記得這名字，但...他是誰？

「一個住在天堂的爺爺。」丈夫柔聲對女兒解釋：「妳媽媽之後也會去天堂找他，所以妳要乖乖喔!」

艾莉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而我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升起，直衝頭頂。

【第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