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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来自冒险者公会的委托

虽然公会方面高度怀疑哥布林王的出现，但由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加上需要稳定城内市民的情绪，在跟骑士团和领主商量之后，决定向王都求援。相关知情的人虽然没被下达封口令，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还不可声张。至于如何疏散周围的村民，又不引起民众的恐慌，这件事令我们很头疼。但这件事毕竟不归属冒险者公会管辖，如何做到就看领主的手段了。

冒险者公会能做的，也只有悄悄地发布些看似是私人实际上是来自于公会的委托，操作方式类似于空壳公司了。这些委托主要也是围绕着调查城市附近哥布林的族群生态和习性，至于商队护卫的委托这件事很麻烦。我们既要保证委托在公告板上的更新，又要让冒险者们不能接受这个委托，在哥布林王拥有精神魔法的前提下，这反而是增强对方的实力。

因为当我花了一天时间核对冒险者公会的人员情况后，得到了比较令人害怕的结论。大约有四十多名冒险者自半年起陆续开始从这座城市消失，向认识他们的人打听也全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尽管不能排除有离开这座城市更换据点的可能性，然而四十多名冒险者这个人数实在太大，根本不符合一般认知。

我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康拉德会长，他的想法大概跟我也差不多。

「这部分失踪的人，极有可能是被转化成了哥布林王的手下吧。但是……人数对不上。」

「嗯……我不太懂魔法，不过就算能精神控制，也不能完全避免战斗吧？」我不停地拨弄着手指，继续说。

「白银之星他们不就没事吗？」

「露露你说的有道理，但为什么少了四十多个人我们都没有察觉呢？」

「……这个，嗯？」

这座城市注册在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总共其实也只有三百多位，四十多人确实在数量上占比很高，然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怀疑。直到这时才想到，比如说公告板上一些低等级的委托总是无人处理，长期积压下来变成了僵尸委托，引得委托人经常找到公会来抱怨，我们也都只把原因归咎在很多冒险者心态高傲这件事上了。

不是所有冒险者都热衷于清绞哥布林营地、史莱姆群落、或者下水道的老鼠之类的事，能当上冒险者大部分也或多或少对英雄传说故事怀有憧憬，即使他们明白自己的实力不够，但也觉得这些报酬较少处理起来很轻松的委托太过无聊。冒险者们喜欢谈论也是更加紧张刺激，或者具有戏剧性的委托。对于这种相当常见在列梅尔就做过不少次的委托，大多数人都提不起干劲。

所以这类委托有些被积压下来也是蛮常见的事，那时候我们作为公会一方会退回委托，但如果委托人在递交委托的时候提供了一笔名为「保障金」的费用，那么公会便在委托被积压过后帮助委托人找到适合处理的冒险者。只是像是这种委托，很少会有人花更多的钱，实在是得不偿失。

「说到底是我们太悠哉了啊，露露。」

「欸，悠哉吗？我倒是……感觉很累的说。」

康拉德会长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继续认真地签署着桌上的文件。是我的错觉吗？

「又没有让你加班。」

我邹起了眉头，说到这件事我就来气。

根本不是加班不加班的问题，是平均工作量上的问题。

「喂喂！我每天接待的顾客是其他同事的两倍多，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康拉德会长抬起了头，停下了手中的笔。

「噢噢噢噢，露露柜台小姐版本，大受欢迎！找你来当柜台小姐是今年目前为止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我申请增加薪水。」

「驳回。每个人薪水都一样，只有你加薪其他人怎么想？」

「……我申请增加休假。」

「驳回。」康拉德会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这样说我想到了，露露，以后你每个月只有四天休假。」

之前不是每个人薪水一样吗？这里怎么又区别对待了！这是双标，双标啊！

本来每月的休假就很难真正拥有六天，现在还被减去两天？

我看着康拉德会长，相当激动地叫了出来。

「什么？！这不公平吧！」

这根本就是黑心老板吧！明明知道公司内实际工作的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却对于他们的待遇没有一点提升，相反还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最后一点点的价值。拜托，如果离开了他们整个项目都无法进行下去欸，他们还要忍受其他同事嫌弃的视线，嘲讽他们太过讨好公司和老板没有一丝丝阶级斗争的意识，卷王就活该变成这样。

就算这样，上司也绝对不会让他升职或者加薪。原因很简单，如果他们升职了，自己的这个项目或部门，谁来运转？新招募廉价实习生继续剥削剩余价值吗？很难说能不能达到相似的效果呀。所以，对于这些每天辛勤工作、努力打拼的人来说，想要升职几乎是只有梦里和妄想里才会有的天方夜谭。

而令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就算现在身处的是异世界，自己也被无良黑心的上司剥削。这对吗？这对吗？这不对吧！

本来在前世就遇到了那种该吊路灯的资本家老板，没想到异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人啊？要不干脆把康拉德会长杀了？可以吧？没问题吧？反正是异世界。

「怎么？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吗，露露？大胆说，没关系。我们冒险者公会也会充分人性化考虑员工的需求。」

「……唔姆姆。」

我咽下了口水，紧锁着眉头，旋即立刻回复了原来的平静的表情，并露出营业式的虚假微笑：「您说的真有道理呢，会长大人。为了公会的发展，我甘愿付出自己的个人时间。这也都是为了服务国民嘛。」

妥协了……

我，露露安娜，在异世界，也向无法反抗的权威妥协了。

不想被裁员，不想被裁员呀！

「看来你想得很明白呀，露露。」康拉德会长看起来很开心，他把笔送回到笔筒后，接着说，「好好干，以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开始了，每个黑心上司都会有的，画大饼阶段。

我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自己该不会是误入传销组织了吧？

我要向劳动局抗议！我要向市场监督管理局抗议！我要上诉！

……不对。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劳动局，也没有市场监督管理局……类似法院的机构虽然不是不存在，但上诉，更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事。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黑暗吗？

而我，一个曾经的社畜，对无良的企业和上司自是了然于心。

「感谢会长大人的栽培呐。」

是的，我选择了向强权屈服。

想到之前连续几天寻找工作都得不到的经历，我现在被开除肯定会失业在家吧？那岂不是回到了原点，简直就是被抓到了最重要的把柄，我面对康拉德会长失去了一切反抗手段。如果领不到薪水，自己肯定是没办法活下来。

「那我就先告辞啦。」

此地不宜久留。我有种莫名的预感，如果再待下去会更麻烦，趁着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得赶紧离开。

说着我正准备推动轮椅离开，康拉德会长却又叫住了我。

「等一下，露露。」

果然！又来了……

这第六感能不能不要这么准？

「我有件事想要委托你。这件事就算作是冒险者委托了。」

「委托……吗？」

虽然我的确没有把铭牌注销也的确能接受私人委托，但我现在的情况还能做什么委托？不会是要我去清绞哥布林吧？不会吧不会吧，那样反倒是我会被抓走吧？被抓去哥布林的巢穴？

我摇了摇头，不再想象这件事。

太可怕了。

「反正你也差这点贡献点不是吗？」

「是倒是啦，可是我现在也没办法升到A级吧？评级怎么样也没办法通过吧？」

「评级你的人可以是克莱丽莎呀，或者随便找个人都行。啊，你自己也没问题。」

「欸？这样，真的好吗？」

我明白康拉德会长的意思了，但这样不会被人说是徇私舞弊、贪污腐败吗？不对，如果是我自己来评级的话，这算是作弊吗？这算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吗？这是个很模糊的问题啊。忽然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是的，似乎同时是冒险者又是柜台小姐的人，很少很少，几乎可以说不存在了。也就是说，这是整个冒险者公会系统上存在的缺陷，这个漏洞是冒险者的晋升机制设置以来都从未被考虑过的事。

因为就算那些设计制度的人再怎么优秀，也想不到冒险者和柜台小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可以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吧。

升入A级的冒险者，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优待。唯一的区别就是，A级的冒险者拥有进入阿塔姆进修学习的资格，程序上是没有问题的。阿塔姆也并非全是教授知识，那儿同样设立有培训战斗技能相关的院系，他们虽然大多数起初是因为贵族的需要，可是后来发现贵族们都更乐于请私人教师，于是阿塔姆空出来的名额便划给了冒险者，A等级以上的冒险者都有资格报名。

不过，我就算报名了也会被拒绝吧，无论如何面试都没办法通过。

「所以说你干不干，露露，一句话，爽快点。」

「尽我所能，试试看？」

不过这还是具体要看是什么委托吧，但既然康拉德会长都这样说了，我猜也许他找到了我也能完成的委托。

康拉德会长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开口：

「委托你作为冒险者公会的代表，去担任列梅尔的毕业考官。报酬就按你一个月的工资算吧。」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一份委托。

也似乎是，我可以完成的一份委托。

没想到自己失去了双腿，还有机会完成冒险者公会的委托。

更没有想到的是，我有那么一天，会重新返回那个地方，列梅尔。

这样的委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而且报酬也很丰富。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地点头。

「这个委托，我接了。」

*

回到家里，我缩在浴缸里被温暖的水包裹身体，在雾气弥漫中思考着康拉德会长的委托。

「列梅尔的考官啊……」

我闭上眼睛，放松肩膀轻声说着。

说起来，现在也确实是快到了列梅尔新一轮学员毕业的时间了。虽然早了一个月左右的样子，但如今的局势不等人呀。失去了四十多名冒险者，再加上我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眼下这座城市的公会力量被削弱了不少，主要是用来抵抗和除了低级魔物的冒险者数量太少了。恰好列梅尔新一轮的毕业学员也能多少弥补这个减少的数量。

列梅尔以两年为完整的学期对年龄在十一岁十二岁渴望成为冒险者的少年少女进行训练，但毕业不是以学期来计算的，能否从列梅尔毕业并取得认可是需要等到最后的毕业考试得到考官的认可。而这个考官，是由冒险者公会选择拥有实战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出席担任。作为考官将对列梅尔所有学员的身体能力、战斗素养进行全方面的考察，最终得出该名学员是否具有E级冒险者的实力。

是的，如果不具备E级冒险者的实力，是无法从列梅尔毕业。这样的人其实在列梅尔偶尔也能见到，他们将重新进行学习、训练，直到下一次考核达到了E级水平为止。

也可以这样说，列梅尔的毕业考试，便是新入行的冒险者最低的门槛。

约等于公会方的晋级考核时的评定等级。

这样的机制被设立的时间距今也不过五十年，但的的确确有效减少了新人冒险者死亡的几率，如果让没有得到充分训练的人，不知道战斗实际上是将生命作为赌注的人送上战场的话，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死亡。也能让新人清楚地认识到，所谓冒险者，并不是那么轻松且悠闲的职业，不是如同通话故事里那样描述的简单。

所以，列梅尔作为培训冒险者的机构，很快就被推广开来。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不过即使如此，在列梅尔学习的少年少女们，无不做着属于他们不切实际的梦。

一个拯救世界，成为英雄，成为传说的梦。

为了这个梦，无数人苦练着战斗技巧，强化自己的实力，

然而，从列梅尔中毕业的人大多数仍然是E级，也有少数毕业的时候就是D级，直到两年前有那么一个天才刷新了历史最好成绩。

那个人就是我，露露安娜·莉丝佳·勃兰特。

她被称作——「粉色的阿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