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旅行还会继续下去。

「听好咯?低阶冒险者的魔物讨伐工作也是相当重要的!」


幼时的玩伴最近总是说着这样的话来斥责我。

我...当然能理解她那怒发冲冠的样子,毕竟彼此共同见证过那样的惨剧。

说是惨剧,倒也有些夸张的成分混在其中。在那天的事件中,并没有发生人员的伤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我与她所约定的事情,在下个秋季再看一遍「金色麦穗的海洋」这一件事。

估计很久很久...都不会有实现诺言的机会了。

因为魔物的瘴气污染了土地,让那里变得寸草不生,百年内无法种植。


那段时间,是我作为冒险者以来最勤快的日子。

我将自己的怨恨与愤怒尽情的发泄在魔物的身体上,让血染红了眼睛。

能因滥杀而屡次收到公会的禁足令,这便是那时的我。

我不理解。到现在也完全不能用理性去思考「魔物不能被赶尽杀绝」这一件事。

于是我在半夜里偷偷溜到城外,一个人悄悄地狩猎魔物。

私底下与冒险者公会明争暗斗,真的很有意思。


但在某一次斩断骨头而卷刃后,我发现自己厌倦了这份工作。

魔物的血和体液都很难闻,溅到衣服和身上感觉会很脏,会惹来疾病。就算砍杀工作变得越来越熟练,变得一滴血也不会沾,可我还是会洗很长时间的澡。

我曾是个嗜剑如命的人,会好好保养着从身为剑士的父亲身上,好不容易央求得来的第一把真剑。可在发狂后,那把剑便不见了。

在发现其折断后,我毫不犹豫地将它给抛弃了,换成腰间护身用的短剑继续与魔物近身厮杀。在战斗取得胜果后,我也没有把它捡回来,而是去铁匠铺物色替代品。

断裂,缺口,卷刃。手中握着的这把单手剑到底是第几把了呢,我不记得了。

我被称作战斗狂人,以不爱惜武器的恶名在铁匠的圈子里臭名昭著。


可真正让我松开剑柄,让执念落在地上的,是我的青梅竹马。

我说自己要去当冒险者,正当的向魔物复仇。她便一言不发的跟过来了。

我与魔物相杀到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她对我施予治愈,帮我洗净身体。

她的温柔使我心跳加速,但很快就冷却了。

从担忧她的安危、从我一个人也可以狩猎起,我们间的关系便有了隔阂。

最开始,我还会正常的与她交流日常。但随着沉溺于杀戮的程度变深,我慢慢地变得冷漠,变得除了必要的话以外什么都不与她说,全部埋在了自己的心底。

到最后,昼夜颠倒的我一周内甚至与她见不上几次面。


「那个...我说...是我做错了些什么吗...」

「...」

「如、如果是嫌我碍手碍脚的话...我会离开的...」

「...」

「请说点什么...求求你了...」


明明离开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她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自己曾见过类似的事情。

因为忘记了时间,所以把往事也淡忘了。

那是失去了家乡,失去了容身之所的她,故作坚强,勉强自己露出笑颜,去鼓舞那些眼神空洞的人的内心,然后被鸡蛋砸了脑袋的不平之事。

那一晚,她把头埋进了自己的神官服里哭个不停。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和那些用鸡蛋砸她脑袋的坏人一样?

我明明是那么努力的在消灭魔物?在向那些毁灭我们家乡的坏东西复仇?

你应该要露出笑容才对,对,就像最开始那样...最开始那样?

为什么...那时候...你要对我笑?明明我们...没有...狩猎到魔物?


我那颗装满「杀魔物」与「怎么去杀魔物」的大脑,一下子宕机了。

随着咔哒一声,在有人为我装回了名为「理智」的齿轮后,让思维重启了。

我开始感知到自己的异常,许多该注意到的事物闪现在眼前,于脑内重播。

...是啊,我这样子冷落她,换作是谁都会伤心吧。

我们虽然是以「复仇」为开端当上冒险者的,但之后却是以「开心」为目的继续着冒险的旅行,想着总有一天能游历完世界各地。

我究竟在这座小镇上停转了多久了呢,我不记得了。呵,呵呵,我不记得了,多么不负责任的一句搪塞啊。


「——!欢、欢迎回来...!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我该怎么开口跟她道歉呢?回过神来时,我就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的嘴一直都很笨拙,只能不停反复地在她的耳边说着「我回来了」。

长满老茧的手抚过她黑色长发的柔顺触感,让我确信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我的心脏重新跳动了,正不断地因心动而加速。

想要和她继续旅行,想要和她在一起生活,永远——


「...请和我结婚吧。」

结果说出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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