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聲音在耳邊炸開，我的腦袋瞬間當機，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一樣，話卡在嘴邊，什麼也說不出口。

　　……啊，我又錯了。

　　「你以為我跟你多熟！？你可以這樣子跟我開黃腔嗎！？」

　　「就認識幾個月而已，當我你的誰啊！？」

　　我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空氣像是凝固了，時間變得很慢，然後——他甩頭就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去你媽的怪人……」

　　「！……對不起……」

　　聲音小得像是自己在對自己說。

　　曾經的我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我是一個相對安靜的孩子。我離開家去上小學的第一天，就哭得像個白痴一樣。沒有認識的人，我就會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眼睛死死盯著地板，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我努力想要融入。我學著其他孩子的樣子，拿出熱門的卡牌、陀螺，可是他們的目光從來沒在我身上停留。

　　畢竟，我只是個「@$+#÷π」的東西。

　　我追得好辛苦，好痛。

　　一下子流行這個，一下子又換成那個；一下子這種個性受歡迎，一下子又變成那樣才算酷。我跟著學，跟著變，卻怎麼都追不上。

　　——卡片有這麼吸引人嗎？——這種筆有比較特別嗎？——為什麼要搞怪這樣才好笑？——什麼是髒話？學會罵髒話我能融入嗎？

　　我學了。我開始模仿他們，開始裝傻、講黃色笑話、亂取綽號。我以為這樣就能和他們站在一起。

　　可是——

　　不流行了？「幼稚鬼。」

　　剩我還在收集？「老頭。」

　　在班上的定位是傻缺？「腦子有病。」

　　不小心把人罵哭了？「搞不清楚輕重。」

　　這是性騷擾？「噁男。」

　　喔，新遊戲啊……我沒錢，但我有看最新的實況影片。 「窮鬼。」

　　「哈、哈、哈……」好喘，我好累！不能呼吸！接下來該往哪裡！！！！！！！

　　嘔、嘔！？噁呃呃呃呃！！！！！！！

　　聚光燈亮了，我往那邊跑。但當我來到燈下，臺下卻沒有任何人。

　　我像個過氣明星一樣，模仿著曾受歡迎的劇本。

　　而他們，給予的嘲諷對象，是遭到唾棄的小丑。

　　是我。

　　「老師。」

　　他曾這麼叫我的時候，我是開心的。不是因為我聰明，而是因為我的穿搭，他笑著說我像補習班名師。

　　我們認識了兩個月，我以為我們算熟悉的。

　　結果呢？

　　他不喜歡我損他，幫他取難聽的綽號；他不喜歡我開黃腔，他討厭和我待在同一個空間，他討厭我跟他說話……

　　我錯了。

　　我一直以來都錯了。

　　我傷到他了。

　　我好恨我自己。

　　Q : 為什麼你不去模仿好學生？

　　A: 因為我模仿的那一邊，看起來更快樂啊？

　　Q : 你想成為自來熟嗎？

　　A : 是啊。

　　Q : 一個人不好嗎？

　　A : 不是不行，可是我好寂寞。

　　Q : 但是現在你追著他們、扮演他們……累了嗎？

　　A : 我累了。

　　Q : 那生活還要過嗎？

　　A : ……得過且過吧。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Q : 該離開嘍？

　　A : 夢嗎。還是人生。

　　……頭痛欲裂。

　　……啊，又醒了嗎……不對，還是不想動。

　　眼睛睜開了，但身體完全沒有要配合的意思。天花板比平常還要無聊，腦袋像是被棉花塞滿一樣空蕩蕩的。

　　起來幹嘛？

　　洗臉、自我厭惡、刷牙、吃飯，然後呢？還不是一樣的日子，一樣的無聊，一樣的疲憊。

　　一個人在被窩裡剛剛好，外面肯定又冷又麻煩，一旦掀開被子，就得面對現實和學校……學校？

　　「好麻煩。」

　　算了，再睡一下吧，反正又是當邊緣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