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Dies Irae

世界毁日,哀哉凶哉,

达未德王,童女共证。

审判生死,下降之时,

详询徳慝,颤栗至哉!

——闪耀之石教会圣典《神怒之日》


928 M41

极限星域

甘茨


约瑟芬显然有自己的门路,和亚美利哥-123-西塔-西塔——或者她喜欢的叫法,科尔特兹,截然不同。在自己独享的躲过了一切监控设施的居住单元里,她满心欢喜的把上一个循环中分享的数据板收回了自己的文档合集里。


她仔细地检查了数据板和二次元的数据流,好无异常,这很好。于是她毫无顾忌的解开了红色的长袍,在身上摸索了几秒钟,在耳后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按钮。随着一阵气体吸入的声音,她的原本紧致红润的人工皮肤变得松弛起来,出现了大小不一的拼接区。


约瑟芬笑着摇了摇头,从肩胛骨的凸起出直接揭开了到胸腔为止的一大块区域,肉色的凝胶状物体极具弹性的垂落在生理意义上的腹部。那些被定义为脂肪的胸前区域的组织,自由的进行着间歇性反复形变。


她的手毫不在乎的伸进了胸腔前的储藏区栅中,抽出了另一个带着绝密印记的副本。


「我很好奇尊敬的老大为什么要藏着这个东西。」她自言自语的把这个加密的数据板塞进了特殊的播放装置,趁着机器发出和谐的二进制解密颂歌的时间,再一次把垂落的皮肤组织贴了回去,抽气,凝固,又一次成为完美到具有诱惑力的肌肤。刚才的缝隙仿佛只是幻觉。


「我知道你会对我的数据库下手,但是约瑟芬,我的侍僧和密探,谁让我当初看在神皇的份上,把你从技术异端的无尽审判困局里解救出来呢。我以为自己只是在搭救一个除了智力一无所有的怪客,我理解先天残疾和实验事故的毁容导致的精神压力下人会多少有些扭曲,但是祂指引我们的灵魂,让我们终究会服务于正道,但是没想到你的好奇心如此过剩,把手伸向特工弄来的一手记录。好吧,好吧……我给你无尽的好奇心留了一份阅后自动销毁的副本。」她轻轻地敲了敲不存在的桌子,发出响声,「这是我从被删除的记录中重新恢复的画面,显然,有人修改和删除了那几天几乎所有的记录,现在流传出来的版本,几乎都是杜撰和拼凑的。」


一个虚幻的蓝色投影,叹了口气,希尔嘉德对着她的手下无奈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也罢,我知道你的好奇心百分百会把你送上欧菲利亚的舰队,所以还是把这份礼物留给了你,而不是文档粉碎机。众做周知,这里曾经发生了一些怪事,我已经查明了可憎的异端是如何突然出现在星球上,这些叛徒阿斯塔特利用了一种可悲的黑暗时代的遗物,当然,这本来是纯粹给你的简单的案子,不过我的神谕者似乎不这么认为。」


「赢不过你啊,一直如此。」约瑟芬拢了拢金色的卷发,笑了起来,「难怪都说审判官是窥探人心的恶魔,不过回收遗物的事情,我可不相信什么命运,而是计算和概率的结合。」


「当然,预言并不一定准确,或者准确的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准确的时间里,这你也知道。」蓝色的虚像笑了起来,她似乎正在整理带着封印的卷轴。「不过至少,我相信她足够离奇,完全可能和奇怪的命运绑定在一起。这是少数我处理过的信息,你会喜欢的,看完你就知道她无论是作为行商浪人家族的继承人,还是灵能者,都是极为异常的。」


「一个审判官怎么会说出如此的话,公开的承认自己对情况的失控?不过这个东西嘛,」她砸了咂嘴,「确实有些意思,只不过价值真的这么高吗?」


「有疑惑可以理解,当然,我漫长的服役生涯中面对的最多的就是和自己坚定信念相反的疑惑,这些疑惑燃烧着我的灵魂,让我彷徨。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所侍奉的真理也往往身居这些仿徨之中。」蓝色的虚影叹了口气,似乎意识到自己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对话,目光严厉了起来,「就当是你欠下的那笔无法偿还的债务的一部分吧,她是一个值得我们紧盯着的人,我的非正式学徒,也是瓦尔女士的盟友,这么说你可以理解了吧。」


蓝色的虚影逐渐消失,三维组合的午夜巡逻的智天使拍摄的画面取而代之。


「让我看看,为什么那位可敬的大人高看你一眼,她处决老朋友可从不留情。」


约瑟芬切到了一号播放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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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如果下一次你不是这么颤抖着亲吻戒指就好了。」


少女撇了撇嘴,但是还是开心的笑起来,看着身边因为愤怒或者耻辱或者悲伤或者别的什么情绪颤抖的艾芙琳,满意的凑了上去,双手夹着她的面颊,抬起她的头。


「好了,你明明可以更开心一点的,真的,就像我一开始就说的,我可不是你的敌人,我对你的感情和她别无二致。」


「好了,二号播放器,我理解她们之间的联系是超过主从的,但是这份记录多半是有问题的,和瓦尔的私人笔记描述的关系模式完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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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人的私兵,穿着锃亮的新式盔甲,拿着几乎没有使用过的武器,正在快速接近一个巨大但是空旷的建筑。


行商家族的城堡屹立在黑暗的潮汐之中,在这个既没有雷电,也没有风雨的夜晚,显得格外平静,平静道几乎看不见有调兵遣将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士兵紧张的几乎用最近的距离保持着队列的完整,快速的穿行在有着尖塔和射击阵列的城墙和塔楼之间,他们等待着战斗,但是可以看得到,他们的脸上也并不期待战斗。战争是在冥河之水中的洗礼,没有人知道接下来是成为英雄,还是成为冤魂。


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不,也许更糟糕,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一对数千人的屠杀。


白色长裙的少女站在通向主门的墙体顶端,只有半截身子清晰可见,另一半掩盖在城垛和射击矩阵的下方。


这个毫无防备,盘着贵族发髻的少女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这是一个标准的星界军战斗手势,整顿队伍的军官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叫停了所有人。


+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一分钟,出列,离开,掉头就跑,否则每一个人都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并没有张口,显然也不是什么名为腹语的杂技。冰冷的像是冻在瓦尔哈拉永久冻土里的子弹一样的声音,砸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恐惧,无法抑制的恐惧,军官开始发号施令,战斗队形开始被摆出,显然他们知道自己在面对德·纳瓦拉家族的二小姐,每个人都听说过家族里有一个危险的灵能者的传说。迫击炮开始手忙脚乱的搭建阵地,狙击手和突击队脱离队伍,开始重新组织。


+你们真的要尝试吗?神皇在上,那就再给你们五分钟。+


她逐渐悬空,漂浮在了城墙顶端,像是一个幽灵,悬浮在巨大的,无人操作的爆弹和激光的阵列顶端,前排的士兵几乎能看见她赤裸的双脚和不断随轻风飘动的裙摆。


「不要怕!他们显然已经疯了!这个家族放出了被诅咒的疯子!打穿被诅咒的头脑,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帝皇的忠诚奴仆的安全!这是最后一道门!」一个领头的军官拿出军刀开始对着士兵们喊话。


狙击手已经就位。


「没意思,切换三号机位。」约瑟芬划过了这个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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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国,大部分人无法知晓灵能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它往往被简单的描述为一种扭曲现实的诅咒,而灵能者是不可饶恕的罪孽的化身,他们或者早早被消灭,或者踏上前往泰拉的赎罪之路,而那些侥幸逃离的这一切的罪人,则会成为帝国最危险的敌人,他们往往被称作巫师,成为那些永恒的,在阴暗角落里咬牙切齿的,向着神皇和祂永恒帝国露出獠牙的敌人。


当然,就像国教牧师们反复强调的那样,无知是一种力量,同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知晓力量的人有难了,他们将会被折磨,将在力量的扭曲下痛苦的死去。而无知的人有福了,他们有最小的,最卑微的幸福,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享受着祂的神圣恩典。


狙击手勉强打出了子弹,哆嗦着,颤抖着打出了指向主家的子弹,显然他们知道自己是一种背叛,也模糊的听说过女人的故事,他们不职业的素养直接压垮了精神,以至于子弹几乎都有一些明显的偏转。


但是这不重要,在这些经过加速,超过音速的弹头打上城墙之前,它们停止,下落,落在地面的砖块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叮咚。


第一个狙击手翻着白眼,颤抖的用手死死的掐住脖子,似乎在奋力提起自己,然后是几乎清晰可见的——尽管这极为违反常理,战场本应该有各种噪音——用另一种形式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那是生命结束前,某个联通肺部和呼吸器官的管道断裂的声音。


叮咚


第二个开始惨叫,狠狠地用手指捅进了眼睛,血肉模糊的两个洞里只剩下糊状物为止,然后像是关掉了开关,直接倒在了地上,甚至没来记得及哼哼一声。


叮咚,叮咚


第三个,隔着一个街道,站在两个对面的狙击位置,他们的手不自觉的开始换弹,指向对方,然后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碎了两个人的脑袋。


列队的士兵开始动摇,他们窃窃私语,开始摩挲着自己本就已经锃光发亮的崭新武器,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离队,他们依然在前进,迫击炮组正在装填第一发。


「还有三十秒,现在离队,还有机会活下去。」


有些人开始躁动,队尾的几个士兵悄悄地减慢了步伐,很快爆弹枪响,几个人被军官变成了牺牲品,人群开始簇拥,开始紧密的互相依靠,方阵成为了他们的安全居所,他们再也不想离开,只是紧紧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真是令人遗憾,你们杀死了期待得救的人。十秒。」


一声清脆的响指,从难以分辨方向的角落灌入他们的耳朵,这声音来自每一个角落,也可能不来自任何一个角落。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直到下一个勇敢的磨蹭在队尾的人在卡壳的爆弹枪前躲过一劫。


军官掏出链锯,开始狂怒的挥砍哪怕一丝一毫减慢前进脚步的人。人群开始加速前进,除了少数几个远端的幸运儿,躲进了墙边的建筑缝隙。


「七秒……」


「发射!发射!」迫击炮弹开始第一轮射击,这是一轮校准射击,实际上并不会准确的击中任何一个目标,弹幕在空中从不同方向凑来,划出弧线,又一次准备走向不同的方向。


「还有人吗?」飘在空中的怪物摇了摇头,「三秒,两秒……」


直到爆炸声覆盖了她的最后几次倒计时。


「我需要换一个更好的角度。」约瑟芬再一次切换了影像,把七八个不同角度的视频叠在了一起,放在眼前,她的眼睛早就已经改装成了类似昆虫的复眼,只不过用瞳孔形状的聚光圈产生了遮挡效果,让它看起来和最真实的人眼别无二致。


而最中间则是一份相关当事人的走访记录的影像,是另一位审判官的笔迹,而这个名字已经被抹去,显然这个人要么死了,要么成为了叛徒,或者清算后被当做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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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角落里,很难观察到事情的全貌。但是我必须承认,当清脆的声音数到0的时候,感觉心跳和视野同时暂停了一拍。」一个躲过一劫的逃兵说。


他是对的,在一声漫长的叹息之后,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在墙面前展开的巨大的扇形区域内。


「我给了你们时间,我答应她尽量不添麻烦,但是……」那个叫欧菲利亚的怪物再次叹气,「不要踏进死亡之中,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前进!前进!自由开火!」军官们显然把它当做了一种挑衅,开始命令自由开火,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么多人瞄着一个人射击,而且还是拥挤在一起举着枪,这个场面想起来就滑稽可笑。更可笑的是,我们对着一个刚刚停下了足以杀死一个阿斯塔特的子弹的灵能怪物射出几乎杀不死一个被诅咒的邪教徒的激光。


激光前进了一段距离,如同碰到了棱镜,开始被反射到各个角落,不少人开始惨叫着倒下,他们被自己或者友军射出的能量束击穿。人群开始躁动,他们不敢离开太远,军官们已经纷纷出列,把链锯剑的开关调到了最大。方阵带来安全感,但是现在他们几乎无处躲避。


「好吧,那对不起小艾,事情会变得比较麻烦,我尽量不让你们流血,或者,我会想办法把血擦得干净。」美丽的少女现在看起来像是死亡的宣告者,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周身闪着一些扭曲的光影,眼角有一些溢出的亮蓝色光束。


城头无人的武器开始轰隆作响,这些没有人操作的古老的设备被精神的丝线串联在一起,激光阵列,狼蛛阵列,蝎尾狮导弹阵列,这些本应该沉默的机魂突然清醒,想着周围发泄着死亡的能量,大地被击穿,炮弹犁开每一寸土地。


诡异的,没有一丝声响,死亡只存在于这个巨大的扇形展开面,声波似乎从未离开这个巨大又拥挤的区域内,周围依然是安静的,带着风穿过植被声音的,有着吟唱着帝皇圣歌的音阵天使的宁静夜晚。


高能的激光打穿身体留下空洞,无情的狼蛛爆弹会留下血雾和伤口,而呼啸的蝎尾狮导弹,这些会把哪怕最顽强的死亡天使或者绿皮老大也炸成碎片的武器,现在正在一片狭小的空间内把凡人碾为齑粉。


直到激光过热,导弹和爆弹打光最后的子弹,枪口从暗红色变成亮黄色。少女才轻轻地用衣袖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让我们看看,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我以为她要看向我们了,我吓坏了,但是她残忍地像是死亡点名一样的视线似乎直接绕过了我。看向了比我晚几秒走出队列的兄弟。很快死者的鲜血,也许还有淋巴液和泪水,也许也有别的体液,我不清楚,化为不规则的不断变化着形态的点状物,聚合,成为了漂浮在空中的暗红色团块,从天而降,包裹住了那些倒霉的人,他们溺死在自己的血中。最后这些猩红的液体挥发气化,形成了可怕的腥臭的烟雾,直到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吹散。」另一个士兵的回忆如是写到,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直到审判官记下了这些言辞。


「血与骨。她把散落在地上的骨肉重新碾碎,压扁,直到每一滴汁液都被挤出渗入土地,再也不被见证,直到碎骨被凭空碾压,变成了可怖的带着异色的钻石,这个可怕的怪物甚至把它放在了婚纱上,大到我的婆娘隔了几排人墙还能记得有这么一个宝石,我听着都快冒汗了。」而另一个躺在路边,拿着酒瓶的见证者这么说道,不过审判官也记录下了他的疑惑,他不相信光凭借蛮力可以把骨质变成钻石,同时也没有查到这个士兵的身份档案,他有没有女人,那就是另一个不可信的自述了。


一尘不染的可怖女巫现在重新落回了墙体的顶端,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令人恐惧的力量。」约瑟芬开始快速翻阅其他的幸存者档案,她在结尾找到了审判官的结论:


「我发现几乎每一个亲历者的记忆都被修改过,或者说几乎整个欧斯卡蒂世界,所有牺牲者的名字全部不可考,他们的档案被奇怪的清空,相关的人士记忆几乎都被清除,没有妻子记得丈夫,父亲记得儿子,除了那几个据说在最后一秒之前逃离死亡的扇形区的幸运儿,几乎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相信这里曾经发生了至少是贝塔级别的灵能现象。」


「诶,这就结束了?」约瑟芬挠了挠头,重新准备披上赤红的长袍,但是她很快注意到正在大口大口吐血的欧菲利亚,于是再一次拉进了镜头。


刚刚还似乎云淡风轻的小公主,在不到十分钟之后虚弱的几乎像一个死人,靠在墙角,嘴角不断地滴落血液,直到那些姗姗来迟的卫兵终于在敌对信号消失之后走到门前探出头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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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机位,看起来可以收尾了,和平时出门的平均时间看起来延迟不会超过1个σ,很好,不会引起注意。」约瑟芬最后换到了漂浮在欧菲利亚上空的智天使的视角。


「你杀死了所有人!」


「你终于来了。」少女眯着眼睛看了看艾芙琳,「解决了,你看,这里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所有的固体都变成了这个,」她拿出手中的钻石晃了晃,撑着身体从倚靠墙角的位置站了起来。「所有当事人的记录和记忆也抹的差不多了,快去告诉阿尔瓦罗他们,可以起床准备明天的——」


啪,在少女感觉到脸上被抽了一下之前,亚空间的本能首先嗅到了恐惧的味道,并不清新,也不可口,配着名为惊讶的的甜点,包裹着变质的爱,淋着新鲜出路的恐惧作为酱汁。


「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打算给他们挨个在帝皇升天节定罪吗?你知道的,这个节日的判决都会成为不可更改的判例,无数眼睛盯着这些日子的一切事情,如果你留下了错误判断的记录,就会成为永远洗不干净的污点。」欧菲利亚迷惑的看着艾芙琳,她正在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


「你杀了所有人……她不会这么做的……」总督抿着嘴,用显而易见的愤怒的眼神盯着她。


「嗯,我杀了谁?现在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你没犯错,这里什么也没发生,档案和这些贵族的自己的账本中所有人的记录都会被抹掉,无论是审判庭还是法务部,都不会发现这里有任何人消失了。」


「但是他们死了。」


「没有哦,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的,我比她厉害多了,她只能把你关在特雷维利的卧室里,我可是能让所有人忘记他们的存在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一脸纯良的看着艾芙琳。


「她不会做这种事的……不会的……」


「嗯,当然啦,那是个单纯的孩子嘛,就算被坏心眼的安伯莉女士哄骗着去处决了有嫌疑的潜在叛徒,也会在事后委屈巴巴的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反省自己呢。」她微笑的注视着嘴角不断抽搐的意中人,眼神清澈到令人震惊。


「好啦,我是不会记仇的,我记得神父们说过,只要有人打你的左脸,就要把右脸也伸过去,诶,要试试吗?」她前倾这身体,似乎准备伸出脑袋侧着脸,但是身体背叛了她的头脑,很快,一口血吐在地上,她弓着背转身弯下了腰,剧烈的咳嗽。


艾芙琳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眼睛里不满的灯塔逐渐熄灭,只是轻轻咂了咂舌,在尴尬的沉默了一刻之后,犹豫的伸出了手。


「她还要多久……」


「咳……我不知道呢,那个小孩子和小乌龟一样,会等到周围一切安全之后才会慢慢的探出头来。」


「但是你身体现在很糟糕……」


「只是把所有人都彻底抹去实在是太累人了而已。」在剧烈的咳嗽之后,她握住了艾芙琳放在头顶的手。「诶嘿嘿!你终于承认还是关心我的吗!」她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艾芙琳想把手抽回去,但是被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她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对面笑的很开心,就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东西。


「嘘……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少女抽回了一只手,做了个收声的动作。「我们的感情一致,只不过她不喜欢你们的世界,就像走夜路也会说着自己是一个大人,来给自己打气一样。她需要你的肩膀,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能面对一个孤独的空虚的银河。我就不一样了,我相信银河注定是黑暗的,我们注定走向毁灭,她把所有的恐惧,怀疑和悲伤都丢给了我,那我只能这么想。」


少女索性坐在了地上,毫不犹豫的拉住了艾芙琳的腰,把她拉向自己的身前。


「所以相对的,你担心没有自己,她就会走向孤独又充满恐惧的毁灭。现在你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轮到我担心你了!怎么样,靠着别人的感觉怎么样呢?你的想法我全部都能感知到,就像耳朵能听见声音一样自然而然呢。你知道自己没办法处理掉几千个人,也不能在这个日子断罪,但是呢,现在,解决了!」


她拍了拍手,笑了起来。


「你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有限,开始觉得不光银河本身充满了恶意,孤独,恐惧和死亡,人也是一种生活在孤立无援中,逐渐迎来毫无希望的孤独之死的生物,对吧?尤其是只有她和你共享的秘密和你的责任感,已经快把你压得喘不过气了呢。我感觉得到,你的头脑并没有打算反驳,是你已经听不进去了,还是我说的对呢?不过呢,放心吧,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哟。」


少女似乎很用力,艾芙琳挣扎了几次之后,放弃了一样,躺在了她的腿上,看是空洞的眼神正在盯着安静的夜空。


「看起来我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痛苦和蔑视,我又怎么能说自己真的存在呢,我不过是一个影子,唯有死亡和痛苦,才能让心跳的节奏变得具象。我能感觉到审判终会到来,但是至少现在,艾芙琳,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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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到此为止,可喜可贺!老爷们就是有趣!」约瑟芬满意的关掉了播放器,数据板上的红点闪烁了几次,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里面传出,这是数据销毁的信号。


「每个人都有病,你一样,我一样,审判官大人,你看,你看重的每一个人,似乎多少都有些异常。不过呢,我很期待,毕竟我们都是一样,在这个毫无希望的时代里挣扎求生并被不断扭曲的病人。」


她匆匆站了起来,把报废的数据板扔到了回收容器里,离开了房间。


「不过这一段就不要让科尔特斯知道了,他会喜欢同时和两个指挥官相处的感觉。」


约瑟芬微笑着重新校准了自己仿生组件的参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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