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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傀儡

寒氣驟然襲來，冰霜迅速在泥水中擴散，以我為中心，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白色紋路，像蛛網般向四周蔓延。黏稠的泥漿在眨眼間變成了堅硬的冰塊，將我的四肢牢牢禁錮。我咬緊牙關，感覺冰冷滲透進蠑螈皮膚，切割著我的血肉，帶來刺骨的疼痛。

藏匿已經無用，我知道自己暴露了，只能孤注一擲。強行催動體內魔力，試圖抵抗這股寒冷。尾巴猛烈蜷縮，猛地向後一甩，四肢同時用力撐開冰面，強大的衝擊力在體內爆發，將我從凍結的泥漿中硬生生拋出。

「嘩啦——！」

泥水炸裂，混雜著碎冰，我從破碎的冰層間狼狽地竄出，重重地摔在石板上。冰冷的地面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黏膩的泥漿混合著冰碴從我的皮膚上滑落。還來不及穩住身形，便感覺到空氣中的寒意更甚，彷彿連呼吸都要被凍結。

「終於肯出來了？」

奧斯汀的聲音響起，帶著不急不緩的戲謔。我艱難地抬起頭，視野雖仍模糊，但眼前的畫面卻讓我一瞬間愣住，甚至忘記了呼吸。

四號克萊兒站在墓穴中央，距離我大約十幾步遠。赤裸的身體覆蓋著薄薄的冰晶，在幽暗的墓穴中反射著微弱的光芒。小腹處的玫瑰紋路荊棘如同蛛網般蔓延，隨著她的呼吸微微閃爍著詭異的藍光。她的雙眼無神，瞳孔泛著霜藍色光澤，動作僵硬卻精準地操控著地面上一個小型的魔法陣。她面無表情地舉起手，指尖閃爍著寒冷的霜藍光芒；而她的另一隻手則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像被提線控制的木偶般，猛地揮落。

「嘩！」

冰霜風暴猛然爆發，從克萊兒四號的掌心噴湧而出，鋪天蓋地地朝站在不遠處、滿臉驚恐的維克多襲去。他低吼一聲，雙手交錯於胸前，瞬間召喚出厚實的冰盾，試圖抵擋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然而，奧斯汀只是輕輕舉起一根手指，克萊兒四號的身體就微微顫動，她舉起雙手，魔力洶湧地聚集，跟隨奧斯汀的動作，指尖的霜藍光芒瞬間凝聚成一根巨大的冰槍，槍尖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去。」奧斯汀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像在對聽話的寵物下令。

「嗖——！」

冰槍破空而出，以驚人的速度刺向維克多。那一刻，冰盾不堪重負，裂紋迅速蔓延，伴隨著清脆的碎響，整個屏障轟然崩解。

「不——！」

維克多發出絕望的嘶吼。他想要躲避，但冰霜風暴的寒氣已凍結他的腳踝，讓他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冰槍襲來。下一刻，槍身穿透他的胸膛，鮮血噴濺而出，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染紅了身後的石壁。

「怎麼樣？被你最愛的母親殺死，高興嗎？」奧斯汀對著青年露出得意的笑：「最方便的是，克萊兒完全不會記得喔!」

我睜大眼睛。這一幕，和三百年前何其相似。當年，艾倫倒在血泊中，如今，輪到維克多了嗎？

「蘿絲，妳想起來了吧？」奧斯汀轉過身，瞳孔閃著幽光，嘴角扯出意味深長的笑，「梅妮的血肉很美味，對吧？變成人形。我知道妳吞了她。別緊張，現在殺妳太無趣了。」

我僵在原地，腦海一片混亂。他怎麼知道？難道他是第二個復仇者，那個斬下梅妮頭顱的人？

「啊，對了。」奧斯汀斜靠在一口佈滿灰塵的石棺旁，隨手一推，棺蓋吱吱作響地滑開，揚起刺鼻的霉塵。他從棺內抓出一件深藍長禮服，布料上沾著暗紅的血跡，隨意甩手丟到我腳邊，濺起幾滴泥水，「這是克萊兒穿過的，我可沒興趣看妳這滿身泥漿的醜樣。快變人形，別浪費我的時間。」

『昨天晚上……是你吧？』我咬著牙，催動魔力變成人形，冰冷的泥水順著皮膚淌下。我撿起那件長禮服，抖開時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勉強套上，梅妮的胸比克萊兒豐滿，布料緊繃得讓我喘不過氣，但此刻，我哪有心思在意這些？

「你說呢？」奧斯汀微笑反問：「反正到了艾莉絲開學那天，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你為什麼不殺我？」

「殺妳？我可不只要留妳，還得救這廢物少爺。」奧斯汀輕笑，手指在空氣中隨意劃過。

克萊兒的身體微顫，卻沒有絲毫掙扎。她的雙掌緩慢地舉起，冰冷地貼上維克多的胸口。藍色的魔法光芒流動，她的動作僵硬而精準，赤裸的身軀在此刻有如雕像。

這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做這種前後矛盾的行為？他不是恨我入骨嗎？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他救維克多，又是為了什麼？難道維克多在他的計劃中，還有什麼利用價值？還是說，他真正的目的，並不是殺戮，而是...而是什麼？

「妳裝成新來的女僕，離開這鬼地方。」奧斯汀指了指角落隱蔽的石階，階面覆著濕滑的青苔，盡頭隱沒在黑暗中，「這裡是城堡地底，沿著那條破路往上爬，就能回到地面。別拖拖拉拉的。」

奧斯汀的這句話更讓我一頭霧水，他要幫我脫身？

「快!雷蒙德隨時會再來!」他催促：「還是妳想繼續看我操縱維克多？」

「什麼意思？」我失聲喊道，雙手不自覺抓住禮服下襬。「你也要把他變成傀儡？」

「要？」奧斯汀冷笑，緩步走近維克多，低頭凝視那張蒼白卻漸漸恢復血色的臉，「他生來就是傀儡，蘿絲。」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低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嘲弄我，「這家人真是病態得可笑。雷蒙德癡迷著復活死去的瑪麗安，維克多卻愛上父親的玩物克萊兒，而克萊兒？呵，她早就跟管家安德魯滾過床單。」

我顫抖著問：「等等...所以...雷蒙德...也被你操縱了？」

「哼，你又猜錯了，枉費妳已經有了玫瑰之眼的能力啊，蘿絲。」奧斯汀轉過頭，冷冷的對我說：「反正計畫成功之前，我不會殺妳，滾吧，別逼我改變主意。」

「雖然你今天放過我，別以為我會感謝你，我只要有機會，一定...」

我說到一半。奧斯汀瞇著眼問我：「你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就沒看到那個你前世的上半身碎片嗎？只要有那個在，你是永遠殺不了我的，蘿絲。」

他這一說提醒了我，那個被魔法咒文禁錮的石棺，裏頭有著前世我的臉龐碎片，下半身卻是玫瑰藤蔓與荊棘，她持續低語著：「還給我……該我的……還給我……」

我的殘片被困在這裡，仍執著我前世對艾倫的愛，想討回那象徵艾倫心意的「永恆燃燒玫瑰」魔法術式，但現在被轉移到瑪麗安的胸口了。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奧斯汀，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聲音顫抖卻堅定：「雷蒙德，他就是艾倫的轉世，對吧？告訴我！」

奧斯汀沉默片刻，瞳孔微微閃爍，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別問蠢問題了，蘿絲。快滾回去吧，艾莉絲那小傢伙應該已經發現她的籠子空了，說不定正哭著找妳呢。」

我咬緊牙，轉身踏上那條濕滑的石階，小徑的黑暗吞沒我。身後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呼，是維克多，聲音沙啞而痛苦。我腳步一頓，心跳加速。看來奧斯汀真的救活了他，但……是以什麼樣的方式？

奧斯汀到底想幹什麼？他救活維克多，又讓他痛苦不堪；雷蒙德有他的瘋狂計畫，而他藏著更深的陰謀。這團迷霧，我還沒找到解開的線頭。

我一步步踏上濕滑的石階，腳底摩擦著青苔，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隨著高度攀升，墓室深處的陰冷逐漸散去，昏暗中透進微弱的光線，那是地面的陽光，從石縫間灑下，溫暖地撫過我冰冷僵硬的身子。

一到入口處，刺眼的陽光讓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就在我還未看清入口的景象，一雙粗糙有力的手臂猛地從身後攔住我的腰，將我緊緊箍住。我驚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向後仰，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

「雷蒙德來了！」蒼老而沙啞的聲音貼著我耳邊低吼，熱氣噴在我的頸側，帶著急促的喘息，「別回頭看，千萬別！」

我猛地一僵，腦海閃過那熟悉的嗓音——是管家安德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個疑問同時湧現出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感覺到安德魯的身體微微顫抖。

「對不起!」

安德魯低聲呢喃，聲音顫抖著，下一刻，他忽然湊近，乾裂的嘴唇猛地壓上我的唇，帶著淡淡的菸草味。我瞪大眼睛，驚愕地看著他那張佈滿溝壑的臉，滿是灰白的鬍渣幾乎刺進我的皮膚。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踩著碎石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迅速逼近。

老人的眼神充滿歉意與焦慮，但那雙粗糙的手卻將我的腰摟得更緊。他側過身，用自己寬厚的背影擋住來人的視線，這個動作卻讓我不得不和他身體緊貼。我能感覺到他胸膛急促的起伏，還有那微微顫抖的手臂——他在害怕，卻仍在試圖保護我。

【第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